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禁飛。
飛舟停在郊外, 皇長孫一瘸一拐下舟, 肛|門火辣辣疼, 他的胃告訴他, 他不能再吃辣椒了,但是他的身體告訴他, 他還可以!
自從堅持每兩刻鐘吃一勺辣椒油, 皇長孫覺得自己渾身充滿活力, 精力充沛。
那罐辣椒油已經見底了,他花光小金庫, 從三爺爺那里又買了六七罐,打算儲存起來, 以後年紀大了再吃。
「事情的全部經過就是這樣,皇爺爺, 您不要再猜我是跟人玩了一些特殊姿勢, 走路才那麼奇怪了。」皇長孫欲哭無淚。
天知道, 他就是在人前露了一下面,被看到走路姿勢奇怪,沒一盞茶,他的流言就滿天飛了。
絕對是那群跟他爭皇位的王八蛋干的。
皇帝笑著笑著, 就開始咳嗽。皇長孫熟練地拍撫他後心。
「咳咳咳,老嘍, 老嘍。」皇帝擺擺手,「你先出去吧,我跟你三爺爺說會話。你去跟你未婚妻培養培養感情, 趁我這把老骨頭還活著,過段時間給你們準備親事。」
皇長孫的笑容滯了滯,「是,皇爺爺。」
他退走後,姜星秀毫不客氣地坐到皇帝旁邊,拿起果盤上的隻果啃一口︰「不錯,又脆又甜,可以做香酥隻果——你那大孫子都要成親了?」
皇帝瞪了光祿王一眼,知道他年歲大,牙口不好,還用他現在不能踫的油炸食物來勾他。
「是老二的外孫女,他現在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脈。」
姜星秀嚼果肉的動作稍頓︰「老二啊……」
有三爺爺,自然有二爺爺。但是,二爺爺在他們打天下的過程中,被六丁神火燒得連灰都不剩,三爺爺便也沒法讓他活過來。
二爺爺留下了一個女兒,那時候,姜星秀和皇帝因為覺得虧待她,將她寵上了天。要什麼給什麼,天下大定後,更是封她為長公主,享榮華富貴。
「你離開的早,又不留下什麼傳訊工具,我就沒法告訴你,你走後的第二年,那孩子也走了,過了四五年,她的女兒拿著她的信物過來,說是她已經去了。」
皇帝嘆息一聲,熟人一個個去世,現在也只剩下他和姜星秀了。
「那你怎麼會想到讓她和你大孫子定親?」姜星秀記得,這人對包辦婚姻不怎麼熱衷。
皇帝自己動手剝了個橙子——指望姜星秀,他這輩子是指望不上了。
「那孩子生的有些磕磣,臉上蓋著好大一塊胎記……」皇帝剛把那瓣橙子含進嘴里,猛然想起老二最喜歡吃蟹釀橙,這酸甜多汁的橙子,突然變得沒了味道。
他將橙子剝好,一瓣瓣放到姜新秀手里,「容貌不是重點,她是郡主,沒人能拿這個嘲諷她。只是,她天生沒法修煉,我在的時候還好,我不在了,我怕她受人欺負。」
「我那大孫子,性情溫厚守禮,堪為良配,我想著,等我走了,有我大孫子護著她,我也能安心。」
想到皇帝大孫子表現出來的性格,姜星秀完全沒法昧著良心說是溫厚守禮——估計也就在他這老友面前溫厚守禮罷了。
不過……老二外孫女到底性格軟弱到什麼地步,才會被以為她護不住自己,唯有寄望于別人?
