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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民也漸漸涌向這條街, 這些平民不全是信徒, 其中還有沒有信仰的人, 他們平常就因為沒有信仰,而與信徒們格格不入, 如果管他們的官員是信徒,那他們就會被排擠, 別人花五分力就能得到的權力,他們得花十分力也不一定能拿到。

但這些平民卻是王室的忠實擁躉,他們的祖宗或許受過王室的好處, 或許當個兵, 又或許家里曾經出過侍衛。

總之, 他們抵抗住了聖院的誘惑,即便王室現在的領頭羊是王後, 而不是國王,他們也一直支持王後。

但這種平民是少數,聖院無孔不入,大約只有做苦力的平民或是奴隸, 才不會信仰聖靈了。

而且最虔誠的聖民,是不必交稅,不用生產的,他們只需要每日在街道傳教,信徒們就要上供。

池晏還在門口,貴族們也擠在門口看——他們自覺王後和聖院的爭端跟自己無關,畢竟他們一向都是兩邊討好, 從不得罪,認為無論誰輸誰贏,自己總是不會遭殃的,難不成聖院得了勢還能免除他們的爵位,讓聖院那群只知道祈禱的人代替他們嗎?

貴族有他們自己的驕傲,驕傲到了極點,就是自負,認為所有人都是傻子,唯獨自己是聰明人。

王後的問話出來以後,那些推崇王室的平民附和道︰「就是,聖院敢嗎?」

他們平時就因為不是聖徒而受盡欺負,好不容易找到機會發泄心中的不滿,即便不太明白前因後果,也無法阻止他們半路發言。

「聖院只知道蠱惑那些蠢人!憑什麼不信仰聖靈就領不到救濟的糧食!那也不是聖院發的糧食!還是王室發的!就因為管事是聖徒!」

「王後殿下,聖院總是欺負我們!那些聖徒也欺負我們!」

他們人少,就只能任人宰割,這股氣藏了這麼多年,終于在看到王後,這個王室最高掌權人之後,就像被欺負的孩子終于找到了能給他們撐腰做主的大人,連忙告狀︰「殿下!這些人仗著人多,誰要是不信聖靈,不像他們一樣把家產獻給聖院,誰就要被他們排擠,被他們欺負!」

「之前有個信仰普咋的!還被他們以異教徒的名義殺死了!」

普咋也是一個神,但信仰它的人很少,普咋的神職其實範圍很小,它只保佑人們不餓肚子,來年有余糧。

聖徒們不甘示弱︰「普咋是個惡神!保佑人們吃飽穿暖是聖靈的神職,他算什麼東西?也跟聖靈搶神職?!」

「普咋就是個小偷!信仰他的人也是小偷!小偷就應該被絞死!」

王後看向聖院長︰「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聖院長說︰「名單我可以給。」

聖徒們︰「聖院沒做過的事,當然不在乎給名單!」

「就是!」

聖院長接著說︰「但是,孩子們恐怕不能跟父母見面,他們在修行,一旦跟父母見面,又會沾染凡俗的臭味,不能再去服侍聖靈,如果非要見孩子的話,那麼離開的孩子,包括他的父母親人,都不再是聖徒了。」

他抬起手臂︰「聖院憐愛你們,但聖靈愛憎分明,你們領走了孩子,就不能再信仰聖靈了,聖靈不需要這樣不虔誠的信徒。」

原本還有些動搖,想要見到孩子的聖徒都退卻了。

只有一個女聖徒說︰「院長,讓我領我的孩子走吧,我丈夫死了,我也準備離開聖城了。」

她其實已經考慮了很久了,她男人死于一場斗毆,家里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她和男人的父母也都去世了,她準備用存了多年的錢找個商隊,帶著孩子一起去斯德丁,畢竟在聖城,女人想要掙錢不容易,就連縫補的活都要搶著干,價錢還低,干五六天也掙不到一天的口糧。

與其這樣,不如賭一把,只是她一直沒找到機會讓自己的孩子離開聖院。

她只是個普通人,以前信仰聖院,純粹是因為只有信仰了聖院,才能融入鄰居們,才能不被當成怪物和敵人。

現在她準備離開,會不會被鄰居敵視厭惡她都不在意了,她只想帶著孩子走。

王後︰「聖院長不如現在就問問管束聖童的人吧,讓人把孩子送出來,也好給個交代。」

聖院長緊抿著唇。

他扭頭看了眼身後的聖師,奧格斯格退下去,讓管聖童的聖侍出來。

這位聖侍長得十分和藹,身材瘦高,很容易就能讓人卸下防備,誰也不會想到,他私下里一直靠虐殺孩子消磨內心的苦楚——他四十多歲,眼看著要在聖侍這個位子上待一輩子,怎麼能不苦悶呢?更何況那些聖童,平時也沒人管,只有其他人有「需要」的時候才會告訴他一聲。

