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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漣真覺得氣氛還是奇怪又沉悶, 眼楮掃量幾下談情, 對方正好起身, 說去外面抽根煙。

「等一下, 我手機呢?」祝漣真問, 「我得給我媽打個電話。」

「應該落民宿了。」談情折回來,低頭把手機的密碼功能取消, 再遞給祝漣真。

鎖屏照片是一只被人捏在手里的耳廓狐幼崽,雪白的長耳支稜著,黑眼珠看起來富有靈性。祝漣真現在都懶得犯嘀咕了,面對談情的明目張膽,不知不覺學會了視而不見。

重要親朋的號碼他全背得滾瓜爛熟, 母親這時候在吃早茶,電話秒接。祝漣真先簡單打幾句招呼, 然後支支吾吾地告訴她自己昨天吃菌吃出幻覺的事。

果然把親媽嚇到了,她當即準備從上海飛來看他。祝漣真忙攔住安慰︰「已經好啦!現在也不怎麼難受,我就是提前告你一聲, 免得你在網上看見更擔心。」

母親有點急了︰「儂助理呢?經紀人呢?哪能身邊有人照顧還能瞎吃麼事。」

「下次肯定注意……是我自己疏忽,不怪工作人員沒看著, 你別多想了。」祝漣真干笑兩聲,趕緊轉移話題說點生活上的事讓母親安心,平常工作排得密集, 每月能像這樣跟家人聊一兩次就很不容易。

母親問︰「儂現在用撒寧手機打電話啊?」

「隊友的。」祝漣真說,「就那個……談情唄。」

母親沉默兩秒,隨後意味深長地「噢」了一聲, 語重心長︰「幫伊還好伐?兩額寧好好談旁友伐要吵相目噢,媽媽有了給電視上頭看到你們。」

「不是,談什麼朋友啊,早告訴你我們現在是隊友嘛……儂勿要瞎講好伐?」祝漣真猝不及防被母親的說法臊到,語無倫次地解釋,「沒有吵架啦,就是普通隊友嘛。」

「嗯。」母親明白他的意思,「媽媽怕儂尷尬,成心冷落人家,格樣子伐來 額。」

「知道知道,我才沒有冷落他。」祝漣真無奈地順著母親的意思應和,同時盯著門,怕談情回來听見自己在跟媽媽聊他,「好了,我得還手機了,等晚上再跟你視頻,替我跟爸說一聲哦。」

撂下電話,祝漣真煩悶地咂舌。每次跟爸媽聊起近況,他們都會提一嘴談情,自己無論強調多少次他們現在只是純粹的工作關系,父母都覺得他倆只是小年輕鬧別扭,還常勸他多包容談情,不要仗著年紀小就為所欲為。

到底誰才是親兒子啊?明明父母都沒親眼見過談情,光通過電視就被那條狐狸精蠱惑了。

病房的門被推開,祝漣真抬頭,見到的卻是提著早餐的紀雲庭。

「談情呢?」

「抽煙去了。」

紀雲庭走過來放下袋子,嘆氣道︰「談情昨天第一時間發現你不對勁兒,到醫院後也一宿沒合眼,你記得謝謝他。」

「哦。」祝漣真猜到了是這樣的情況,臉和掌心有點熱。

紀雲庭又說︰「主要錯在我,該提醒的沒跟你說,之後看你犯病也沒多想,哪怕我稍微敏感點,都不至于害你遭罪。」

祝漣真最煩熟人跟自己一本正經地道歉,趕緊斷了他的話︰「哎,我沒事……你別放心上,本來就是我沒常識自作自受,下回長記性就行。」

出門在外,什麼事都得隊長先肩負第一責任,紀雲庭正是明白這點才更內疚。他回想起昨晚的情景,不禁講起︰「估計談情也覺得我失職吧,他雖然生氣,但對我還是很委婉,不好意思直說罷了。」

「生氣什麼啊,你又多想了。」祝漣真說,「裴姐那邊知道了嗎?」

「嗯,我半夜告訴她了,你睡覺的時候來了兩批工作人員,守了一會兒就被談情趕走了……」紀雲庭說著忽然頓住,覺得措辭不當,「噢不是,勸走。現在都在醫院外面的車里等你。」

