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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鴆沒開口, 安閻便以為他忘了, 故意嚇唬鬼小孩, 「記不記得都無所謂, 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讓你把櫃子挨個拉開檢查一遍, 很快就找出來了。」

他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鬼小孩伸出一對圓乎乎的熊掌,討好道︰「就我這雙手, 連櫃門門把都握不住,怎麼拉櫃門?」

安閻︰「沒關系, 等杜鴆和你換了身體, 你就有手了。」

鬼小孩︰「……你的意思是, 我的熊身今晚就要炸成碎片了?」

安閻點頭。

鬼小孩瑟瑟發抖,抱緊他唯一的,馬上就要失去的破爛身體。

杜鴆記得他把鬼醫生塞到了哪個櫃子里, 他剛剛沒開口,是在回憶昨晚在停尸房發生的事。杜鴆自信今晚有他在停尸房,安閻肯定不會有危險,可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在有更好的選擇的情況下, 他不想安閻以身犯險。

杜鴆︰「安閻, 在停尸房叫醒鬼醫生,別的鬼也會跟著一起鬧騰, 太麻煩了。不如我們用點滴把他騙到404病房,直接在這里叫醒他。」

昨晚安閻和杜鴆跟著鬼醫生去停尸房,只是想調查鬼醫生要把病床推到什麼地方, 具體要做什麼。眼下鬼醫生要做的事安閻他們都知道的差不多了,與其去停尸房找鬼醫生和那麼多鬼斗智斗勇,不如直接把鬼醫生騙過來困在404病房,想怎麼調查就怎麼調查。

「只有半夜打點滴能把鬼醫生主動離開地下三樓的停尸房,來404病房找我們。我們要把他騙來,得先搞到輸液用的藥品和器材。」安閻皺了皺眉,「就算我們拿到了藥品和輸液器具,只要護士不願意半夜給我們輸液,我們就什麼都做不了。」

鬼小孩舉起熊掌說道︰「我會扎針!我在醫院待得久,最熟的就是扎針!」

安閻友情提醒鬼小孩,「熊掌不能握針,你這是在主動要求和杜鴆換身體嗎?」

鬼小孩︰「……我閉嘴,當我什麼都沒說。」

杜鴆涼涼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你有自信獨自對付鬼醫生,把他困在404病房,就可以不換。」

安閻添油加醋,「唔,你太高估鬼小孩了,說不定一個照面,他就被鬼醫生解剖了。」

想起鬼醫生手里兩把帶血的手術刀,鬼小孩抖了抖,努力憧憬著未來在身體的海洋里遨游的美好景象,「行行行,換就換吧,缺一個玩偶身體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以後有更多更好的身體等著我……」

安閻敲了敲床旁邊的欄桿,「鬼小孩會扎針就讓他扎,我們只要再找到輸液用的藥品和器具,就能把鬼醫生騙來404病房了。」

安閻說完有點發愁,「問題是,去哪里拿藥品和器具……我們沒病,也犯不著把自己弄病,醫生沒理由讓我們輸液……」

安閻看向杜鴆,「要不我裝低血糖,讓大夫給我開兩瓶葡萄糖?」

鬼小孩自告奮勇道︰「不用這樣,其實等我和杜哥哥換了身體之後,我可以跟在醫護人員的**後面跟著他們去存放藥品、器具的地方把咱們要的東西偷拿出來用。」

「偷拿東西肯定不行。」安閻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臉,「或許,我可以找大夫給我開治療面癱的注射藥物,就說我下周有急事,擔心面癱這周好不了,想輸液進行輔助治療。」

杜鴆不同意,「不行,你第一次看病的時候,專家大夫沒有給你開注射藥物,就說明你沒必要輸液。如果輸液反而影響了你身體的恢復,怎麼辦?」

「那我再想想別的辦法,晚上只有值班大夫和護士在,做什麼都不方便……」安閻站起來走了走,突然想起來一個人那里可能有他需要的藥,「陳瀚今天的點滴打完了,藥好像還沒用完,要不我先去他那里拿一瓶葡萄糖和輸液器具,明天再想辦法給他補上?」

杜鴆站起來說道︰「這個辦法可行,我陪你一起去。」

鬼小孩從床上蹦起來,看著安閻說道︰「安哥哥,你可以帶我一起去嗎?」

安閻︰「你跟著去干什麼?」

被鬼小孩附身的玩偶熊歪著頭看著安閻,「問他需不需要我的禮物?」

安閻伸手把破玩偶熊按得陷入了被子里。

鬼小孩劇烈掙扎著,「唔唔唔……我……我這次是……出于好心!」

安閻松了手。

「我未來有那麼多身體可以用,根本不稀罕他的。」破小熊玩偶站在床上,仰著腦袋和安閻說話,「畢竟朋友一場,他要是怕手術失敗,想繼續活下去,我不介意帶著我的小熊和他共享身體。」

