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城街道如蛛網般密布穿插, 街上行人又少了許多, 只有零星幾個人走動。
穿著白色長袍的聖院禱師們走在街頭, 卻不再有人站在街邊對他們行禮,衛兵們和禱師們打了個照片, 互相都不說話,兩撥人幾乎是一起向反方向偏頭, 錯身而行。
如今的聖城,以前看不見幾年前的繁華景象了。
小商販們還在做生意,但很難等到一個客人。
安德森公爵站在城堡主殿的台階下, 打開了匆匆從他領地趕到聖城的僕人遞來的信。
寄信的人是羅塞領主, 曾經是安德森公爵遠房佷女的丈夫, 不過佷女嫁過去不到兩年便身亡,不過羅塞領主一直沒有放下這邊的關系, 便也一直沒有妻子。
他寧願當個鰥夫,也不願意放棄這層關系。
對安德森公爵來說,這人就是自己座下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在安德森家族權利頂峰的時候,那幾代的公爵, 走到哪兒去都要被叫一聲大公,大公並不是所有公爵都能擁有的稱呼,它介于國王與公爵之間,低于國王,高于公爵。
正因為當時他們是執權者,所以才能擁有這樣一個稱呼。
安德森公爵一直想恢復家族的榮光——他並不覺得自己比祖宗們差。
他的爵位是從祖母那傳到他手里的,作為曾經執掌政權的女公爵, 不說其他祖宗,這位祖母就像一座大山般壓在他頭上。
他不想讓子孫們認為祖母把爵位傳給他是錯誤的決定。
所以這一刻,他被徹底激怒了,他緊捏著拳頭,羊皮紙被他緊緊攥在手心里。
他的二兒子率領軍隊攻打一個以商人為主的城,竟然都輸了!
安德森陰森的低下頭——死了還好,沒死,成了俘虜,那丟臉就丟大了!
死了沒什麼,戰神都打過敗仗。
但被俘了,那他們家的臉就真的丟光了!
哪怕再疼愛兒子,他也是公爵,是安德森家族的領頭羊,他所做的一切都必須先為家族考慮,而一個孩子,並不能跟一整個家族比。
更何況,他不止一個孩子!
他的長子是他屬意的繼承人,沉穩認真,從不逞強,會審時度勢,他的四女兒,天生聰明,能夠舉一反三,如果長子出現意外,四女也能接過他手里的擔子。
至于其他孩子,兒子剛過十二就被他送去了聖院當騎士,女兒都被他嫁了人。
安德森自認自己不是蠢人,他必須要把家族交到最有能力的孩子手里,才能讓這個家族永遠輝煌。
「告訴他。」安德森公爵是從齒縫間擠出的這句話,「就說奧斯頓已經死了。」
僕人嚇了一跳,下意識道︰「公爵大人……」
安德森聲音提高了一些︰「我說,我沒有打了敗仗,還被俘虜的兒子!」
僕人連忙應是。
安德森這才說︰「他的請求,我答應了,我會秉明王後,到時候會派兵過去,保住……那個……孩子一命。」
只是那個孩子從今以後,再也不能叫奧斯頓了,他只能隱姓埋名,去一個誰也不認得的地方生活。
如果那孩子死了,也有斯德丁給他陪葬。
安德森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的淚痕。
「去吧。」
僕人彎著腰,應聲而去。
安德森公爵走上了台階,他讓女僕去通報,自己則站在走廊上等待。
女僕過了一會兒才走回來,彎腰道︰「請跟我來。」
安德森打起精神,一點看不出剛剛的哀容,他甚至還對女僕笑了笑。
王後身邊的女僕,是不能得罪的,她們甚至相當于王後的幕僚,是王後最信任的人。
而他們這些公爵,都要往後排。
王後在自己的房間里接見了安德森,她斜躺在沙發上,有女僕跪在地上,正在用礦物染料給她染指甲,她穿著紅色的袍子,耳朵上帶著黃金打造的耳環,頭上帶著瓖嵌著寶石的後冠,她隨意極了,似乎她接見的不是個男人,而是女人。
「大公。」王後看見安德森進來,看似很激動,但實在**都沒動一下的喊道。
安德森連忙說︰「王後殿下,我哪里當得起您的一聲大公?」
王後微笑道︰「您是我現在最信任人了,沒有您,哪來的我?叫您一聲大公是應該的,以後其他人都該這麼叫。」
安德森再三推辭,但眼底的喜悅是擋不住的。
等肉麻話說夠了,安德森才說︰「王後殿下,在羅塞附近,有個名為斯德丁的城,那個城的領主是聖院任命的!」
安德森表情嚴肅,似乎這事跟他並不沾邊︰「斯德丁的領主想方設法掠奪附近城鎮的財產和人口,羅塞領主召集其它各個城市的領主一起反擊。」
王後笑吟吟地看著他,像是在听故事︰「然後呢?贏了嗎?」