「那我再歇一會兒就回去吧。」

祝漣真隨手點亮手機,又見到耳廓狐,想起手機不是自己的。反正沒密碼鎖,他打開瀏覽器搜了張雪豹寫真,給談情替換上了這張壁紙。

紀雲庭好奇地問︰「我上網看了好多別人吃菌中毒的描述,人家都是看見小人兒,你怎麼非說我們全變成koty了?」

「我昨天在飛機上看了個外國電影,里邊有個場景就是所有人的臉都一樣……估計印象太深了。」祝漣真解釋,「還有我低頭的時候,看見自己手是黑色的魚鰭,靠,我一下子就覺得我不能待在陸地上,要死了。」

究其原因,恐怕是自己上次手撈清道夫時被付榕罵傻逼,至今耿耿于懷,很不服氣。

紀雲庭笑了笑︰「koty昨天一听你中毒,還以為你真要死了,嚇得嚎啕大哭倆小時。」

「什麼?」

的反應令祝漣真十分驚訝,他一直覺得隊友之間的塑料感情僅僅建立在利益的基礎上,koty就算為自己落淚,也不至于到「嚎啕大哭倆小時」的程度吧。

祝漣真不免動容,原來koty比他想象中有義氣,而自己卻還在潛意識里嫌……

「他邊哭邊給非洲朋友打電話,問黑人抬棺的業務要多少錢。」紀雲庭馬上擊碎了他的感動。

門口傳來動靜,談情抽完煙回來,嘴里的薄荷糖把側臉撐起一個小鼓包。祝漣真盯著他走近,抬手還回手機,說︰「謝了啊。」

「嗯。」談情沒多余回應,打開早餐袋子默默挑東西吃。

畢竟隊長在旁邊,有些話不方便直說,祝漣真想等二人共處時再鄭重其事地道謝。

經過他這麼一折騰,原本定好的拍攝計劃不得不擱置,公司擬了很多遍稿子才發出一篇聲明,嚴肅但不嚴重,以免粉絲為祝漣真擔心過度。

中午出院回民宿,祝漣真剛進門,迎面而來的是koty激動的擁抱。祝漣真被勒得肩膀疼,一把推開他,「滾吧你,我都听庭哥說了,隊友臨死你都不忘給自己長見識?」

「別詛咒自己。」koty正色道,「我對著天空為你祈禱了一夜呢。」

廚房有工作人員熬的粥,付榕熱了一遍幫他端出來。祝漣真可受不起這位照顧,馬上接過碗自己盛。

付榕對他的身體健康沒太多關心,只隨口問︰「現在看東西正常了嗎?」

祝漣真點頭,接著表達不滿︰「我昨天在你面前那麼奇怪,你都看不出來我有問題?你哪怕懷疑一下呢!」

付榕承認自己當時遲鈍,但也覺得這無可厚非,泰然道︰「你平時腦子就不靈光,嘴又愛犯賤,所以真出事的時候跟正常狀態下差不太多,我沒及時發現也情有可原。你不如反思一下自己,為什麼讓我對你有這種印象?」

听他理直氣壯地鬼話連篇,祝漣真氣得頭腦發熱,為了反駁連自己都罵︰「那怎麼談情就能早早發現?我平常在他面前也不怎麼聰明啊。」

付榕驚奇地看過來,意外他竟有這等自知之明。

「可能因為我不瞎吧。」談情笑著插話,在他們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祝漣真忽然覺得談情說話涼颼颼的,只好默不作聲地喝粥。大概付榕也察覺出了微妙,斜眼一睨,暫時沒搭理。

「而且站在你的角度想一想,‘吃野生菌容易中毒’這件事確實不能算常識,畢竟助理平時不給你吃這些。」談情的口吻一如既往溫柔體貼,「回去記得提醒她一下就好了……噢,你昨天是用微波爐熱的菜吧?」

