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 同桌面對姜星秀詢問為什麼會拒絕, 將胳膊枕在腦後, 目光虛虛落在遠方︰「因為你是我哥兒們, 我總不能當著別人的面打你的臉啊。」
大不了晚上再請假去,跟那個同學岔開時間。
病痛可以忍, 兄弟的面子必須要掙!
姜星秀笑了笑, 安撫他︰「放心, 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回去喝點熱水,安心睡一覺, 醒來肯定不燒了。」
「ok!」
同桌本來以為自己睡不著,然而蹬掉鞋子爬上床後, 很快,宿舍里就響起了鼾聲。
姜星秀則去問旋龜, 知不知道可以讓人頭疼、發熱、身體抽筋的妖獸。
「是蜮。」旋龜斬釘截鐵, 「肯定是蜮, 只有他可以讓人生病。」
蜮,短狐也。似鱉,三足,以氣射害人。
經常藏在水里, 含著沙子吐到人在水里的影子上,被吐的人就會生病, 常見的癥狀就是頭疼、發熱,加上身體抽筋。藥物不能治,病痛會加劇, 直到死亡。
含沙射影這個成語,就是出自于蜮的這種行為。
姜星秀閉上眼,放出神識去搜查全市,確定了只有七中會有那麼多同一病癥的患者,外面的有發熱抽筋現象的病人,只是單純的發燒,吃退燒藥就能好了。
蜮應該就藏在七中里,根據他需要攻擊倒影來看,估計是生活在水里。
姜星秀目光落到校園里用來裝飾的水噴泉上。
大概率是藏在這里。
袖角被什麼東西咬住,姜星秀低頭一看,旋龜松開嘴,眼神忐忑,「大聖,蜮也是小妖怪,他只是調皮了些,沒害過人和妖的命,那些病過幾天會好的。能不能……能不能……」
在姜星秀的目光下,旋龜說不下去了。
甚至覺得自己過于大膽,仗著主上是個脾氣好的,居然敢干涉主上的想法。
「對不起,大聖,小妖逾矩了。」
空調呼呼吹出冷氣,旋龜背上甲殼滾動著水滴,好像大汗淋灕。
旋龜一動不敢動,听著心跳加速,呼吸都屏住了。
「神州《刑法》第一百一十四條,放火、決水、爆炸以及投放毒害性、放射性、傳染病病原體等物質或者以其他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尚未造成嚴重後果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小青龍的語言沒有用什麼華艷辭藻,旋龜卻是听得鼻塞,眼楮里漫出一層淚水。
「謝大聖恩賜。」
這話的意思就是有意放過蜮的性命。
他從來沒有踫到過會考慮下屬心情的主君,心中真切覺得小青龍彌足珍貴。
並且表示,如果蜮不打算棄惡從善,那就打死算了,不用在意他的心情,歸根結底他們只是有些交情,但是沒到莫逆的程度。
旋龜放出了妖氣,「他感應到,會飛過來的。」
妖氣對于小青龍來說,是十分難聞的味道,如果要類比,大概是類似于中藥熬出來後的可怕味道,摧殘他的嗅覺。
然而小青龍到底神經堅韌,面對放「毒氣」的源頭就在身邊,聞著最濃的那股子妖氣,還有心思關注︰「飛?他不是鱉?」
「蜮有兩種形態,在水里是三足鱉,在天空是長有翅膀的甲蟲。」
說完沒多久,甲蟲就來到窗外。室內開著空調,窗戶關得死死的,他沒法進來。
姜星秀開了窗。
「餓死了,餓死了。」他听到一道女聲,甜得好像提拉米蘇。甲蟲從窗外飛進來,「旋龜,有沒有吃的?我餓了。」
原來是「她」,不是「他」。
姜星秀默默改正自己以為的蜮的性別,問她︰「你吃什麼?」
蜮回頭一看,繞著姜星秀飛,甚至用小觸須觸踫了一下姜星秀皮膚。
「涼涼的人類,和那些熱乎乎的人類不一樣。」她不知道這是空調吹久了的緣故,只是大聲——在別人耳里還是小甲蟲的細微聲音——說︰「哇,我真喜歡你!」
轉頭問旋龜︰「那是你給自己找的飼主嗎?」
旋龜瘋狂擺頭,脖子看著都要給他擺斷了。
「他問你,你吃什麼,你不回答他嗎?」
旋龜不敢提醒蜮。他知道蜮不吃人,但是,萬一過來之後改食譜了呢?
