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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廠里, 戈爾正靠在牆邊打盹。

他最近找到了新的住址, 已經跟大河分開住了, 但是兩人上班的時候還在一起。

戈爾不是管理的料,但他現在是安保隊的隊長, 每天都要帶著自己的其他保安巡邏,確保工廠里沒有打架斗毆, 沒人賭錢,沒人欺凌弱小,抱團打人。

除此以外, 他的空余時間都在打盹。

戈爾睡得正香的時候, 一個女人悄悄的接近了他, 在兩人的距離快要縮短到兩米的時候,戈爾忽然睜開了眼楮, 直直地盯著女人。

女人戴著頭巾,為了防止干活的時候頭發不會掉下去,長發的男女都必須得戴頭巾,除了熱了點, 月兌發嚴重了點以外,倒是沒有別的問題。

「有事?」戈爾看著女人,他認出了這個女人,她是個寡言少語的人,也沒有什麼朋友,總是一個人干活,一個人吃飯。

女人名叫克萊拉,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戈爾。

戈爾打量了一下她的臉,眉頭緊緊皺起來,然後站起來,走到克萊拉面前,冷硬地問︰「你的臉怎麼回事?」

克萊拉拉了一下頭巾,低著頭說︰「沒什麼,我昨天從樓梯上摔下來了,我想請一天假。」

戈爾︰「你丈夫打你了。」

克萊拉︰「沒有,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戈爾雙手環胸︰「你最好跟我說實話。」

克萊拉擦了擦眼楮︰「他只是心情有點不好,他跟我道歉了,說以後再也不會了。」

戈爾冷笑道︰「這已經是你第三次挨打了,從你去年結婚之後。」

克萊拉抿了抿唇。

戈爾︰「我讓你去找婦聯,你為什麼不去?」

克萊拉︰「我、我不能去,他是我孩子的父親,我不能讓他……」

戈爾嘴角抽了抽︰「傻姑娘,現在他一年打你三次,等以後就是一周一次,一天一次,總有一天我不會再見到你,你的尸體會在某個地方被人發現,你的孩子又會成為他發泄的工具,如果你想孩子也跟你一樣挨打的,盡管請假吧。」

克萊拉︰「……他不願意跟我離婚。」

戈爾︰「我都說了,你可以去找婦聯。」

克萊拉抿著唇說︰「不行,我不能這麼做,所有人都會看我的笑話,他們會覺得是我做錯了,安西爾只是在糾正我的錯誤,戈爾,你就讓我請一天假吧。」

戈爾嘆了口氣︰「好吧,明天我要在這里見到你。」

克萊拉松了口氣,然後離開了工廠。

戈爾去跟大河說了這件事,大河正在看文件,他一邊看一邊說︰「這些事我們管不過來。」

戈爾︰「我覺得她會被打死。」

大河嘆了口氣︰「那我們能做什麼?闖進她家?把她丈夫抓起來,然後呢?」

戈爾︰「把他也打一頓。」

大河雙手合十︰「拜托,戈爾大人,我們現在要看法律,不能隨便打人。」

戈爾一根筋地說︰「可她的丈夫就在隨便打她。」

大河︰「她自己願意,那有什麼辦法,就連婦聯,都要女人自己去求助才行。」

戈爾︰「我得勸勸她。」

大河放下羽毛筆︰「戈爾,你不會是看上她了吧?」

戈爾義正言辭︰「當然不,我更喜歡矮人女人。」

大河看了眼戈爾︰「那你得去追求她們。」

戈爾苦惱地抱怨道︰「我追求了,她嫌棄我腿太短,肌肉不夠結實,說我的胸肌還沒有她大,我能跟一個女人比胸肌嗎?」

大河站起來,忍無可忍地笑道︰「老兄,別放棄,說不定會有女矮人看到你的好。」

戈爾大約是魔族里最有正義感的那一波,他看不得大人欺負孩子,男人欺負女人,強者欺負弱者,以前他明明也是信奉弱肉強食那一套理論的人,現在卻不那麼想了,他想要去守護更美好的東西和人。

第二天克萊拉出現的時候,身上又添了新傷,因為不想失去這個工作,她還是一瘸一拐地來了。

戈爾也從其他女工的嘴里知道,克萊拉的丈夫安西爾是個賭徒,他追求克萊拉的時候表現的很好,每天都來工廠接送克萊拉上下班,給克萊拉買禮物,小刀一朵假花,大到一枚戒指,安西爾表現的是那麼完美,他不怎麼會甜言蜜語,多數時候都只是憨憨的笑,可能正是因為這一點,克萊拉覺得安西爾是個可以托付的人。