祝漣真用碗擋住大半張臉,抬眼沖他一聲「嗯」。

談情認真地問︰「其實微波爐不能加熱金屬,你知道嗎?」

祝漣真險些被粥嗆到。他已經很努力地去忽略談情的挖苦了,然而對方今天格外陰陽怪氣,甚至這種態度還不局限在自己面前。

「這種常識我還是有的好吧。」

祝漣真底氣十足地放下碗,結果听見對方故作驚訝地來了一句︰「欸?是因為這麼試過才知道的嗎?」

祝漣真無語凝噎,著實被那個大驚小怪的「欸」字傷到了自尊。

付榕忍俊不禁,盡管他一開始就被談情諷過,但現在的熱鬧照看不誤。

幸好談情懂得適可而止,笑兩聲就收起嘴角,淡定自若地上樓回房了。

「如果下次再有這種情況……我會盡量往多方面關注的。」付榕慵懶地倚著沙發幽幽道,「不過你也不至于不長記性吧。」

祝漣真看他一眼,「我覺得我以後還是吃泡面安全。」

付榕見他粥喝完了沒事做,便提醒︰「不去跟他道謝麼?」

「誰?」

付榕沒說話,只挑了挑秀美的眉毛。

「我還是晚點再去吧。」祝漣真望著樓上的某個方向,「可讓他逮著我疏忽大意了,今天一直沖我冷嘲熱諷的……講道理,就算是雲南人,也未必知道野生菌涼了不能微波加熱啊?我只是犯了外地人都可能會犯的錯誤。」

付榕扯扯嘴角︰「對,你應該主動質問談情——既然你早有這種常識,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非等我去醫院了才嘲諷?你是不是故意想害我?」

祝漣真听愣了︰「你他媽真的是個陰陽人吧。」

付榕笑著聳肩,「這不是在教你怎麼更讓他生氣嘛。」

听他著重咬了「更」字,祝漣真感到詫異︰「啊?」

「啊什麼啊。」

祝漣真想起紀雲庭也有同樣說法,疑惑問︰「你們看談情那個樣子,怎麼會聯想到他生氣的?」

付榕反問︰「他那德行不是生氣還能是什麼,跟你**嗎?」

「……」祝漣真恍然呆住。

他這輩子從沒見過談情在私下產生負面`情緒,統統都是通過電影里的演技窺其一二,哪會知道這人真生氣時的表現?更何況……談情哪來的生氣理由?

「他氣什麼?難道我昨晚冒犯他了?」

付榕覺得這種事很難解釋,他也懶得多管閑事,但祝漣真的大腦運轉功率實在少得令人發指,他只好大發善心地提醒︰「你有給你家里人匯報情況嗎?」

「有,早上給我媽打電話了。」

「她怎麼說你?」

「罵我,罵我助理,罵我經紀人。」祝漣真如實說。

付榕冷不丁一笑︰「那你覺不覺得剛才的談情跟你媽有點共同之處?」

祝漣真被他的想法嚇到了︰「我覺得……毛骨悚然。」

「傻逼。」付榕不再白費口舌,沖他豎中指。

祝漣真大腦一片空白,半晌才回味過來︰「操,你可別告訴我談情是因為我才到處陰陽怪氣的。」

付榕白他一眼,「我怎麼知道。」

祝漣真難以置信。

自己認識談情八年,始終覺得他擅長把形象包裝得完美無缺,風度翩翩到欠打的程度也就罷了,連正常人類該有的喜怒哀樂都極其克制地流露。上次《明星觀察員》都沒能拉他走下神壇,結果自己吃個蘑菇就讓談情接上一點地氣兒了?

仿佛是捧著藏寶圖登山渡海,上天入地,繞遍全世界回來發現——寶箱其實就埋在自己家門口。

自己居然能這麼輕而易舉地影響談情的情緒?

倘若真是這樣……

祝漣真忽然覺得,這幻覺中得倒也不虧。

自從公司發完公告,祝漣真的名字在幾個小時內就和「中毒」「野生菌」等詞匯掛在一起上熱搜,再經過媒體的二次報道和網友議論,許多相關話題就此展開,引來大量同樣經歷的網友們現身說法——

