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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迪!該走了!伯里斯教官在外面等著, 小心你出去晚了被罵。」矮人士兵正在穿鞋, 他穿的是棉襪, 這是出發之前族人給他準備的。

當兵的男矮人不多,男矮人們更願意干打鐵一類的活, 安穩踏實,當兵的多是女矮人, 這跟種族傳統有關。

所以在伯里斯帶的隊伍里,他是唯一一個男矮人。

柯迪從被窩里爬出來,他揉了揉眼楮, 然後半眯著穿衣服和鞋, 他原本是逃難到斯德丁的, 但因為懶,一直沒能找到可以長期干得活。

萬般無奈之後, 他決定當兵——他听說當兵每天有兩頓干的,偶爾還有白面包和肉,他就當了兵,進了軍營, 然後體驗了一把地獄。

現在他不僅不懶,還勤奮的過了分,畢竟如果立下軍功,有了職位,就不用天天進行基礎訓練,只用訓練其他士兵。

「去哪兒?」柯迪穿好鞋,站起來以後在地上點了點腳尖。

男矮人︰「去聖城。」

柯迪瞪大眼楮︰「去聖城、這是怎麼回事?領主大人讓我們去的嗎?我們去干什麼?去跟聖城的士兵打仗嗎?」

男矮人就沒柯迪那麼多問題︰「你怎麼有這麼多問題?你去問伯里斯教官吧。」

柯迪撓撓頭, 他可不敢去問,當兵的哪有那麼多問題?

到時候肯定要被隊長收拾。

城外的平地上,伯里斯騎著馬,穿著這座城的領主「送」給他的鐵皮盔甲,至今為止,伯里斯都十分茫然,在所有教官里,他一直都是最沒用的那個——他沒在克萊斯特手里挨過打,跟其他教官都算不上「同學」或是同甘共苦過的兄弟。

能當教官,純粹是因為佔了領主大人當時手里沒幾個可用人才的便宜。

當時領主大人讓他們散開的時候,其他教官立刻就知道自己要干什麼,迅速去了自己的目的地,等待著領主大人的召喚,只有他待著自己的人,根本不知道要去哪兒。

所以他就帶著人「閑逛」,找個地方落腳。

順便打了幾波強盜,然後就被一個小城的領主請了過來。

這個領主年齡小,膽子小,他爸就他一個兒子,順順利利的長大,順順利利的死了老爸,繼承了爵位,官員也都是一群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傻子」,小城也沒什麼衛兵,被強盜騷擾只能送錢送人,息事寧人。

可強盜常常來,錢糧總不能天天送,就是小領主自己願意,平民也拿不出來了。

所以當小領主發現有一隊衛兵打殺了幾波強盜之後,就親自帶人去攔人。

然後伯里斯就帶著自己手里的人,直接進了城,成了座上賓,小領主只需要給他們提供住所和糧食,而他們負責保護這座城,驅趕強盜。

算是互利互惠。

伯里斯有時候都不知道是自己運氣好,還是小領主運氣好。

但凡他們倆有一邊起壞心,另一邊都得倒霉。

這次伯里斯離開,小領主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送行來了。

並表示他知道伯里斯有重要的事,他什麼都不問,就是希望伯里斯能留點人繼續保護這座城市。

小領主哭著賣慘︰「你們沒來之前,那些強盜天天都找我要東西,你們走了,我怎麼辦啊?城里的平民怎麼辦?」

小領主還拉著平民一起賣慘。

反正城小,沒錢,領主不要面子。

伯里斯用他不怎麼好用的腦子權衡利弊了一番,留下了一百多人。

他算盤還打得挺好——這個小領主沒什麼腦子,也沒什麼本事,不用擔心他背後使壞,小領主還沒那個膽子,不然也不會一直被強盜欺負。

留下一百人,之後再把這座城獻給領主大人,雖然是座小城,但是也聊勝于無嘛。

伯里斯留下的一百人,大多都不是人族,其中人數最多的是女矮人。

他還是有心眼的,比起人族,其他種族才是最不容易被收買的,因為他們都很清楚,不在池晏的治理下,他們在別人眼里就是奴隸。

除了伯里斯以外,所有駐扎在聖城外的軍隊都前往了聖城。

池晏也給他們安排好了地方。

每個出城的通道都被池晏的人把守住了,斯德丁的商人不再送糧,其它城市運糧的人也被攔住,只有喬什這樣池晏信任的商人才能賣糧,並且定量賣,任何一個大批量買糧的人都會被記下來。