——如果她這段時間吃過人,他絕對不會幫她求情。
「我吃什麼?你不是知道嗎?」蜮感覺奇怪,「當雄性與雌性在河里□□時,有一定可能性,蜮會從陰陽二氣中誕生,至于是雄是雌,就要看是哪一方佔上風。」
「我生于陰陽二氣,當然是‘吃’□□時他們‘散發’出來的□□。」
小甲蟲很漂亮,火紅色的殼子,背上有金閃閃的光斑,飛舞起來的時候,好像閃耀的光點。然而說出來的話卻是讓人虎軀一震。
她完全沒有察覺到姜星秀臉上那種復雜的神色,只是疑惑︰「明明這里有雄性有雌性,還有睡覺的地方,為什麼他們不□□呢?□□是生命的本能啊!」
「這里是學校。」姜星秀干巴巴給她解釋一遍學校是什麼意思,在她「真是不可思議,原來人類還有這種地方」的目光中,好奇地詢問︰「被你吸走□□後,不會萎了嗎?」
「不會。」蜮信誓旦旦,「我可以幫他們進行雙修,強身健體,延年益壽。只是不會有想做|愛的玉望,將□□當成一種鍛煉身體的方式來進行而已,比起玉望,能強身健體,延年益壽,不是更好嗎?他們高興還來不及。」
姜星秀︰也未必,比如西門大官人就……
咳。
好了,該說正事了。
「你這些天讓學生們生病,屬于挑釁,你需要被關起來。」
「關起來?挑釁?你比我厲害嗎?只有弱者對強者出手,才叫挑釁哦。」蜮倏然張嘴,沙礫如飛彈一樣射出,如此近的距離,蜮並不覺得這個人類可以躲開。
她稍微打听過,人類依靠的是各種武器,如果沒有武器,就像老虎被拔掉尖牙和利爪,沒有威脅。
然而,蜮听到了金石被敲響的脆耳聲。
沒有她想象中的血洞,甚至連個腫包也沒有。
「我要將功贖罪,我知道一個妖怪,是鵸,喜歡用噩夢折磨人,我可以幫你抓他!」
蜮反應奇快。或者說,在大妖怪們的欺壓下生存的小妖怪們,對于保命的事情,反應都很快。
喊完之後,再謹小慎微地問︰「……可以嗎?」
反正她和鵸沒有多少交情,賣了對方,換來自己活命,傻子都知道怎麼選。
何況,鵸也不吃人,應該不會有性命之憂。
姜星秀發出一聲短促地笑,沒跟她說,自己只是想關著她一段時間,等解決完四凶……三凶後,扔她去勞改。
「鵸是怎麼回事?」姜星秀問。
「鵸是生活在夢境里的烏鴉精,很少出現在現實里。有三個頭,六個尾巴,喜歡讓人做噩夢,吸食他們的負面情緒。他是和我一起來的,只有我能找到他。」
姜星秀沒做過噩夢,他做過預知夢,在他還是紫薇帝君的時候。
預知夢不可怕,只是讓人夢到一些事情而已,但是噩夢可不一樣,噩夢影響人的情緒,消耗人的精氣神,連續做噩夢,甚至會讓人絕望。
蜮听到了讓她終于把提著的心放下的準話,「找到鵸,引他到我面前,我不殺你,只是讓你被關起來,順便做些事。」
「好!」
幸好她反應快!及時補救,才留下一條命。甲蟲在空中飛舞,暴露出她劫後余生的喜悅。
旋龜悄悄把腦袋縮鬼殼里,以免蜮看到他的表情發現不對。
姜星秀︰「還有那些學生的病。」
甲蟲把嘴一張,姜星秀感應到空氣中傳來微妙的波動,睡著的同桌悶哼出聲,手臂突然鼓起蚊子包,破出來一粒沙礫。
吸進了甲蟲嘴里。
是致使同桌生病的玩意兒。
後面又有不少沙礫飛過來,姜星秀提前打開窗戶,那些沙礫就都進了蜮的口器之中。
同桌覺得,這一覺睡得真舒服。
一開始他總是夢到中藥,簡直跟噩夢似的,在中藥里游泳。後來突然間就身體松快了,像在躺進了棉花糖堆,又綿又軟又飄,甜絲絲的味道還老往鼻腔里鑽。
「我覺得我可以去籃球場再戰三百回合!」同桌手指轉著籃球,聲音洪亮,不見之前的虛弱,「哥們兒真長臉,說是睡一覺好就是睡一覺好,那個不听你和校醫話的,現在還不知道花了多少冤枉錢呢。」
幸災樂禍配套揚眉吐氣,是大部分人的愉悅所在。
他眼珠子一轉,扔下籃球,扯起姜星秀︰「走,老姜,我們去三班轉轉。」
「三班?去那里干什麼?」
「我之前看到那個人的校章,他是三班的學生。」
姜星秀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說的是之前那個邀請他同桌去市醫院檢查的同學。
「他之前還不信你的話,你又不是說大話,你只是跟著醫生的話說,他敢哼你?我這個人就是俗,喜歡打臉,兄弟,這事兒你可不能攔著我,攔著我我跟你急。」
走出宿舍,走過走廊。現在是即將開始下午第一節課,大部分學生已經就坐,同桌停在三班門口,把手往門框上一撐,對著坐門口的學生露出白亮亮的牙︰「嘿,同學,能不能幫我喊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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