皇帝瞧他一眼,無奈︰「是我忘記說了,小姑娘性格倒不是軟弱,她腦子一直不太好,是個……」皇帝投過去一個「你懂的」的眼神。
哦,傻子。
「找人治過了嗎?」
「找了北海魔巫,爛柯山天姥,三皇井的日皇與月皇,都治不好,說是她三魂七魄缺失。除非能找回丟失的魂魄,否則藥石無醫。」
藥石無醫,又不是「藥食」無醫。姜星秀打算去看一看他這位孫佷女。
——女圭女圭親這事,他這結義大哥實在做的不地道,就沒想過男方的抗拒,會導致孫佷女一生不幸嗎。
到底還是得孫佷女自己立起來。
大娃被姜星秀留在皇帝身邊,陪他解解悶。
馬車穩當地駛向孫佷女的郡主府,卻被告知,孫佷女和朋友出門了。
一個傻子……能有什麼朋友?
姜星秀升起不好的預感。
倒不是傻子不配有朋友,但是,那大部分是出于沒傻之前打下來的感情基礎。尋常人交朋友,不就圖個聊天、游玩、解悶?傻子又沒法給回應。
只怕是拿來尋樂子的。傻子不會告狀,皇帝日理萬機,再想關心她,也沒法關心到方方面面來。這種情況下,總有人會克制不住。
姜星秀從不小瞧人的劣根性。
他往馬車靠墊上一挨,閉上雙眼,龐大的神念洶涌而出。護城的朱雀神獸雕像,眼楮亮起光芒,被這神念一壓,暗了下去,逐漸熄滅。
——抱歉啊,我就找個人。
姜星秀扔給朱雀神獸一句非常隨意的安撫,繼續探查京城。
雕像里的一絲朱雀神魂︰qaq為什麼會有上界的人下來?天道都不管的嗎!
在姜星秀的馬車經過的路上,有一座五層的酒樓,特意請了修真者建的,是京城最高的建築,名為「摘星樓」。
小郡主被「朋友」拉著,走上人來人往的酒樓二樓,怕得瑟瑟發抖。眼楮霧蒙蒙,好似身處夢魘之中。
她臉上本該戴著皇帝細心給她準備的面具——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胎記用丹藥去不掉。然而「朋友」卻強行摘掉她的面具,讓她置身于眾人的非議之中。
想到這是結義兄弟僅存的後代,姜星秀臉色頓時不好看了。
「去摘星樓。」
車夫調轉車馬,轉道摘星樓。
「好難看啊。」
「怎麼這麼丑,嚇到我吃飯,她賠得起我的胃口嗎!」
「丑八怪!快滾!」
惡意潮涌而來,哪怕腦子渾渾噩噩的,不太理解他們的意思,小姑娘也下意識含胸駝背,低著頭不敢看周圍。
「朋友」湊到她耳邊,壓著聲音︰「快道歉啊,說你是丑八怪,丑到大家了,真是對不起。」
小姑娘動動嘴唇︰「道……歉……?」
「對,要道歉,這樣才是乖孩子哦。」
小姑娘低著頭︰「對……對……不……」
二樓靠窗的位置,皇長孫喝著清熱解毒的茯苓霜,似乎對那邊的鬧劇充耳不聞。
茯苓霜冰冰涼涼的,但是比茯苓霜更冰涼的,是皇長孫的血液。
他的兄弟笑嘻嘻問他︰「那不是大哥您的未婚妻?挺可憐的,不去幫幫她嗎?」
皇長孫瞥都不瞥那邊,反而厭惡地別開頭︰「很快就不是了。」
兄弟「哦?」了一聲,饒有興致︰「你要退婚?」
「嗯。」不僅退,還要退的無可指責,不能讓別人以為是他嫌棄那是個傻子。
小姑娘尚不知自己的未婚夫在琢磨著怎麼讓她出問題,好把這門親事推掉,她還在迷迷糊糊地被誘導著「道歉」。
「我……是……丑……八……」
一只手搭在她肩上。
姜星秀冷眼望著小姑娘所謂的「朋友」︰「你家里沒教過你,什麼是教養嗎?」
「朋友」面露驚疑之色︰「你是誰?」
