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碧是西南大山坳村飛出去的一只「金鳳凰」, 在那個交通閉塞、貧窮落後的山村里,她是全村年輕人羨慕的存在,但她在外面, 卻只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打工妹。
但程碧心氣高,她在村里被人捧慣了, 出來後也不想做低三下四的活, 也是她機遇不錯, 得到了一份服裝搭配師助理的工作,服裝搭配師給忙碌的有錢人搭配應季服飾,而作為助理的她,則做一些跑腿取衣服、換尺碼的工作。
這份工作不僅薪資可觀,偶爾還能有機會接觸到有錢人, 為了更好地融入,程碧學會了裝扮自己,也學會了看衣服識人, 顧昶這一身行頭加起來得有六位數,作為同一個地方出來的人,她嫉妒得眼楮都紅了,也是因此, 她才帶著惡意打下了這段話。
卻沒想到,顧昶會說話了?
不過她很快發現, 會說話的不是顧昶, 而是顧昶……失散多年的有錢兄弟。
可這怎麼可能?顧昶這個不祥之人不是老跛子撿的沒人要的野孩子嗎?程碧瞪大了眼楮,妄圖證明這兩個非常相似的人不是親生兄弟。但……太像了,如果不是顧昶生得糙,幾乎就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不,你不能……」
譚昭轉頭看了一眼顧昶, 旁邊機靈的店員立刻就過來道︰「抱歉這位女士,現在店里只接待vip顧客,請您稍晚些過來。」
話語雖帶著尊敬,但很顯然是趕客的意思,程碧羞惱,卻只見這店員對著輪椅上的人道歉,隱約還能听到什麼「七少」之類的話。
七少?羅市哪家有七少?
程碧不甘地離開,離開前還凶狠地看了一眼顧昶,雖然理智告訴她不該這麼做,但顧昶是全村都能唾罵的存在,一時之間,她很難做出轉變。可她卻沒想到,顧昶沖著她露出了一個滿帶惡意的笑容,即便已經離開店門十分鐘,她身上的雞皮疙瘩依然消不下去。
那,真的是小時候任人欺負的顧昶嗎?
程碧忽然不敢認了,但她又很想知道,在商場逛了兩個多小時,她才又敢進店,這個時候,那位七少連同惡意滿滿的顧昶已經不在了。
她想找相熟的店員打听一下,卻沒想到剛進店,就被人禮貌地請了出來。
「我是來替老板取東西的,憑什麼不讓我進去?」
店員微笑︰「抱歉,本店是會員制,除此之外,不接待另外的顧客。」
「可是……」
程碧在店員微笑的服務下離開,她拿出手機點開微信,這才發現相熟的店員已經連發十條訊息給她,不僅如此,等她回過去時,對方居然拉黑了她?
她下意識滑到前面,這才發現……自己或許捅了大簍子。
譚家,羅市頂級豪門世家,集團旗下從地產、電器、高科技到零售、化妝品產業,只要譚氏敢做,就一定能做成。幾代人累積下來的巨賈之家,在羅市是無人能撼動的存在。
而剛才坐在輪椅上的,是譚家嫡系的七少爺,傳聞其性情乖戾、不按套路出牌,如果得罪譚家其他人,說不定還會講理,但七少,那絕沒有轉圜的余地。
而就像她恐懼的一樣,她被解雇了。
這個行業很小,小到只有有點不好的傳聞,就不會再有人雇佣她。程碧不信邪,但很快她就發現,羅市很大,卻再也容不下她。離開羅市那天,她收到了一條匿名短信︰滿意這個結果嗎?
她當即嚇得丟了手機!是顧昶,絕對是顧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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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成衣定制店,譚昭帶著顧昶去了樓下的手機賣場,昨天買手機太匆忙,忘記買配套的藍牙耳機,等連接好手機,他就不用听外放的羞恥甜甜電子音了。
理了頭發換了衣服,顧昶看著精神了很多。
也到了吃午飯的時候,顧昶表示自己要請哥哥吃飯,吃的還是非常養生的粵菜,顯然是在照顧譚昭的身體。
譚昭听到耳機里傳來聲音︰「哥哥,喝這個,養胃!」
……事實證明,這把甜甜的電子音,不論是外放還是耳機,都很羞恥,他下意識地開口︰「我自己來就行。」
說完才驚覺不對,剛要掏出手機打字,耳機就又傳來聲音︰「可是,我想幫哥哥。」
譚昭拿著手機的手一頓,有些驚訝地抬頭︰「你會唇語?」
天地良心,他這話真是隨便試探講講,卻沒想到耳機里得到了回應,他看著對面笑意盎然打字的顧昶,一時之間,心里不好的預感就更大了。
既然顧昶會唇語,那……譚昭想起昨晚上那場所謂的家宴,默默露出了一個標準微笑︰「看來,你還挺多才多藝。」
「謝謝哥哥夸獎。」電子音非常安詳地響起。
……就大可不必回謝。
不過既然對方坦白自己會唇語,譚昭也不再打字,只是跟人說話放慢了速度,也多多少少會回應一些熱情的舉動,比如……續湯,遞餐巾紙之類的。
吃過飯,譚昭接到了來自老宅留守特殊助理的電話,說是八少的電話打不通,詢問他是否需要替八少辦理入學手續。
「入學?高中還是大學?」
事實上呢,他們兩兄弟不愧是一胎出來的,他小學文憑,顧昶勉強比他強點,初中畢業,還是國家普及義務教育才拿到的。實際上顧昶這學,一個月能去上個一兩天,都算是多的。
「七少說笑了,當然是大學,譚氏每年都會向羅市大學撥款,七少要是想和八少一起入學,也是沒有問題的。」
這助理哪找的愣頭青,這是諷刺他學歷低嗎?