安閻問道︰「你的意思是,如果他的手術失敗了,你願意和他共享身體?」

鬼小孩點頭道︰「嗯,如果手術成功就算了。和他共享身體我很吃虧的,超級吃虧。」

安閻把鬼小孩塞到自己外套的帽子里,「行,我帶你過去,你小心一點,別被他的爸爸、媽媽看到。」

到了陳瀚的新病房後,安閻以忘記取藥為借口,成功拿到了陳瀚明天才要用的葡萄糖注射液和輸液器具。

這會陳瀚父母的心情還不錯,安閻找機會把小熊塞到陳瀚的被窩里,背對著陳瀚坐著,和他的父母聊了一會。

晚上七點半,安閻、杜鴆和鬼小孩一起回到了404病房。

回到病房後,鬼小孩一蹦老高,從安閻的帽子里跳到陳瀚睡過的床上,「安哥哥,陳瀚說他需要再想想,估計要做完手術才能做決定了。」

安閻摘了口罩和帽子,月兌掉外套上了床,「晚上零點以後還要抓鬼,我們先睡一會,等睡醒了,你和杜鴆把身體換了,我們一起等鬼醫生來404病房。」

安閻蓋著被子睡覺,杜鴆就坐在床旁邊的椅子上守著他。

鬼小孩偏頭看過去,收獲了杜鴆一記凌厲的眼刀。

鬼小孩平躺在枕頭上,抬起熊掌拍了拍胸口,嘟囔道︰「哎,為了得到民宿的身體,過上美好生活,我真的是太難了……」

晚上十一點四十,安閻定的鬧鐘響了。

杜鴆站起來給安閻遞了杯溫水,接著走到另一張床旁邊,拽著熊耳朵把鬼小孩拎到了衛生間。

一分鐘後,安閻听到從衛生間的門縫里傳來一聲尖叫。

安閻下床走了過去,還沒走到衛生間門口,就看到了從門里飛出來的屬于小熊玩偶的棉絮。

安閻︰「……」乖乖,小熊玩偶炸得比之前的兔子更慘。

安閻拉開門,看到穿著紅袍的杜鴆正蹲在地上,右手握著一把一次性牙刷,在一堆棉絮和布片里撥過來撥過去,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杜鴆的身體正筆挺地站在地上,顯然沒什麼事。

安閻放心地蹲在杜鴆身旁,「你在找東西嗎?我幫你……」

杜鴆伸出左手,把掌心的一塊碎紙片放在安閻手里,「這是剛剛小熊玩偶炸開的時候,我在地上找到的東西。」

安閻湊近看著手里的紙片,看到上面有小熊的半個身體,一只屬于孩子的小手搭在小熊玩偶的腰間,像是在抱著它。

看清紙片正面的圖案後,安閻伸手搓了搓,翻轉紙片看了眼背面。紙片的背面是白色的,有一層淺灰色的水印。

安閻瞥了眼喪著臉站在不遠處的鬼小孩,對杜鴆說道︰「這塊紙片是一張照片的一部分,如果放在小熊身體里的照片是完整的,照片的其它部分肯定也在這里。」

「是完整的照片,其它部分差不多都落在這里了。」杜鴆用牙刷在地上畫了一個圓,最後戳到的位置上剛好就有一塊照片的碎片。

杜鴆撿起來看了眼,轉手遞給安閻。

碎片里有小熊的另外半個身體,這半個身體上也有一只屬于小孩的手,碎片裂開的凹痕正好能和安閻手里的碎片完美嵌合,拼到一起,就是小孩的雙手抱著小熊玩偶的畫面。

照片里,小熊玩偶看起來特別新,黑漆漆的眼珠圓溜溜的,特別可愛。

鬼小孩看到安閻和杜鴆都蹲在地上找東西,也跟著蹲了下來,幫他們一起找。

十分鐘後,他們找齊了所有的照片碎片,確認地上只有棉絮和碎步之後,安閻和杜鴆一起把地上的垃圾收拾了。

接著把杜鴆的身體抬到床上放好,一起坐在床上拼照片。

安閻和杜鴆拼照片的時候,鬼小孩十分難得地沒有吵鬧,乖乖坐在床尾看著他們拼照片。

很快,照片便拼好了。

為了方便看照片,安閻先用透明膠帶把照片貼在a5大小的白紙上,再拿起來一起看。

這是一張在孤兒院拍的照片,照片里有一老一少兩個人。

老人看起來大概六十多歲,頭發有些發白。他把手搭在小男孩的肩膀上,一臉微笑地看著鏡頭。

小男孩看起來十歲左右,懷里抱著嶄新的小熊玩偶。他眯著眼楮,無憂無慮地咧著嘴笑著,笑得特別燦爛。他的笑容極具感染力,安閻只看了一眼,就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安閻把照片遞給鬼小孩,「鬼小孩,你知道小熊玩偶的身體里有這張照片嗎?」

