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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劉值說完那句話, 蔓延在空氣里的鮮血味道似乎更濃更腥了一些。

不止那十一人,陳仰跟其他人腦中的神經末梢也顫了起來。

易感期的他們心理防線很低,他們極易動容, 失落, 或開心,也極易恐懼,緊張,崩潰。

劉值的數人數行為像是某種信號。那信號滋生出的氛圍威脅到了他們的生命,防御跟警惕恐慌爭先恐後地涌了出來。

陳仰的瞳孔里倏地閃過一道寒光。

有個站在劉值身後的任務者手握匕首,朝他的後心捅了過去!

電光石火之間, 陳仰豹子一般撲向那個任務者, 迅速扣住他的手奪走匕首,將其敲昏。

陳仰的一系列動作敏捷至極,快得只有朝簡捕捉到了。

劉值以疑惑的表情回頭時,陳仰已經將匕首藏了起來, 並甩出一套說詞應付了過去。

陳仰對其他蠢蠢欲動的人投過去警告的眼色,任務才剛開始,要是再有npc出事,還怎麼查線索?

焦躁的吞煙唾沫聲此起彼伏。

劉值好似沒發現周圍的殺意,他蹲下來檢查老人的氣息︰「人已經死了, 這件事不要對外聲張,一切等旅游節結束後再說。」

眾人面面相覷。

「都是街坊四鄰,有些話我不想說太重。」劉值面容肅沉,眼楮盯著那十一人, 「既然你們申請了旅游節期間的治安工作就好好做,要對得起我發到你們手上的紅袖章!」

那伙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劉值指指地上的尸體︰「今天這樣的事下不為例。」

所以是……翻篇了嗎?那伙人眼神交流, 都有些不敢置信。

「希望我們所有人這幾天都能站在一條戰線上面,好好維護秩序,不要鬧事。」劉值強調完就走了,也沒管老爺子的尸體。

院里一片寂靜,陳仰在這時候說了死亡禁忌。

那十一人反應巨大,他們表情難看地叫罵起來,那樣子像是要吃了陳仰。

「不可能!」

「如果禁忌真是那個,那我們不就都觸犯了嗎?」

「開局就死這麼多人?怎麼可能啊。」

「……」

「那禁忌是怎麼推出來的?」

「我們捋捋進任務以來的事,首先,劉值發了張報名表,說是上面批下來了,我們因此接到了任務信息,三天後有個旅游節,我們是景區組織的志願者。下午兩點劉值給我們每個人發了紅袖章,講了維持秩序的工作要點,透露管理處死了三個人,要我們在旅游節到來前查出真凶……通過這幾件事可以看出,旅游節是重中之重,也是整個任務背景,我們……」分析了半天的女孩子臉色全無。

按照常理,大家只要在旅游節當天阻止意外發生,確保三連橋太太平平,可規則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怎麼會沒想到呢?

做這個任務的時候狀態比平時差多了,而且還會輕易掉進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里,無時無刻不在感懷人生,根本不能集中注意力。

女孩開始哭,和她一個小隊的隊友一邊安慰她,一邊跟著哭。

另外兩個小隊的任務者情緒也崩了。

「冷靜點,都冷靜點。」那個讓大家冷靜的任務者自己抄起椅子砸到地上。

冷靜不下來。

陳仰感覺有根銀針戳進了他的頭頂心,還在往里面戳,邊戳邊轉,他頭疼得要命。

太吵了太吵了,好吵,操,陳仰罵了幾聲,用力扣著朝簡的手往屋里走。

身後突然沒聲音了。

陳仰有預感地回頭看去。

那十一個任務者直挺挺地站著,四肢僵硬,頭歪向一邊,眼珠外突,臉泛紫。

全死了。

張琦和他的兩個老隊友就在旁邊看著。

院牆邊的張勁揚跟他的四個隊友們也離得不遠,目睹了那伙人的死亡。

如果是其他任務里,他們遭遇這一幕會在極致的恐懼下呆住,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呼喊不知道動彈,整個人傻掉。

然而此時他們沒有那樣,他們瘋了,嘴里發出歇斯底里的吼叫。

陳仰的情緒也要爆炸,突有一雙手伸過來,修長的指骨攏住他的耳朵。緊接著,一股力道推著他走進屋里,門在他身後關上了。

一扇門隔絕了隊友們的瘋狂,同時也阻擋了院里的陰風跟死亡氣息。陳仰的胸口大幅度起伏,手握緊拳頭,脖子上的血管劇烈鼓動。

「你跟丁會春都讓我把審核任務當作普通任務,」陳仰踹了幾下牆,抱頭蹲下來,喉嚨里溢出受騙的哽喘聲,「普通個屁!一點都不普通!」

知道這是審核區的,不敢梳理內心。

不知情的,很難控制住自己。好不容易控制住了,心平了,卻進不去最後一關了。

「太坑了。」陳仰不斷重復這三個字,「太坑了……」

朝簡垂眸站立,手里的女乃片被他捏得碎爛,他擔心陳仰的閾值,連一聲安慰都要慎重。

這條路陳仰走了兩趟,這是第二趟,也是最後一趟,走不到終點就沒以後了。

朝簡闔起了眼眸。

陳仰站起來,痛哭流涕︰「我真的不想做任務了。」審核任務太難做了,也太容易死掉,因為他們連基本的全神貫注都做不到,想干什麼就干什麼,不過腦,那還怎麼調查線索?