他們很快墜入愛河,戀愛大半年之後選擇了結婚。

結婚之後,安西爾才暴露了本來面目,他是個實打實的賭徒,現在賭|博違法,但賭徒們總能想到別的辦法。

在家里聚集一幫人,看似是在聚會,實際上有一個小房間專門用來賭。

安西爾結婚之前還有一個用來打掩護的工作,結婚之後就不工作了,先是說自己身體不舒服,再是說他想找更好的工作。

克萊拉只覺得安西爾還沒有習慣婚後生活,每當安西爾伸手找她要錢的時候,她總是又憂愁的又憐愛的給她拿錢。

但克萊拉畢竟只是個工人,她不是點石成金的煉金術師,她需要一天不停歇的工作八個小時,才能掙到報酬。

而安西爾輸錢的速度比她掙錢的速度快得多。

直到有一天,安西爾在賭桌上借了老強尼借了兩枚銀幣之後,克萊拉實在沒有辦法,告訴安西爾自己已經沒有錢了,而她一個月的工資只有兩百枚銅幣。

那天安西爾揍了她一頓。

經常跟克萊拉一起干活,並且是鄰居的女人對戈爾說︰「她說安西爾打完她之後,跪著哭著給她道歉,說他只是一時糊涂,他會去找工作,努力還債,克萊拉相信了他,女人總是會輕易的原諒自己所愛的人,這不能怪她,她還不知道應該怎麼保護自己,我也勸過她,但她愛安西爾。」

「從那以後,我總能听見隔壁傳來她的痛呼聲,我敢保證,安西爾不止打了她一次,只是以前都沒有打在臉上,這個可憐的姑娘,她還不知道自己在遭遇什麼。」

女人憤憤不平道︰「如果是我,我會趁他入睡的時候把他的手腳捆起來,然後用木棍狠狠打他,我還要踹爛他的丁丁,讓他這輩子只能夾著走路。」

戈爾臉部肌肉抽了抽,他認真道︰「我準備去婦聯問一問,你要不要一起去?」

女人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活,想了想以後說︰「好!」

他們結伴去了婦聯。

婦聯里工作的全是女人,全都是遭到過迫害,被買賣毆打侮辱過的女人,她們更能對陷入絕境的女人感同身受,理解她們的選擇。

「只要有人告就可以。」婦聯主任是個年輕女人——她看著年輕,實際上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媽媽,她在不滿十歲的時候被父母送給了一個有錢人,成為了對方的妻子,十三歲就生下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十五歲又生了一個,十六歲生了一個。

快滿十七的時候,陛下發布了政令,所有夫妻要重新登記結婚,如果一年內沒有登記的,那麼婚姻自然無效。

如果是因為買賣成為夫妻的,那麼被買賣的一方可以狀告自己的丈夫,得到賠償和財產。

這個年輕女人就背著自己的兩個孩子,抱著一個孩子,跌跌撞撞地跑進了法庭,告了她的丈夫。

然後她得到了丈夫的大半財產,因為她當時年紀太小,加上有三個孩子,所以他的丈夫不被允許繼續生活在聖城,被驅趕了出去。

年輕女人就加入了婦聯,她還捐出了自己一般財產,幫助那些沒有求生能力的女人學習技術,找到工作,重建人格和尊嚴。

她自己吃夠了苦,所以更能跟被迫害的女人們共情。

女人有個好听的名字——黛西,她對戈爾說︰「如果她的親人願意告,那也可以。」

戈爾看著克萊拉的朋友,朋友說︰「……克萊拉只有一個女乃女乃,她女乃女乃已經快六十歲了。」

當機立斷,戈爾又帶著克萊拉的朋友去找克萊拉的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是個只能坐在椅子上,動彈不得的老婦人,她有一次干活的時候摔了一跤,然後就癱了,但克萊拉把她照顧的很好,女乃女乃身上沒有痤瘡,臉上和身上也很干淨。

在得知戈爾的來意之後,女乃女乃用干瘦的手捂著臉哭︰「我可憐的女孩,她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她只是告訴我她過得很好,她說安西爾是個好男人,我不知道她過得是這樣的日子。」

女乃女乃很快答應,願意去告自己的孫女的丈夫。

她跟孫女相依為命這麼多年,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孫女陷入泥潭里,現在孫女還沒有孩子,將來要是孫女有孩子了呢?

于是戈爾就帶著克萊拉的女乃女乃去了婦聯,之後就是婦聯的事了。

婦聯有合作的衛兵團,這些衛兵團會上門去抓捕有惡意傷害行為的丈夫。

情況輕的,罰款再教育,看妻子願不願意離婚,離婚可以爭取來更多的財產。

如果不願意妻子不願意離婚,那婦聯也沒有辦法。

情況重的,侵害到妻子的生命安全了,這種就不再參考妻子的意見,而是直接以人身傷害罪入刑。

監獄並不關押犯人,犯了這種罪的,一般都是做苦力。

在得到了克萊拉女乃女乃的同意後,衛兵團就直接去了克萊拉和安西爾的家里,把兩人都帶到了婦聯。

安西爾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她是我的女人,我為什麼不能打她?」安西爾並不囂張,他只是疑惑,「難道這世上的男人都不打妻子嗎?」