時間久了,這些孩子在他眼里就想不是人生的,而是石頭里蹦出來的一樣,死幾個也沒什麼。

聖侍站出來,他覺得自己運氣應該沒那麼差,這個女人的孩子說不定沒死。

女人說︰「我的孩子叫奧恩。」

聖侍想了想,他記性很好,連忙說︰「我現在就叫人把他領出來。」

他松了好大一口氣。

人沒死就好。

但是他答得太快了,沒發現聖院長變了臉色——孩子死了才是最好的!

死人不會說話,也就不會說真話,更何況小孩子總是很容易死的,喝了不干淨的水,吃了不干淨的食物,甚至身上有個小傷口,都有可能要他們的命。

這個蠢貨,帶孩子帶傻了!

聖院長臉色鐵青,他年紀大了,如果現在暈過去……

只是他的想法還沒有付諸現實,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關切的聲音︰「聖院長年紀大了,怎麼能讓他一直站著呢?」

說完還催促旁邊的聖師︰「快去給聖院長搬一張椅子,再送一杯水過來。」

「我這里有蜂蜜,給聖院長兌一點。」

然後聖師們手忙腳亂的搬去了椅子,又送去了蜂蜜水。

那個關切的人還高聲說︰「這里是聖院,聖靈如果真能看到這一切,一定也不願意看到聖院長暈過去,畢竟聖院長還要維護聖靈。」

聖徒們不明所以——但這話很有道理!

聖靈無所不能,肯定可以保護聖院長,聖靈對聖徒愛搭不理很正常,但聖院長可是代替聖靈行走在人間的人神,聖靈不可能不庇佑他。

如果聖靈連聖院長都不庇佑……

聖院長嘴角下耷,他轉頭看向那個說話的人。

池晏站在門口,身邊站著克萊斯特,他朝聖院長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還握住了克萊斯特的手。

聖院長的眼神暗沉,恨得像是要吃人。

聖侍把一個小男孩領了出來,男孩穿著雪白的聖服,他還有些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也確實能吃飽飯,從他臉上的肉就能看出來。

小孩被一大堆人注視著,害怕的哭了出來。

聖院長松了口氣,小孩子總是這樣,哭起來就說不了話的,只要讓女人快點把孩子帶走,這事就了解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小孩看到了母親,他像是活在地獄里的小可憐,看見媽媽就是看到希望,他連忙朝母親跑去,邊哭邊跑,那不合身的聖服衣擺被他踩在腳下。

然後他就被絆倒了,衣領被扯開,沒有衣服的上身暴露在眾人眼中。

他的胸口,肩膀,肚子上都有紅色的淤痕。

他的母親動彈不得——她是個嫁過人,生過孩子的女人,她知道這樣的痕跡要怎樣才能弄出來。

她快步跑上前,把孩子摟進自己的懷里。

「奧恩?」她呼喚著孩子的名字,「媽媽在這兒。」

孩子爆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音,圍觀的人一片嘩然。

「說不定是孩子自己弄出來的痕跡。」

「可能只是幾個孩子鬧著玩,我女兒小時候就喜歡吸自己胳膊上的皮。」

「我兒子以前喜歡吸手背。」

……

人群里有人問道︰「奧恩!你身上的紅印子是怎麼來的?」

奧恩驟然被叫到名字,有些迷茫,他收斂了哭聲,正要說話——

聖院長︰「好了,孩子之間打鬧,磕磕盼盼也是正常的,即便孩子已經出來了,就讓他跟母親回去吧,這里這麼多人,不要嚇到他。」

「是啊,小孩子肯定會害怕。」

「快跟著媽媽回家吧。」

奧恩縮在母親的懷里,他眨眨眼楮,臉上的淚水干掉以後有些疼,他還沒有變聲,說話的聲音像個小女孩︰「印子是大人給我吸出來的。」

奧恩似乎不覺得這是件不好的事,他又說︰「大人說,這樣就能身體里的髒東西吸出來,大人把髒東西吃進去,我就干淨了。」

他的母親已經傻了。

奧恩︰「大人還會模我……」

「別說了!」他的母親發出一聲母獅一樣的咆哮,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可她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她的孩子不會撒這樣的謊!

他這麼小,他還什麼都不懂。

她看著聖院長,尖聲質問︰「聖院就是這樣讓聖童修行的嗎?!」

「我的孩子送去聖院,就是讓你們糟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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