池晏的人經過長期訓練,執行度很強,速度也很快,他們很快在要道上扎營,守著路,攔住商人,除了喬什這些有池晏認證的,其它人都不能進出。

王後知道的時候震驚的連表情都沒有,她現在還沒有加冕,但已經坐在了國王的位子上。

台階下的官員貴族都沉默著低頭。

「殺了他!」王後把手邊的杯子扔下去,她的臉上布滿驚怒,大廳里只有她一個人的怒吼回蕩。

官員們都沒有抬頭,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王後失去了理智,怒罵道︰「我要你們有什麼用!你們這些廢物!我的士兵!我的士兵呢?!」

一個官員小心翼翼地說︰「殿下,我們的士兵……人數不夠。」

王後站起來,她的胸脯不斷起伏︰「我有十萬士兵!你跟我說不夠?!難道他有二十萬嗎?!」

「殿下……」官員咽了口唾沫,「我們能用的士兵……不夠。」

王後氣得臉都紅了︰「士兵在哪兒?」

官員︰「……安德森大公去斯德丁,帶走了五萬士兵。」

王後愣在當場︰「誰給他的權力?!他怎麼敢!」

官員︰「他……他是大公……」

大公是介于國王和公爵之間的稱呼,他擁有無限接近王權的權力,調兵也是他的權力,雖然他不能帶走全部士兵,但五萬士兵,他可以不打招呼直接帶走。

但一般來說,沒有大公會這麼做,一旦這麼做,就等于告訴王室「我要造反了」。

王後坐在王座上,她面無表情︰「為什麼沒人來告訴我?」

官員們一言不發。

她看向自己的官員,看向那些所謂的忠于自己的貴族,臉上的表情逐漸平靜下來。

是啊,他們都不服她,因為她曾經是王後,因為她是個女人,所以他們陽奉陰違,他們的投誠,只是一句不痛不癢的話了。

在王後和大公之間,他們選擇了安德森。

王後︰「出去吧。」

官員們松了口氣,甚至沒有一個人提自己要留下來,全部都走出了大廳。

「現在怎麼辦?我們剛剛應該讓王後派人去把安德森大公叫回來的。」

「你覺得王後派人去叫了,安德森就會回來了嗎?我看哪怕聖城換了主人,他都不會回來。」

「也是……他走的時候,把安德森家族的人都叫走了,我看他是準備打下斯德丁以後,把斯德丁佔下來。」

「可我們現在怎麼辦?」

「不能為敵,就只能為友。」

「王後是個女人,如果她聰明的話,她就知道該怎麼做。」

……

王後沉默的坐在王座上,看著窗外的陽光照進來,大廳里只有她一個人,所有僕人都被她趕了出去。

是她做錯了什麼嗎?

是她哪里不對嗎?

為什麼她坐到了現在這個位子,卻依舊不安心,為什麼聖院沒了,卻又突然冒出來了一個斯德丁的領主?

王後看向自己的手,她的手里空無一物,空空蕩蕩,以前她以為自己握有權力,現在才發現,那只是自欺欺人的臆想。

她茫然四顧,最終只是靠在了王座上。

王座頂端那顆象征著至高無上權力的寶石,在這一刻黯淡無光。

池晏也能猜到王後現在有多迷茫。

他覺得如果自己王後,這也是一道無解的難題,這跟王後個人的能力已經無關了,這是王室羸弱,是積病,只是在王後這一代爆發出來了而已。

從聖院崛起,王權式微那時候開始,王室不再手握真正的至高權,下面的官員的貴族當然會看碟下菜。

而現在的社會構造,使得王後無法大刀闊斧的改變,她沒有完全屬于自己的軍隊,也沒有自己的嫡系官員。

甚至那些表面對她忠心耿耿的貴族,他們的忠心也要存疑,她沒有自己的「團隊」,沒有自己的「槍桿子」。

她所有的權力來源都依托在「王後」「先王之妹」這個身份上。

國內沒有比她更名正言順的人了,並且國王換人,對貴族們來說無關緊要——反正換不換人他們都是自己拿一畝三分地里的「皇帝」。

而王後還不能破釜沉舟,去削減貴族的權力,一旦她真的這麼做了,那貴族們就會把刀刃對向她,她又沒有強大的武力去鎮壓,結果絕不會好。

池晏看著教官們讓人送來的名單,這些都是最近想要大量買糧和運糧出城的人。

其中有一個名叫「艾文」的人名在不同的名單上出現了好幾次。

「這個人。」池晏坐在床上,窩在克萊斯特的懷里,手里還拿著名單,他指了指艾文的名字,「連續三天都想運糧出去,每天的分量都一樣。」

這是不合常理的,一般來說,商人們在發現不能出城以後,就不會再補充糧食了,畢竟虧本的風險擺在那兒,所以大多數商人都會先想辦法在城內消耗,一邊在城里賣,一邊每天都踫踫運氣,看能不能運出去,所以同一個商人,每天試著出城,糧食是會減少的。