朝簡捏女乃片的動作輕頓,他睜開眼,低頭看過去,神情有幾分可憐的茫然。

「很快就不用做了。」朝簡嘶啞道,「很快。」

陳仰拉起朝簡的手蓋到自己臉上,等到出去了,他要好好睡一覺,睡到腰酸背痛,昏天暗地。

醒來以後,一切都會重新開始。

院里的瘋叫聲持續不止,陳仰打開門看著張琦跟張勁揚那兩個熟人,以及不認識的另外六人。

「任務不做了是嗎?」陳仰吼道,「你們也不想活著出去了是吧。」

八個男女勉強安靜了一點。

陳仰背過身,沒有再看踩在鋼絲上搖搖欲墜的隊友們,他無能為力。

他能救的只有朝簡。

為了救朝簡,他必須往前走。

張琦沖進屋,眼里盡是疲憊和絕望︰「一下子就死了十一個人。老弟,你說我們這些人上輩子是不是做了殺人放火的事啊,這輩子這麼倒霉。」

陳仰笑出了聲。

張琦看著他笑,脊背發涼︰「怎麼了,老弟,你笑什麼?」

「沒事。」陳仰揮了揮手,「找線索吧。」

「那些人肯定早就搜過了。」張琦說,「可惜他們都死了,還沒來得及交流信息。」

陳仰留意到院里的動靜,他轉頭喊住已經走到院門口的張勁揚,沒打听他們的去向,只道︰「你們踫到哪個任務者就通知一下,晚上七點在老地方集合。」

「老地方是哪?」張勁揚模了把光頭,嗓子撕裂。

「紀念館西邊。」陳仰說。這麼多人,出行的陣仗太大了,聚會的地方都不好找。

陳仰又道︰「死亡禁忌的事,也要傳出去!」

院門口沒了張勁揚五人的身影。張琦把視線收回來︰「大家好像都是老任務者,應該都想到了。」

陳仰看他︰「那你也想到了?

張琦搔搔下巴上的胡渣︰「我猜到了。」

陳仰松口氣,那就好,他拍拍張琦的肩膀︰「琦哥,注意安全。」

張琦愣了下︰「誒!」

他把兩個精神錯亂的老隊友介紹給陳仰,女的叫小李,男的是小薛,經驗都比他多。

陳仰抬手捏住朝簡的脖頸,隨意地跟小李小薛打了聲招呼,沒多聊。

五人分成兩組,搜起了關小雲的家。

女孩子的房間很好找,不一會,陳仰就找到了目的地。

關小雲的臥室在二樓,向南,采光很好,窗外就是小河流水,三座橋都能看得見。

老爺子很疼孫女。

因為這個家到處都是窮酸的味道,但那味道沒有滲透關小雲的房間。

夕陽的余暉把這方小天地照得溫暖而美好。

唯一的違和是……

有一雙灰色運動鞋整整齊齊地擺在床邊!

像是有個人坐在床上,腿垂下來,腳並在一起!

朝簡拉著椅子坐到窗邊,手放在月復部,帽檐下的眼楮半睜,直勾勾地看著陳仰檢查運動鞋。

陳仰蹲在床前拎起一只鞋查看,女士的,37碼,有點舊,穿很久了,鞋的邊沿發黃,款式跟門口地上的其他鞋差不多。

這是關小雲的鞋。

陳仰把鞋放回去,余光瞥到另一只鞋上有一塊深褐色的地方,他起身的動作瞬間停下來,下一秒,陳仰一改之前的穩妥謹慎做派,想也不想就把鞋拿到自己跟前,他伸出一根手指按上那塊地方,搓了搓,再把手指放到鼻子前面。

有點腥……

「是血!」陳仰驚道,「她在哪沾到的血跡?」

「也有可能是她自己的。」陳仰自言自語了句,他沒再兩只鞋上找到其他線索就把鞋擺好。

也就在那一瞬間,陳仰感覺床下有個人在看他!

這床的被單是花布的,比較大,拖下來了一截,將床板跟地面遮住了一半。

床下很黑,看不清里面有什麼。

陳仰一把掀開床單,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了進去。

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他在想,我竟然都沒跟朝簡商量,也沒讓對方陪我。

他沒注意自己逐漸成長的痕跡,只體會到了成長的結果。

陳仰把頭伸到床下,借著手電的那束光,往里看去。

里面沒有鬼,只有一具男尸,他是趴著的,身體呈現出往外爬的姿勢,臉沖著外面。

陳仰和他四目相視。

「……」陳仰罵了聲髒話,他將被單掀高,讓窗邊的霞光淌過來。

「這男的是誰?」陳仰啞啞地開口,回答他的不是朝簡,是他自己,「應該不會有第四具尸體吧。」

「三具里面就兩個男的,葉宇和程金,二選一。」陳仰彎腰把尸體拖了出來。

「老弟,你查的怎麼……」走進房間的張琦看到尸體,話聲戛然而止,他後退了幾步撞到小薛身上。

「這是葉葉葉,」張琦結結巴巴。

「葉宇?」陳仰接道。

張琦拼命吞唾沫︰「對,是他,就是他!」

陳仰問︰「確定嗎?」

「確定。」小薛拿出手機,翻到一張照片給陳仰看。

照片上是張一寸照,就是尸體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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