「雲南人來了,上次吃菌子沒炒熟,中毒以為自己是盒酸女乃,一直捂著腦袋怕被人舌忝蓋兒。最後我媽給我喝肥皂水催吐我才慢慢清醒[再見][再見]」

「初二那年菌中毒,走到哪里身邊都有一排御前侍衛跟著我,然後我他媽直接拽拽地逃課出校門,被保安扭送回教室。無語!我都是皇上了怎麼還要上課!」

「233333雲南人的日常。想知道祝漣真看見了什麼樣的小人兒,會圍著他跳《shake》嗎[doge]」

……

討論熱度高了,也會有越來越多人好奇這種中毒體驗,為了防止粉絲以身試險,裴俏趕緊讓祝漣真發條微博報平安,順便跟網友們強調食物中毒的危險性。

祝漣真老實照做,只告訴大家自己看見了巨大金魚在天上飛,其他丟臉的細節一概不列舉,「……各位放心,我現在已經平安出院,在家調理身體中。雖然出現幻覺的體驗很奇特,但事關生命安全,請大家千萬不要因為好奇就故意嘗試!」

想了想,祝漣真又補充一句︰「最後感謝我的隊友mon_談情,多虧他及時發現我的情況送我來醫院,我才能這麼快恢復健康[玫瑰][玫瑰]」

微博發出去後,祝漣真沒怎麼在意粉絲留言,大家的關心和擔憂太密集,讓他有些愧疚惶恐。過了幾分鐘,隊友們紛紛轉發,紀雲庭率先道歉,保證今後肩負起隊長的責任;koty爆料他中毒時一直趴地上打蚊子;付榕則簡單發了個小豬表情。

等了片刻,談情的微博毫無動靜。

再費心思遣詞造句,一百四十字也該寫完了吧……祝漣真點進談情的微博頁面,平均兩秒就要刷新一次,但依然一無所獲。

不打算給回應?好歹自己特意把他出來了;因為沒當面感謝,所以覺得不夠有誠意?還是說……氣沒消,等著自己哄呢?

祝漣真思索著,決定直接去問問。

他輕敲木門,談情回了句「進」。

「沒看劇本?」祝漣真進來關好門,見談情躺床上听歌,「我剛發了條微博,你有看見嗎?」

談情摘下一側耳機,拿起手機刷了刷,又反手把它丟回床上。

祝漣真杵在房間中央感到別扭,索性大大方方走過去坐床邊,「你倒是轉發說兩句啊。」

談情輕聲問︰「說什麼?」

「比如‘不客氣,應該的’‘希望大家引以為戒’之類的。」祝漣真告訴他,「連他們仨都轉發了,你要是不理我,會被我粉絲罵的。」

談情莞爾一笑︰「她們本來就不喜歡我,借這個機會發泄一下不是也挺好嗎?」

「神經。」祝漣真的耐心快見底兒了,「趕緊的,不然我媽看見了又懷疑我們在吵架。」

談情目光終于恢復平靜,他直視祝漣真,說話時兩排睫毛微微顫動︰「阿姨認識我?」

「廢話,我隊友她能不認識嗎?」祝漣真避重就輕地說,「連我爸都知道你呢。」

談情抿抿嘴,沉默。

祝漣真觀察他的表情,與往日別無二致,只是嘴角不常勾起,所以顯得整個人淡漠了些。

……這算生氣嗎?

祝漣真先是小心翼翼地偷瞄,發現談情也在盯著自己,于是正大光明地與他對視。

「我問你啊,」祝漣真開口,「我昨晚有對你說些什麼不該說的,或者不該做的嗎?我想了半天,記不起來了。」

才怪。

光是親口喊出來的那句「小吻只有我了」就足夠讓他下決心跟談情同歸于盡。

「沒有。」談情不咸不淡地回答,「你只是一直描述你的幻覺而已,我听不懂。」

「……哦。」

意外得到一句謊言,祝漣真慢半拍地露出笑容掩蓋不解,他本以為談情會借此機會戲弄自己一番來著。

談情從床上坐起,低頭打字,終于肯轉發微博。

祝漣真看他的文案內容無非就是提醒粉絲們注意身體,普通又官方,忍不住問︰「不是,你就沒話對我說?好歹回個表情給我啊。」

談情總算笑起來,眉梢眼角處處溫和,「想說的話,昨天已經對你說完了。」

「可我沒記住。」

「那以後有機會再說吧。」談情輕描淡寫地關掉微博,「等我們兩個都清醒的時候。」

趁祝漣真為後半句話發懵的工夫,談情不動聲色地點進上午的通話記錄。

三秒鐘後,他保存好了那個歸屬上海的陌生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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