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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如一盆涼水兜頭而下, 安閻白著臉問道︰「什麼時候燒的?您還記得亭子具體在什麼位置嗎?」

爺爺走了兩步, 在院子的躺椅坐下了, 「都不記得了。」

安閻蹲在爺爺身邊, 仰著頭看他, 「不會吧?您記性那麼好……」

爺爺嘟囔道︰「年紀大了,不如以前了。」

安閻試探道︰「爺爺, 您還記得我小學畢業那年,您送我的那個小鳥木雕嗎?」

爺爺瞪了安閻一眼, 「什麼小鳥, 那是鴆鳥, 你怎麼連名字都沒記住?」

安閻微笑著說道︰「沒您記性好。」

爺爺假咳了一聲做掩飾,偏頭掃了眼安閻的脖子,「木……木雕不在你脖子上啊, 哪兒去了?」

安閻笑眯眯道︰「這趟出門的時候沒戴,放家里了。」

爺爺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哦。」

「爺爺,您就帶我去一趟吧。」安閻變著法問道︰「我想做一個和古代亭子有關的視頻, 找來找去, 您說的那個亭子是最合適的。您不帶我過去, 我就只能自己找了,不知道能不能在天黑之前找到……」

安閻注意到爺爺的表情有松動, 順勢裝可憐,「我早上坐高鐵回來的,這會午飯還沒吃……」

爺爺站起來往屋里走, 「家里有早上蒸的包子,我給你熱一熱。」

他爺爺還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安閻連忙追上去,「這個我會,不麻煩您。」

安閻先拿了盤子,接著打開冰箱,從里面先拿了兩個包子放到盤子里,「爺爺,您吃午飯沒?」

爺爺說道︰「幫我也熱兩個。」

「好。」安閻又拿了兩個包子,打開天然氣,把包子放到鍋里熱著了。

安閻把給爺爺買的東西按照分類分別放在冰箱、櫥櫃那些地方,全收拾完了以後,就站在廚房守著冒著熱氣的鍋。

五分鐘後,安閻把包子端到了餐桌,又拿了兩個空碗和筷子過去,順路給爺爺倒了杯溫水。

爺爺咬了口包子,嚼了嚼問道︰「閻閻,你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麼怪事?」

安閻把包子撕開一個口,舀了一勺紅色的醬汁澆了進去,「我遇到的怪事挺多的,您說的是哪一種?」

爺爺猶豫道︰「就……就見鬼……」

家里人不知道安閻當恐怖主播的事,安閻說道︰「沒有。」

「燒過的地方沒什麼好看的,你就別去了。」爺爺喝了口溫水,「鐘市亭子多的去了,我找老朋友給你推薦幾個更好的。」

安閻知道祖墳在什麼地方,爺爺不帶著他,他也能自己去,只是多費點時間罷了。安閻堅持和爺爺一起去,只是因為爺爺今天的言語行為都太過反常,他懷疑爺爺有事瞞著他。

事已至此,安閻決定攤牌,「爺爺,為什麼我不記得您送給我木雕的事?您和我爸媽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安閻不傻,杜鴆說鴆鳥木雕可能是他從宅子帶出來的東西時,安閻就覺得有點不對,懷疑過他和杜鴆之間可能發生過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只是這懷疑太淡,淡到只在他腦海里出現一秒,就不見了。

在和爺爺交流之後,安閻再次起了疑心,「您剛才問我有沒有見過鬼,又是什麼意思?」

爺爺放下筷子,「不來的事情總有它不來的道理。」

安閻秒懂,問道︰「我小時候見過鬼?」

爺爺板著臉說道︰「安閻,過去的事,我記不清楚,也不想再提了。」

安閻︰「您連那個木雕小鳥是鴆鳥都記得。」

爺爺︰「……」

安閻︰「爺爺,自己騙自己好玩嗎?」

爺爺嘆了口氣道︰「要是你見過他就算了,你都沒見過,我把那件事告訴你,只會讓你心里不痛快。」

安閻心跳如鼓,說出他的推斷,「爺爺,或許,您說的那個人是……杜鴆?」

爺爺瞪大眼楮道︰「你見過他啦?什麼時候?」

安閻說道︰「您先跟我說您瞞了我什麼,我再告訴您我和他的事。」

爺爺︰「……你自己憋著吧。」

安閻一听樂了,故意詐爺爺,「您瞞著我的事我可以自己問杜鴆,我和他的事情,您想打听都找不到人。」

爺爺轉過身,背對著安閻站了一會,回頭說道︰「走,我們到了那里再說。」

安閻︰「嗯。」

雖說那個亭子離安閻家祖墳不遠,卻也相隔了一百多米的距離。安閻跟著爺爺先走到自家祖墳,等到了亭子附近時,看到的只有殘存的半截燒焦的木樁。

「就是這里。」爺爺站在木樁前說道,「這里以前有個很大的亭子,現在,就只剩下這半截木頭了。」

沒想到亭子真的是被火燒的,安閻問道︰「爺爺,您知道亭子是被誰燒的嗎?」

爺爺繃著臉說道︰「杜鴆。」

「!!!」安閻震驚了,「他為什麼這麼做?」

爺爺嚴肅地看了安閻一眼,「可能是因為你吧。」

安閻︰「???」

接下來,爺爺給安閻講了一個發生在十幾年前的故事。

安閻上小學的時候,每年寒暑假,都會來郊區鄉下跟爺爺住上一段日子。安閻的爺爺退休的早,在家里閑不住,就在山上的地里種些蔬菜。安閻來的時候,爺爺不放心讓他待在家,就帶著安閻去地里玩。