就算不賣,自己人也會消耗,畢竟押送糧食需要商隊,還需要打手。

每天運同樣的數量出去,就證明每天都在補充。

克萊斯特看了眼名單︰「沒有住址,應該是個假名。」

池晏點點頭︰「我讓士兵們注意點,明天這人的商隊再去,就直接扣下來,動靜要小。」

畢竟商人們現在只是慌,沒有亂。

商人是有力量的,他們的力量甚至可以稱作龐大,商人們走南闖北,積累了大量人脈,也知道各種消息,商人腦子里的信息是最多的。

他們知道那座城的人最有錢,為什麼有錢,也知道哪座城最亂,最容易獲取好處,更知道哪座城當權的到底是誰,還知道貴族的私密。

池晏從不小看商人的力量,他也並不準備在這個時期把商人推倒自己的對立面去。

財可通神,這四個字在哪個地方,哪個時代都行得通。

等他坐到了那個位子上,才會去限制他們,而不是現在就把他們推倒敵對面去。

就像王後現在也絕不會把貴族推倒對立面去。

不是不能,而是之後要付出的精力會更大。

「讓我的人去收購那些商人的糧食吧。」池晏仰起頭看克萊斯特。

克萊斯特︰「你現在手里有多少錢?」

池晏︰「不少,囤的金子最多。」

金這種貴金屬很難貶值,因為量少,不像銀,銀貶值和升值的速度很快,反復橫跳,不夠穩定。

克萊斯特︰「可以,你準備什麼時候去見王後?」

池晏搖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我不了解她,但是從賈斯特的形容來看,她是個權欲很強盛的人,除非她身後就是懸崖,否則她是不會認輸的。」

「不一定。」克萊斯特反駁了池晏的觀點,「她不僅權欲旺盛,還很自傲。」

「任何反對她的人,都會是她的敵人。」克萊斯特,「我讓人去打听過她成為王後之前的事。」

克萊斯特跟池晏講起了關于王後的故事。

王後在各個版本的故事里,都是一個性格特別鮮明的人,她不怎麼愛享受,但不代表她不奢靡,她所住的地方可以算簡樸,身邊的女僕也只有不到二十個,剩下的都是低等的僕人和奴隸,但商人和貴族送禮的時候,她只要最好的,即便這些東西她從來不擺出來,但必須得有。

曾經就有一個小貴族,因為送了她一把貼了鑽石的羽毛扇,結果鑽石在路上掉落,送到她手里的只剩下一把什麼都沒有的羽毛扇時,她直接殺了那個貴族。

當然這是民間故事,官方版本是那名小貴族在回去的路上掉下懸崖死了,是意外。

她是個非常需要別人尊重的人,而且她要求的不僅僅是尊重,是敬畏,甚至畏大于敬。

用畏懼來操控人心。

還有她小時候的故事,這就更夸張了,民間故事里,她是個神童,聰明又可愛,但卻是一個實打實的魔鬼。

她討厭父王的情人,就讓人把對方偷出王宮,扔到了最低等的妓|院,這種妓院很便宜,只接待下等人,酒鬼或是碼頭的搬運工,兩枚銅幣就能玩好一會兒。

她父王的情人瘋了。

而她的父王竟然沒有責怪她——她小小年紀,就能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所有人都知道是她做的,可就是找不到證據。