鬼小孩搖頭道︰「不知道。」

安閻又問道︰「你認不認識照片里的人?」

鬼小孩繼續搖頭,「見都沒見過。」

安閻覺得奇怪,「他們應該就是小熊玩偶的主人,你沒見過他們,怎麼拿到的小熊玩偶?」

「不知道。」鬼小孩抬手抓了抓頭發,「我只知道我一直都在小熊玩偶的身體里,慢慢從只能和別人聊天,變得可以更好的操縱小熊的身體,變得可以動。後來沈先生和陳瀚,我才有機會變成今天這樣。」

「把小熊玩偶帶到醫院的,肯定是雲大附院的病人或者是來探望病人的人。」安閻把照片放進床旁邊的櫃子里,「明天我拿著照片去問問四樓護士台的護士,她們肯定知道什麼。」

馬上就到了零點,安閻把吊瓶掛在夾子上,躺在床上看著鬼小孩,「鬼小孩,過來給我扎針。」

杜鴆瞥了眼躺在另外一張床上的,他的身體,「不給你,給我的身體輸液。」

安閻不同意,「不行,你的身體這時的狀態在鬼醫生眼中和尸體沒什麼區別,給你的身體輸液,他很可能不會來。」

鬼小孩拿著針頭和酒精棉站在安閻身旁,「我覺得安哥哥說得對,我們只有一瓶葡糖糖一套輸液器具,輸液器具又不能共用。萬一給杜哥哥扎針不能引來鬼醫生,我們去哪里找第二套。」