爺爺說的這些安閻都記得,可之後的事情,他就一點都沒印象了。

有一次,安閻走丟了。

從中午到晚上,安閻爺爺找遍了整個山頭,也沒找到安閻在哪里。後來沒辦法,只能給安閻爸媽打電話,讓他們一起幫忙找。

大概找到半夜十一點的時候,安閻回來了,說是一個穿著白衣服的小哥哥把他送回來的。

可眾人把附近找了個遍,都沒找到安閻所說的那個小哥哥。

了解安閻是在山上迷路所以才走不回來的時候,有人說,安閻可能是遇到鬼打牆了,送他回來的人是守護這片山的精怪。

自那天以後,安閻每次和爺爺去地里的時候,都不再跟著爺爺干活,而是自己到處轉悠。每一次,都是玩到晚上才回家。

每每爺爺問他跟誰玩了,安閻要麼不說,要麼就說是和住在附近的小朋友一起玩。撞破幾次後,爺爺便察覺出來安閻在撒謊,他擔心安閻被人騙,就趁安閻出去玩的時候悄悄跟在安閻後面,看他到底是去找誰了。

那一次,爺爺看到安閻在自家祖墳附近的亭子里和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少年聊天玩耍。

他們都待在亭子里的時候,爺爺能看到兩個人,等他們從亭子里出來,爺爺就只能看到安閻,看不到那個白袍少年了,爺爺很快反應過來,白袍少年應該就是上次送安閻回來的精怪。

安閻爺爺這一輩靠著山長大的人,對大山多少存著些敬畏之心。既然白袍少年對安閻沒有惡意,只是和他一起玩,爺爺就沒有阻止,由著安閻去了。

認識白袍少年後,安閻來爺爺家來得更勤,不只在寒暑假過來,平時周末也喜歡來爺爺家住,還會帶著作業去亭子里和白袍少年一起寫作業。

安閻小學六年級那年,安閻考上了省重點初中,開學後就要過上住校生活,不方便每次周末都回家,只能隔一周回來一次。

六年級那年暑假,安閻的爸爸媽媽為了讓考完試的安閻放松,帶著全家人出去旅游,一起玩了十幾天才回了老家。

回來後,安閻沒跟著爸媽一起住在市區,跟著爺爺回了郊區,去找他的伙伴白袍少年玩。

前面的內容都只是鋪墊,爺爺講得很平淡,講到最重要的地方時,爺爺的情緒也稍微激動了一些,「那天你回來後跟我說,你不要去上重點初中,覺得重點初中離家太遠了,想在家附近的初中上學。我問你原因,你就說是怕自己不適應住宿生活。」

「我覺得這是你們普通小孩在離家之前都會有的反應,過陣子就好了。沒想到你是鐵了心不去省重點,甚至給你爸媽打了電話表決心,把他們氣的要命,當天下午就過來把你揍了一頓,要帶你回去。那天你怎麼都不肯走,哭得特別厲害。他們不忍心強行帶你走,只好把你留在這里,臨走之前拜托我再勸勸你。」

「你被你爸媽揍了一頓,看著我這個爺爺特別親切,就把你不想去讀重點初中的原因告訴了我。」爺爺看著安閻,眉頭擰得緊緊的,「你說,你要是去了重點初中,就不能經常和白袍小哥哥見面,以後等你出去讀高中,讀大學,你和他見的面會越來越少,你很珍惜你們之間的友誼,想多陪陪他。」

「我那會覺得,我勸你肯定不管用了,得讓他勸你。然後,我就去找了杜鴆一趟,把你的情況跟他說了。」

安閻緊張道︰「您是怎麼說的?」

「還能怎麼說呀。」爺爺說道,「我就跟他說,我們人和他不一樣,年輕的時候,學業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事。他要是真的把你當朋友,就該勸你去讀重點初中。至于玩,每年寒暑假那麼長,你們多的是時間。」

爺爺︰「他听了後問我,問你以後是不是也會去更遠的地方上高中,上大學。我說當然啊,我們省的大學不怎麼好,你將來肯定要考省外的大學。他又問我……」

爺爺的思緒回到了十幾年前,那時這座亭子還是好的,他就站在亭子里,和當時穿著一身白衣的杜鴆說話……

杜鴆︰「如果他去省外上大學,是不是也只有寒暑假才能回來了?」

爺爺︰「嗯。」

杜鴆︰「畢業後,他會在這里找工作嗎?」

爺爺︰「或許會回來,或許不會。一線城市的機會總會更多一點,對于年輕人來說,也該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杜鴆沉默了一會說道︰「我看到這里很多年輕人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會回來,如果安閻也是那樣,我能和他見面的時間只會越來越短吧。」

爺爺有感而發,「他和我見面的次數、時間,隨著他年齡的增加也會越來越少。安閻是自由的,我希望他以後能去他喜歡的城市,做他喜歡的事情。」

看著杜鴆的表情有點難過,爺爺安慰他道︰「別難過,君子之交淡如水,你這個朋友,安閻會一直放在心上的。」

杜鴆︰「我想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久一點,越久越好。」

爺爺覺得杜鴆的想法有點可愛,繼續開解他,「人生很短的,安閻就算天天和你在一起,也只能陪你走一段路,不可能一直和你在一起。他只是你生命中的過客,你們遲早要分開的。提前適應一下,對你和安閻都不是壞事。」

杜鴆倔強道︰「我不想適應,我想一直陪著他,永遠陪著他。」

作者有話要說︰  慣例前排50個小紅包,謝謝大家支持,比心。

蟲子捉完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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