「我只是做了一個丈夫該做的事,在妻子不懂事的時候教訓她。」

克萊拉覺得很羞恥,她小聲說︰「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我並不覺得他這麼對我造成了……」

但克萊拉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婦聯的人拉到了一個房間,女人們對她的身體進行了檢查。

她的身上有十幾處沒有消的淤痕,後背有一道像是被什麼燙過的傷疤,她的一顆牙齒也掉了一半,一看就是被人打碎的。

在確認之後,克萊拉沒有被允許離開這個房間,有工作人員在房間里陪伴她。

其他人則是拿著檢查後的結果去找黛西。

黛西看完之後對安西爾說︰「她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財產,不是你的牛,也不是你的馬。」

「你沒有權力打她,就像她也沒有權力打你一樣。」

「現在她的傷已經達到了輕傷以上的標準,我們控告你對妻子進行人身傷害,你將面對一年的苦力懲罰。」

安西爾瞪大眼楮,不敢置信︰「你們沒有權力這麼做!」

黛西︰「實際上,我們有,這是陛下賦予我們的權力,陛下願意讓女人活得像人,而不是男人的牛馬。」

黛西對旁邊的衛兵團說︰「把他關到臨時的牢房里。」

安西爾罵罵咧咧地被拖了出去。

然後黛西去見了克萊拉,克萊拉並不害怕,因為陪伴她的人很溫柔,看到黛西之後,她的第一句話說︰「請放過我的丈夫吧,他只是不太成熟,我也縱容了他,以後我們不會再這樣了,我可以保證。」

黛西︰「克萊拉,你的年紀比我大,我不願意對你說難听的話。」

黛西坐到一邊的椅子上︰「你的丈夫不尊重你,毆打你,奴役你,像對待牲畜,對待奴隸一樣對待你,而你卻能原諒他對你實施的傷害,你確實是在縱容他。」

克萊拉抿著唇說︰「我愛他。」

黛西︰「即便他是個賭徒,是個暴力狂,你依舊愛他?」

克萊拉︰「……是的。」

黛西嘆了口氣︰「可憐的克萊拉,你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黛西︰「但即便你原諒他,法律也不會原諒他。」

克萊拉不敢置信道︰「為什麼?」

黛西︰「因為你在是他的妻子之前,先是陛下的子民,你是屬于陛下的,你的每一根頭發,你的每一寸皮膚,都是屬于陛下的。」

「他傷害了你,就是在藐視陛下的權威,在侮辱陛下制定的法律。」

克萊拉捂住了嘴——她並不覺得自己挨打有多可憐,但黛西這麼一說,她也覺得安西爾做錯了。

對啊,她先是陛下的子民,然後才是安西爾的丈夫,安西爾可以踐踏她,但不能踐踏陛下。

黛西︰「可憐的克萊拉,你回去吧,要好好對待自己,否則就是違背陛下的王令,你也要反省自己,你的縱容也是對陛下的蔑視,但因為陛下慷慨,可憐你這樣的人,所以不追究你的責任,如果下次我再知道你被丈夫毆打,我一定會讓所有人知道,你是一個多麼可怕的人,多麼藐視陛下的人。」

克萊拉哭起來︰「不、我從來沒有……不!你不能這麼說我!我願意為陛下付出一切,你怎麼能這麼說?」

黛西冷漠道︰「可你就是這麼做的!陛下讓我們可以工作,可以自己掙錢生活,可以像男人一樣出去吃飯喝酒,但你享受著陛下給你的好處,卻違背陛下的法律。」

克萊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黛西︰「那你現在知道了,如果你不願意跟安西爾離婚,那麼一年之後如果你再被安西爾打,我一定會讓所有人知道你的真面目。」

克萊拉恐懼道︰「不,不行!不能這樣!我要跟他離婚!」

黛西的臉上終于有了點笑容︰「你確定嗎?」

克萊拉︰「我確定!我確定!我不是藐視陛下,藐視王令的人!」

黛西站起來,拍了拍克萊拉的肩膀,聲音溫柔道︰「你要永遠記得這一點,你的身體不是屬于你自己的,所以你不能讓人傷害它。」

三天後,克萊拉和安西爾的婚姻被判決無效,安西爾因為對克萊拉造成了人身傷害,被判一年的苦力。

一年的懲罰期結束後,如果他去騷擾克萊拉,就會被驅逐出聖城。

池晏看到這個案例的時候,覺得這個懲罰力度最好。

他並不擔心離婚率提高會帶來的壞處,畢竟男人這麼多,女人們遇到好男人以後,依舊會選擇結婚,好的婚姻和家庭才能讓社會更平穩。

而糟糕的家庭關系,不僅會影響夫妻雙方和他們的鄰居朋友,還會影響下一代。

覺醒的婦女畢竟是少數,她們對自己手握的權力習以為常之後,才會為自己爭取。

他需要慢慢的引導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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