安德森︰「……輸了……」
王後忽然說︰「我記得你的二兒子,似乎就在羅塞當聖騎士。」
安德森正色道︰「是的,但是斯德丁有奇怪的弓,是平著發射,並且可以一箭射穿人的身體,還有一種奇怪的火包,可以發出巨響,造成地動,要是落在人身上,還能把人炸飛,我兒子出發前並不知道對方有這樣的魔鬼手段,戰死了。」
王後收斂了笑容,她抿著唇說︰「可惜了。」
安德森擦了擦眼角,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淚︰「殿下,如果不趁這個機會,斯德丁恐怕會成為聖院的武器!不在他們還沒有成氣候時動手,他們就會越發強大,到時候我們就沒有反手之力了!」
王後︰「大公,你不要著急,但你也知道,我手里沒多少兵,全部派出去,聖城怎麼辦?」
安德森哀愁道︰「我知道……我也不是想報仇,我只是擔心。」
王後嘆了口氣︰「即便你想報仇,我也能理解,那畢竟是你的孩子,哪個孩子不是父母傾注心血才好好長大了的呢?這樣,你回去休息,三天後,我給你答復。」
安德森悄悄的松了口氣,向王後行禮過後才離開房間。
等他走後,給王後染指甲的女僕抬起頭問︰「殿下,真的要發兵嗎?」
王後抬起染好的那只手,笑道︰「不,我為什麼要出兵?死了傷了,安德森能還我嗎?」
女僕更不明白了︰「如果斯德丁真的有那麼厲害,領主又是聖院任命的。」
王後冷笑了一聲︰「你說,我這個王後有實權嗎?」
女僕︰「當然了!國王陛下現在都走不出他的房間。」
王後的笑聲更冷︰「你以為國王就有實權嗎?」
「王冠只是一件死物。」王後摘下後冠,隨手扔到一邊,「他們臣服的不是位子上的人,而是那個位子。」
「只要一天是這樣,我就只能當王後。」
王後深吸一口氣。
她不甘心!她憑什麼甘心!她要當國王!
哪怕下一任國王是她的孩子,她也不甘心。
當年她出生的太晚,如果她早出生二十年……不,十年,她就要跟她的哥哥一較高下!
王後︰「只有當他們全部臣服在我腳下的時候,我才能坐上那個位子。」
女僕听不懂其中的區別,她只是迷茫地說︰「那麼斯德丁怎麼辦?」
王後笑了笑︰「我不急,聖院會急的,他們要想方設法掩飾,他們有私兵,那些弗蘭度人,死在路上的不上,死在我手里也不少,他們現在私兵能有多少?」
「不到一萬,而我僅在聖城就有四萬士兵。」
王後捏緊了拳頭,手背上青筋密布︰「他們不敢在現在跟我硬踫硬,在听說斯德丁有一支強大軍隊以後,他們會不會向斯德丁伸手?」
女僕眼楮一亮︰「一定會!還有那麼好的武器!」
王後又笑︰「那你覺得,斯德丁的領主會不會心甘情願的放手呢?」
女僕不敢肯定︰「……如果他是聖院最虔誠的信徒……」
王後搖搖頭,她溫柔的撫模了一下女僕的臉頰︰「如果他是,他就根本不會有私兵。」
「就算他是,有了私兵以後,他就再也不是了。」
「權勢比美人更美,比美酒更醇。」王後的笑容有些猙獰,「能讓人變成鬼,也能讓鬼變Ch ngR n。」
「到時候,聖院伸手要,斯德丁的領主不給,他們的矛盾鬧起來,才有我的好處。」
王後眼楮微眯︰「這是上天給我的機會。」
女僕連忙贊道︰「還是殿下聰明!有智慧!」
王後︰「還能靠這次機會,把安德森除掉。」
王後嗤笑道︰「他倒是空有野心,沒有能力匹敵,還不如那個只知道說瞎話的聖院長呢。」
「你去告訴聖院那邊的人,務必讓聖院長知道,斯德丁有一支無比強大的軍隊。」王後揉了揉女僕的頭發,「去吧。」
女僕退下去。
王後重新躺在了沙發上。
她看著窗外的一輪驕陽,不能直視其輝,只能移開目光,看向燭台,目光狠厲。
她不服氣了半輩子,這是她用盡一切資源人脈進行的最後一搏。
她關押了她的丈夫,讓人告訴子女要听從母親的話,她不要家人,不要孩子,不要所謂的王後榮光。
贏了,她是一國之王。
輸了,一死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池晏下章出場,這章我想了一下不能跳過,但估計小天使們不愛看,所以發100個紅包~
今天喝了鯽魚湯,還吃了鯽魚!
湯又白又鮮又香,鯽魚肉的味道也跟其它魚不一樣,除了刺多,簡直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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