杜鴆走到乖小孩身邊,低頭看著鬼小孩拿著針的手,「扎吧。」

鬼小孩轉頭看了杜鴆一眼,低下頭呼了口氣,先用酒精棉擦了擦安閻的手背。

安閻稱贊道︰「不錯,看起來挺專業的。」

鬼小孩抬頭笑了笑,穩穩地捏著手里的針頭往安閻的手背上湊。一開始挺像那麼回事的,沒想到真的要把針往安閻身上扎的時候,鬼小孩的手開始抖了。

安閻看愣了,「你這是緊張了?」

鬼小孩不自在道︰「不是,我這是害怕……杜哥哥一直低頭盯著我的手,我心慌……」

安閻仰著頭看著杜鴆,牽起嘴角笑了笑,「要不你別看了?」

杜鴆沖著鬼小孩伸出手,「告訴我扎哪里,怎麼扎,我來。」

鬼小孩把針遞到杜鴆手里,指著安閻的手背,大概給杜鴆描述了一下。

杜鴆︰「好,我知道了,你讓開。」

鬼小孩麻利走開。

安閻看了眼溜到床尾的鬼小孩,偏頭看向杜鴆,「不是吧,才不到一分鐘就會了?」

杜鴆垂眼看了安閻的眼楮,等安閻回過神,杜鴆已經把針扎了進去,連膠布都貼好了。

安閻給杜鴆比拇指,「真棒。」

安閻抬起另外一只手,把輸液速度調慢了一點,「打慢點,我們就這一瓶葡萄糖,萬一等我輸液完鬼醫生都沒來,就尷尬了。」

杜鴆幫安閻蓋好被子,「鬼醫生來了不會對你出手,你到時老實躺在這里,不要亂動。」

安閻握住杜鴆的手,撓了撓他的手心,「你覺得我會听你的話,看著你一個人和鬼醫生動手?」

杜鴆︰「……」

安閻換了只手,用扎了針貼著膠布的左手抓著杜鴆的手,「你不讓我幫你抓鬼,我就抓著你,讓你也沒辦法動。」

圍觀群眾鬼小孩指著自己模糊的鼻子,「……你們都不動,是想讓我一個抓鬼醫生嗎?這也太沒有人性了吧!」

杜鴆什麼也沒說,由著安閻抓著他的手,站在地上等著鬼醫生出現。

「吱呀吱呀吱呀——」

十分鐘後,熟悉的輪子滾動的聲音從走廊上傳來。

安閻依舊不肯松手,反而抓得更緊了。

杜鴆怕他受傷,不方便掙月兌,轉頭對鬼小孩說道︰「你過去把窗簾拉上,只把床頭燈開著,其它燈都關了。」

鬼小孩點點頭,按照杜鴆的吩咐把拉窗簾、開床頭燈、關病房天花板的燈這三件事辦好。

「吱呀吱呀吱呀——」

輪子滾動的聲音離他們更近了,最終在404病房的門口停下了。

「吱——」

病房門沒有反鎖,鬼醫生伸手從外面打開門,把手伸了進來。

鬼小孩急得直跳,「安哥哥,鬼來都來了,你還抓著杜哥哥手干什麼,你快點松開讓他去打鬼啊。」

安閻對鬼小孩說道︰「你過來幫我把針拔了,我就松開他的手。」

鬼小孩稍微往杜鴆身旁走了走,最終停在一米之外不敢動了,「……不行,我做不到。杜哥哥看我的眼神太可怕了,我要是敢拔你的針,肯定比鬼醫生死得更早。」

眼看著鬼醫生就要進來了,鬼小孩不再猶豫,鑽到了安閻的床底下。

安閻︰「……」

門徹底開了,進門的鬼醫生和昨晚的打扮一模一樣,戴著口罩,穿著白大褂。

看到掛在安閻頭頂的吊瓶,鬼醫生大步向安閻走來,口罩下的嘴一張一合,「誰,是誰給你們輸液的?」

安閻眯起眼楮看過去,看到這位鬼醫生的眼楮旁邊沒有黑痣,「……您是董大夫?」

杜鴆也注意到了來的人不是鬼醫生而是鬼大夫,趁著董大夫的注意力都被安閻頭頂的吊瓶吸引,把一身裝扮從血色紅袍變成他白天穿的那套衣服。

「是我。多虧我今晚值夜班,剛去過一趟陳瀚的病房,發現他那里的葡萄糖注射液少了一瓶,要不然,我都不知道你們今晚在這里打點滴。」董大夫繃著臉,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嚴肅,「安先生,您先告訴我,這瓶葡萄糖是誰給您扎針注射的?」

安閻實話實說︰「是我男朋友給我扎的。」

董大夫看向杜鴆,「您是說他嗎?」

「對。」安閻解釋道,「我今天下午拉肚子拉了好幾次,實在難受,正好陳瀚那里有多余的葡萄糖注射液,我就拜托我男朋友幫我扎針注射葡萄糖。」

董大夫皺眉道︰「注射葡萄糖注射液是需要處方的,您怎麼能私自給自己注射葡萄糖?這不符合規定……」

安閻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只顧著自己,忘了醫院的規定。董大夫,這事我就只干這一次,肯定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董大夫的臉色緩了緩,開口詢問安閻的病情,「安先生,請問您下午拉了幾次,晚上還有沒有再拉肚子?肚子疼不疼,有沒有吐過,吐了幾次?」

「吱呀吱呀吱呀——」

熟悉的輪子滾動的聲音又一次在走廊上響起,離他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董大夫臉色一變,轉身就要走,「我還有件急事要辦,先走了,一會再過來問您的病情。」

「哎呦——」安閻給杜鴆使了個眼色,彎腰捂著自己的肚子,裝出一副肚子特別疼的樣子,「董大夫,我肚子好疼,還有點想吐……」

董大夫回頭看了安閻一眼,見安閻臉上的表情不像是裝出來的,便一臉糾結地停下了腳步,不知道是該離開這里去走廊,還是繼續待在這里。

「吱呀吱呀吱呀——」

輪子滾動的聲音越來越大,離404病房更近了。

董大夫不再猶豫,大步向病房門口走去,「安先生,您再撐一會,我去給您拿藥。」

安閻低著頭,啞著聲音喊道︰「董大夫……我……我有藥,吃過了……沒用……」

董大夫站在原地停了一秒,繼續往前走,被杜鴆攔住了。

杜鴆站在董大夫面前,「董大夫,安閻的身體很不舒服,麻煩你先別走,留下來給他看看。」

「吱呀吱呀吱呀——」

輪子滾動的聲音消失了。

病房的所有人和鬼都知道,真正的鬼醫生此時就站在404病房的門外。

董大夫伸手試圖把杜鴆推開,「三分鐘,給我三分鐘時間,三分鐘後,我立刻回來給安先生看病。」

杜鴆冷聲道︰「真的只需要三分鐘?」

董大夫不安地看了眼門口,點頭道︰「對,只要三分鐘。」

听到門外的那只手握住了門把,杜鴆笑了笑,繼續拖延時間,「行,只用三分鐘的話,我陪你一起去。」

董大夫︰「……」

杜鴆說完先一步向門口走去,「走吧,我給你開門。」

杜鴆還沒走到門口,門就從外面打開了。

一張戴著口罩的鬼臉,從門外探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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