京城有名的各家公子她都見過,里面都沒有這人。甚至連宴會上,都沒出現過他。
「朋友」倒也不傻,誰知道對方是不是路見不平的修士,上來就鄙視,看不起的,是腦子有問題才會那麼豎敵。
她微微欠身,「公子為何如此指責小女,可是小女做了不對之事?」
姜星秀瞥她一眼,藏在袖子里的手掐訣,取走了她的味覺。
轉頭,溫和地詢問孫佷女︰「你還好嗎?」
小姑娘瑟縮地後退,沒有說話。
姜星秀很有耐心地安撫︰「你別怕,我是你外公的弟弟,你可以叫我三爺爺,是你的親人。」
小姑娘身子一抖,卻沒有後退了。
她听得懂「親人」。
這個詞對于她來說,似乎有別的意義。
小姑娘抬起頭,滿臉的淚痕。
是啊,哪怕听不懂那些人的惡語,這樣的氛圍,足以讓一個才十三歲的孩子害怕了。
姜星秀從乾坤袋里拿出一面漂亮的蝴蝶面具,幫她扣上,隔絕了那些惡意的視線。小姑娘緊繃著肩膀緩緩放松下來。
「別怕。你願不願意跟我學做菜?」
什麼女圭女圭親,退了:)跟他學做菜去,民以食為天,多有前途。
小姑娘不知道什麼叫有前途,就听懂了「跟他」,是說跟他走嗎?
她是願意的。
女敕女敕的小手輕輕拉上姜星秀的袖口。
「好孩子,以後你就是二娃了!」姜星秀想起皇帝還沒跟他說他們孫佷女的大名,不過沒關系,他可以給她起個小名。
長輩給小輩起小名,天經地義!
「朋友」狐疑地瞅著姜星秀。
做菜?這怎麼听也不像是修士的樣子。
她用眼角示意跟班,讓對方幫自己趟雷。
跟班義無反顧上了︰「喂,那邊的,你真的好沒有禮貌。我們家小姐是林金丹的嫡女,對你言辭謙恭,你連禮都不還,還倒打一耙,好不要臉!」
酒樓一片嘩然。
林金丹,是玄若皇朝三名金丹供奉中的一位,沒想到今天能吃到關于他嫡女的瓜。
「朋友」垂下眼睫,一派溫柔賢淑,「紅葉,莫要胡說,這位公子緊張著嬿婉郡主,一時顧不上還禮……」她欲言又止,引起周圍人無限遐想。
大部分人都是看臉的,他們不會想著「朋友」的做法會將一個小姑娘推入深淵,只會覺得是對方「丑人多作怪」,有什麼好安慰的。
「還禮啊。」得益于一副好皮囊,姜星秀笑起來時,總是顯得溫柔的,眼角溢著笑,比美玉還溫潤。
「朋友」忍不住臉一紅,想他或許不是故意的,就是路見不平而已。
「讓我還禮,可是要折壽的。」那人依然是笑吟吟的,說出來的話卻讓「朋友」臉色煞白。
然而,姜星秀並不是在折辱她,他只是說出一件事實而已。讓一位神祇心懷不滿的行禮——哪怕是回禮,也足夠折壽了。
可惜,沒有人覺得他是「好心」。
太打臉了。
是在赤|luoluo說她不配他行禮。
緊接著,就是「朋友」氣到臉皮通紅。
「真是狂啊。」皇長孫的弟弟輕聲道,「那可是林金丹的愛女。」
皇長孫將最後一口茯苓霜飲盡,「他說的沒錯。」起身要給姜星秀撐場面。
林金丹的女兒又怎麼樣,他皇爺爺可是元嬰修士,讓元嬰修士的兄弟,玄若皇朝的光祿王行禮,她還不夠格。
卻在這時,馬蹄聲倉促,騎士跳下馬,沖上樓時,卷起了兩股熱浪。
「光祿王殿下,請盡快回宮,陛下,昏迷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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