譚昭果斷掛了電話。
「他惹哥哥生氣了?」
譚昭︰「……沒有,問你要不要去上學?上羅市大學。」
顧昶打字︰「那哥哥呢?」
「不去,是在家玩游戲不香,還是出去花錢不快樂?你想學?」
很顯然,顧昶也不想。
厭學兄弟倆愉快地做了決定,又在外逛了半天,趕在黃昏之前回到了家中,並沒有遇上任何的奇詭之事。
倒是顧昶,臨睡前給譚昭發消息,說想逛逛老宅,順便想泛舟湖上。對此,做哥哥的當然是滿口答應,並且直接讓助理安排好行程。
隔天,依舊吃的是顧昶做的早飯,雖然只是簡單的荷包蛋煎餅,但也讓廚房敏感性人士譚昭心里落下了眼淚。
啥也不說了,干了這份煎餅。
「七少,這是程醫生快遞過來的藥,您要記得吃。」
生活助理來的時候,還帶了一大袋子的藥過來,譚昭現在的身體,你要說有大毛病,那可真沒有,除了器官衰敗的不可逆,因為續費了功德的緣故,他完全可以活到長命百歲。
但如果回來這一趟,只是繼續做譚家的「遺傳病攜帶者」,那就不是他了。
譚昭模了模心髒,隨意指了指桌上︰「擱那吧,我想起來會吃的。」
助理有些猶豫,他想請八少勸一勸,卻不知該怎麼與人溝通。這位新找回來的八少是位聾啞人,性情看著溫和,卻總覺得很難讓人親近起來。
至少這一刻,他不敢輕易上前搭腔,最後他也只能在七少的眼神下潰散,默默地將藥放下,然後恭敬地去開車。
「哥哥為什麼不想吃藥?」
譚昭抬頭,好讓人看到他的嘴型︰「這每年我光吃藥,沒有十斤也得有八斤了,也沒見有什麼好轉,吃不吃,意義不大。」
顧昶垂下眼眸︰那是自然,這藥能治病,卻治不了邪。
「哥哥開心就好。」
居然沒勸他?譚昭看著歡喜準備東西游湖的顧昶,這是知道他身上有異呢,還是知道他身上有異呢?
這話不好說,但顧昶確實是來勢洶洶,加上那日斬妖時的痛快狠絕,可見對方來譚家,必是有所求。
這在譚昭看來,並不過分,甚至再做得過分些,也沒有關系。
「哥哥在想什麼?」
譚昭拿出一頂漁夫帽遞過去︰「今天外面日頭大,送你戴上。」
顧昶就歡歡喜喜地戴上了,他還拎了個小籃子,上面蓋得嚴嚴實實,也不知放了什麼,看著輕飄飄的,像是什麼都沒裝一樣。
驅車到了老宅渡口處,早有佣人等候在此。這次是為了游湖,所以坐的並不是游艇,而是有頂的游覽觀光船。
從湖畔到湖心,大概飄了有小半個小時,以譚昭的眼力,這些都是安全區域。如果顧昶想要細細探究,恐怕得再往東南位去一些。
說起來,譚家還有一樁非常奇怪的事,那就是每一代譚家子孫都是男子,反正從發家之後,譚家無論是嫡系還是旁支,都從未誕下過女嬰。
「哥哥,那是什麼地方?」
譚昭順著顧昶的手指看去,盯了一會兒,卻並未開口,反而是掏出手機打字︰「那是你逝世五叔的故居。」
顧昶顯然也知道譚家五叔的死因,眼神微微暗了暗,只讓人繼續往前滑。
游湖還在繼續,譚昭能偶爾感覺到湖水底下的不平靜,就在快劃到對岸時,譚昭接到了親女乃女乃的電話。
「阿昭,听說你弟弟,被找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