她的父王並沒有因此疏遠她,反而夸她是最像自己的人。

「這個我懂。」池晏听完王後小時候的故事,插嘴道︰「人們都是這樣,當他們听到一個窮凶極惡的壞人的故事時,他們會討厭這個人。」

「但如果這個壞人很聰明,不會被人找到證據,他們就會覺得這個人雖然壞,但是聰明,聰明是值得稱贊的。」

「如果這個壞人有一張好臉,再有一個悲慘的過去,他們甚至會喜歡這個人。」

「因為這個人的壞可以理解,而這個人的聰明又值得欽佩,還有一張漂亮的臉。」

畢竟這個世界,聰明人永遠是少數,長得好看又聰明,地位還高的人,惡劣一些似乎也不是那麼不能原諒。

王後就是這樣一個「聰明人」。

但她的教育環境跟池晏不一樣,她的老師是她的父親,她認為自己的能力高于自己的父親,但她是月兌胎于她父王的言傳身教中,她的聰明被限制在王室的爭權奪利里。

所以她的思考方向和池晏是截然不同的。

池晏有些惋惜︰「她生錯了時代。」

如果她生在現代,接受現代教育,肯定能成為一個女強人,可惜在這個時代,她挽救不了已顯頹勢的王室。

克萊斯特︰「?」

池晏撓撓頭︰「跑題了,繼續。」

克萊斯特說︰「按照她的性格,她無法接受有人反抗和背叛自己,她應該會找你合作。」

池晏挑眉︰「跟我合作干什麼?」

池晏反應過來,指著自己的鼻子說︰「她不會想跟我合作去對付安德森吧?」

池晏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克萊斯特——因為他發現,這確實是可能的,甚至對于王後來說還是個好方法。

畢竟安德森打的是斯德丁,那是他的領地。

而安德森又背叛了王後。

王後很可能找他合作,到時候他跟斯德丁打,她坐收漁翁之利。

畢竟按照正常邏輯,池晏帶著這麼多兵來到聖城,留在斯德丁的士兵絕不會太多,無法抵抗五萬人的軍隊。

那他就必須得帶兵回去,這樣一來聖城的困境就解了。

而她也可以借著給池晏提供幫助的理由讓人帶兵過去。

池晏︰「我覺得……可能性很大。」

克萊斯特拍了拍池晏的腦袋︰「如果她有這樣的打算,你準備怎麼做?」

池晏轉了個身,撲在克萊斯特的身上,下巴擱在克萊斯特的肩膀上︰「我不會去的。」

他們走的時候斯德丁和薩克德阿利耶三地還留了幾千魔族和三萬士兵,他們有更精良的武器,而安德森即便帶了五萬人過去,那五萬人的人數有水分不說,武器也破破爛爛,不說精良了,能用都算厲害,拿著容易折斷或彎曲的劍跟斯德丁那邊的鋼刀拼,哪怕斯德丁的人再草包也不至于輸,更何況斯德丁的士兵都是經過長期訓練的。

王後那邊的事一直有賈斯特傳信,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到弗蘭度人的藏身之處。

「艾文」的商隊在前三天一直踫壁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商人倒是接受良好,沒有因為不能運糧出城而怨恨池晏——畢竟不帶糧食,帶其它貨物,士兵是不會阻攔的。

更何況他們的糧食,池晏會直接買下來,並且還高于市場價,商人們的糧食不出聖城就能賣光,斯德丁來的商人還會把貨物低價賣給他們。

無論是麻糖和黃酒,甚至是葡萄酒,賣給他們的價格都很低。

商人們瞬間覺得池晏是個好人。

商人們是不談交情的,誰讓他們有利可圖,誰就是好人。

誰的便宜好佔,他們就跟誰關系好。

于是池晏每天都要花不少時間見商人,商人們給他送了不少禮物,也透露了不少消息。

甚至連池晏一直沒能找到的「艾文」,也終于從商人們的嘴里找到了。

透露「艾文」消息的,是一個名叫伯尼的中年商人,他是個看起來並不精明的商人,但財產可不少,憨厚就是他的保護色,他在從池晏這里低價買到了幾車鹽和糖之後,投桃報李的告訴了池晏有關艾文的事。

「大人,艾文不是一個人。」伯尼微笑著坐在池晏旁邊,他眼楮大,鼻子塌,一張大圓臉,笑呵呵的時候怎麼看都是好人,「我很多年前就和他們打交道了,不過有時候他們叫艾文,有時候叫比爾,還有時候叫布雷爾。」

池晏對萊恩說︰「給親愛的伯尼再準備三車葡萄酒。」

伯尼還在笑,眼楮卻比之前亮了許多,他可從來沒有被人如此大手筆的籠絡過。

「艾文他們很少出現在人前,但我知道他們在哪兒。」伯尼模著自己手上的戒指,「他們跟我打交道的時間可不短,想瞞別人容易,瞞我可就不容易了。」

池晏笑吟吟地看著他︰「我有一批棉被還沒有賣出去。」

伯尼眼里冒出精光︰「大人,我可不能保證您一定能找到他們,他們那樣的人,最擅長躲藏。」

池晏擺擺手︰「這不重要,只要你給我的消息是真的,那我給你的貨也會是真的。」

伯尼輕咳了一聲︰「他們都是聖民,但不是普通的聖民。」

池晏看著他。

伯尼笑道︰「現在還留在聖城的貴族,甚至包括離開的安德森大公,都是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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