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娘選了花君逸不在的時候才去了他們院,為了避開他。門口通報說五姑娘來了,蘇卿音熱情相迎,一路妹妹的叫著,領著進了堂屋。正對門一張黃花梨雕螭案上,擺著一座玉雕花開富貴桌屏,兩邊分放兩個大雁出雲花瓶,正中設一八仙桌,兩旁兩把玫瑰椅。蘇卿音請了嬌娘坐下,又吩咐丫鬟上茶果點心。「早該去看妹妹,不想今日妹妹倒來了。」蘇卿音滿臉堆笑,她嘴邊兩個梨渦,笑起來甜美嬌媚。嬌娘吟著淺淺的微笑,道︰「應該是我早日來看嫂子才是,只因一直沒有功夫,才拖延到現在。」蘇卿音嫁過來不到兩月,兩人踫面幾次,也僅是點頭微笑,沒怎麼說過話。只在花錦堂的壽宴上,兩人在一張桌上吃飯,蘇卿音對她頗為照顧,看她吃的少,給她夾了幾次菜。「什麼時候都不晚,以後常來常往就是了。」丫鬟上茶,蘇卿音親自端給嬌娘,「嘗嘗,這是你大哥前幾天新得的茶,我喝著味道不錯。」嬌娘品了品,果然茶味幽香,隨口道︰「他最是會享受,用的吃的都是最好的。」蘇卿音見她提起花君逸時神情疏離,頓了頓,含笑道︰「我成日里就說,他沒個做大哥的樣子,都不知道與眾姐妹兄弟分享。妹妹若喝著喜歡,我一會兒讓人包些送你。」嬌娘婉拒,「多謝嫂嫂好意,不過我慣不會品這些,喝著什麼茶都是一樣的,這麼名貴的茶喝了也是糟蹋。」蘇卿音嗔道︰「胡說,妹妹這金玉似的人, 就是瓊脂玉露也不算糟蹋。」吩咐身邊的丫鬟,「馨兒,去包一些來給五姑娘。」丫鬟應聲離開,一會兒的功夫就回來了,將包好的茶葉遞給了清歡,清歡看向嬌娘,等她點頭才收起。嬌娘道︰「那就謝謝嫂嫂了,我只領你的情。」蘇卿音打趣笑道︰「那我這是借花獻佛了。」又說了會兒話,兩人投契,談的很來。趁著嬌娘喝茶的空檔,清歡摁了摁她的肩,指了下食盒。嬌娘拍了下腦門,「瞧我這記性,原是來給嫂嫂送茉莉香糕的,竟全然忘了。快,清歡,拿出來讓嫂嫂嘗嘗。」剛打開食盒,香糕的茉莉花味就散出來,蘇卿音聞一聞,道︰「真香,妹妹怎知我就愛吃這些花糕。」馨兒拿了兩雙筷子來,一雙給了蘇卿音,一雙擺在嬌娘那面。蘇卿音執起筷子就夾了一塊,糕入口中,轉瞬即化,她享受道︰「這茉莉香糕比外面賣的好吃,是咱府里的廚子做的嗎?」「嗯,廚房有個姓林的廚娘,專會做各種點心。我讓人送去了茉莉花瓣,不到一個時辰就做出來了。嫂嫂既然喜歡吃花糕,以後就讓丫鬟們摘些花瓣,送過去就行。」蘇卿音一瞧就是個愛吃的,連吃了好幾塊,「我記得咱府只有母親那有株茉莉花,妹妹是在那摘的嗎?」她放下筷子,「妹妹今兒是去了母親那里?」嬌娘讓人給她添茶,「是啊,上午去的,聞著茉莉花香,就要了些。走的時候還忘了,多虧陶金家的特意走了一趟給我送去。」「母親那的下人一向心細,陶金家的也是最會做人的。」蘇卿音端起茶,喝了兩口,糕點有些甜膩,喝些茶解一解。嬌娘拿清歡打趣,「可不是,母親那的人不比我的,總是規規矩矩的,像清歡這樣的,早就一天打八百遍了。」清歡在旁輕輕道︰「姑娘還說哪,哪就全都規規矩矩,今兒從寧心院出來的時候,姑娘還被沖撞,差點被下人打著哪。」蘇卿音一驚,「哦?是哪個奴才這麼大的膽子,妹妹有沒有告訴母親。」嬌娘睨著清歡,「听她說,哪那麼嚴重,不過就是出門的時候,兩個奴才打架,我給撞上了。」「哪是打架,分明就是一個打人,一個挨打嘛。」清歡兀自往下說,「紅杏也是可憐,不過是不想給大爺做通房丫鬟,她干娘就沒命的打她。大夫人也是強人所難,換個人不行……」未等她說完,嬌娘擰眉輕斥她,「多嘴,你越來越沒規矩了,在外面也嚼舌根,等哪天真得把你的舌頭絞下來。」清歡低頭絞著裙帶,一臉的委屈。蘇卿音望著清歡失神片刻,嬌娘拍了拍她的手道︰「嫂嫂別听她胡唚,都是沒影的事。」清歡還要張口說,嬌娘瞪她一眼,又怏怏闔上嘴巴。蘇卿音轉眸凝著嬌娘,她心思玲瓏,稍稍一轉,就明白,這是嬌娘在借清歡的口。清歡跟在嬌娘身邊多年,就像馨兒與她,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主僕早已心靈相通。紅杏?她沒有印象,但紀氏看中的,想必是個美人。正思索著,外面通報大爺回來了,嬌娘忙起身,「那我就先走了。」蘇卿音拉著她的手,「妹妹怎麼這麼著急,你少來我這,多待一會兒,吃了飯再走。」說著花君逸進了屋,見到嬌娘微微一愣,道︰「你怎麼來了?」自上次在惜嫣閣,兩人就沒有面對面見過,嬌娘只朝他行了一禮,沒理他的話,和蘇卿音道︰「我就不了,還要去老太太那看看安哥。」這麼一說,蘇卿音也不便多留,牽著嬌娘的手送到門外,「妹妹以後多來玩,我一見到你就覺得親切,今日一聊,更覺得分外投緣,這府里,我也真沒有幾個說話的,妹妹若能多陪陪我,我也感激。」這個感激也包含對嬌娘來告訴她紅杏的事。送走了嬌娘,蘇卿音回了房,花君逸在更衣,她沉著臉坐在床上。見她悶悶不樂,花君逸走過,勾了下她的鼻子,「我看你剛才不是聊得挺高興嘛,怎麼一見到我你就不高興了?」蘇卿音甩開他的手,瞪一眼,身子往旁邊一扭。「怎麼了?」花君逸坐到她身邊,摟著她,「我哪惹你了?」蘇卿音橫他,她連生氣的樣子都是溫柔的,「你剛才怎麼不和你妹妹說話?」花君逸抽開身,表情露出幾分不自然,「我不是說了嘛。」「一句「你怎麼來了」,那算說話啊,我听著怎麼像是攆人啊,不怪你一回來,她就走了。」「哎呀,我和她……」花君逸皺一皺眉,「你不懂。」「哼。」蘇卿音輕哼,心里酸的和喝了醋似的,「我不懂,我哪懂啊,想必那個紅杏懂你吧。」「什麼紅杏?」花君逸鬧不明白。蘇卿音咬咬牙,看不明白他是裝傻還是充楞,「你還問我,就是你母親準備給你安排的通房丫鬟。」說著,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