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梨拎著一把菜刀出門,喊︰「媛媛,收拾行李,我們走。」
兄妹兩人早在院子里听到了兩間房里 里啪啦,想要湊上前又不敢,听動靜母親沒吃虧,兩人便按捺住了。
听到這一句,兄妹倆對視。
馮媛媛有些害怕︰「哥哥,怎麼辦?」
相比起整日在家里干活的馮媛媛,馮生已經在外行走了兩年,明白了許多道理。家里的父親和祖母就是又凶又不成器的那種人,而母親……性子實在太軟。或者說,她為了兄妹兩人甘願被壓榨。
「收拾東西,我們走!」馮生轉身回房︰「值錢的東西都收著。」
馮媛媛有些不安,從小到大,她听得最多的話,就是要听父親和祖母的話,只有听話,才能有以後。如果母子三人流落在外,肯定會被人欺負。
不過,母親和哥哥都要走,讓她獨自留在這里,她是一萬個不願意的。
一刻鐘後,兄妹兩人各自拎了個大包袱,楚雲梨也回了屋中,把王秀靈的東西收拾好。
看到她真的要走,馮玉林試探著道︰「秀靈,有事好商量,你這氣性也忒大了。我不過是多說幾句……那二百兩銀票我可以解釋的,之前我不是跑出去賭了一麼,那是我贏回來的。我不是想瞞著你,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楚雲梨轉身,手中的刀狠狠劈在床沿上︰「少特麼廢話,給我站遠一點。否則,我的刀可不長眼楮。」
馮玉林嚇得後退幾步︰「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凶?」
「你們母子以前總說我出身不好,行為粗鄙,怎麼,現在不過是暴露本性,你不應該意外才對。」楚雲梨捆扎好了包袱,一拔菜刀,從地上的狼藉里找出了硯台,就著里面干掉的墨摻了點水開始磨︰「寫一張咱們兩不相欠的契書!」
馮玉林自然是不願意。
王秀靈這女人出身花樓,他從來都不認為這女人配得上自己,當做一盤小菜偶爾吃吃還行,讓她做妻子……實在是丟人。
因此,她想走也行。但是,所有的銀票都在她手中,她這一走,他怎麼辦?
雖說這宅子值些銀子,但啃木頭也吃不飽啊,還崩牙!
馮玉林想了想︰「你今日突然發作,明顯有了去意,我不攔著你,可以寫契書放你自由,但是,銀票給我留一點。」
「你要不要臉?」楚雲梨不客氣道︰「這些銀子都是用我的命換來的,你憑什麼分?」她手中的刀「砰」一聲又砍在桌沿︰「寫不寫?」
馮玉林︰「……」
腿有些抖,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不寫的話,那刀會沖著自己的脖子而來。
他認命地拿起了筆,楚雲梨將鎮紙壓好,道︰「就說我王秀靈任勞任怨養了你們母子多年,如今恩怨已消,自願放我自由,從此斷絕關系。兩個孩子出身不好,你們嫌棄,自願讓他們跟我走。」
馮玉林不敢不從,門口的齊氏沖進來︰「銀票呢?」
楚雲梨冷笑一聲,掏出從她屋中翻出來的銀票︰「這一張十兩,是城北張家賞的。而這一張,是張夫人的表妹賞的,這張……」
銀票每一張序號不同,曾經王秀靈都細細瞧過。此時楚雲梨拿著,還能說出它們是從何處而來。有好些銀票已經不在。
開始的那兩年,王秀靈養家很辛苦。可後來她手藝越來越好,能伺候那些大家夫人之後,每次都能拿到不少賞銀,母子倆也是那時候才愈發大手大腳。
楚雲梨說完了,道︰「還有五張十兩,一張二十兩的銀票我沒見著,應該是被你花用完了。養了你們母子這麼多年,我沒問你要銀子,你哪來的臉要我分?」
她冷笑一聲︰「至于那二百兩,你們要是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去公堂上分辨嘛。昨晚我死里逃生,只拿銀子補償,其實我不太滿意。」
如今的馮家母子可不敢和羅府那樣的人家作對,要是牽連上那邊……有羅府花銀子要王秀靈認罪的事情在前,馮玉林不覺得自己能討著好。
「你趕緊走!」他催促道。
楚雲梨細細看過一遍,道︰「你們要是敢傷害兩個孩子,我會找你們拼命的哦。反正我一條賤命,你們可是母子倆,又自詡尊貴得很,我這輩子肯定是值了的。」
母子倆想到她方才砍屋中東西的狠勁,活生生打了個寒顫。
楚雲梨拿著契書,招呼等在院子里的兩個孩子︰「走吧!」
臨走前,順手將齊氏頭上的銀釵一抽。
齊氏大罵,想要上前又不敢。
三人出了門,巷子口就有馬車,楚雲梨招了一架馬車過來,讓他們送自己去中人那里,租下了一個院子。安頓好後,天已經黑了。
最近幾天乃多事之秋,楚雲梨不打算讓兩個孩子離開自己的眼前。因此,她夜里都很是警醒。
翌日早上,她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去了衙門,將契書給了師爺,找出當年關于王秀靈的冊子,徹底劃掉了自己的妾室的身份。從此,王秀靈就是王秀靈,和馮家再無關系!
走出衙門,楚雲梨心頭的郁氣頓時一輕。
和兄妹兩人走在街上,听說了羅府四老爺在府中被殺的事。
「屋中只有他一人,外面路過的人也不多,都不像是凶手,不知道這人是怎麼死的。」
「羅四老爺貪花,是花樓的常客,听說還專門買了一個宅子安頓他身邊的男男女女……」
「男的?」
說男男女女的那個人愈發自得︰「就是男的啊!」
「肯定是他又欺負別人家姑娘的時候,被人家給反殺了。所以羅府才找不著凶手。你們想啊,要是把那個女人交出來,四老爺死了都會被人唾罵。不得清靜。」
……
兄妹兩人都知道母親昨天從羅府回來,馮媛媛知道了母親的那些遭遇之後,也抽空告訴了哥哥。
此時听到眾人議論,兄妹倆對視一眼,裝作若無其事。但楚雲梨看得出來,二人都有些緊張。
昨天剛搬出來,家里還有的不少東西需要歸置,也要采買鍋碗瓢盆。楚雲梨並不糾結,隨便選了幾樣花銀子讓人送回家。
母子三人回到院子里,馮媛媛推了推哥哥。
馮生靠近,幾番欲言又止。
楚雲梨正在擦桌子上的灰,余光瞥見他這番模樣,隨口道︰「有話就說,怎麼這番神態?」
馮生左右看了看,確定四下無人,這才試探著問︰「娘,那個四老爺,真不是你殺的?」
楚雲梨︰「……」真不是!
馮媛媛松了一口氣︰「可那是誰殺的啊!娘,你會不會忘了?」
楚雲梨站直身子,打量兄妹二人,恍然想起自己在馮家母子面前確實太凶了點,兄妹倆會懷疑……也挺正常。
見她不說話,馮生低聲道︰「娘,您肯定是被人欺負狠了才還的手,您放心,我和妹妹站您這邊。如果……如果您被抓入大牢,我和妹妹輪著給你送飯!」
楚雲梨︰「……」
王秀靈上輩子被關入牢中,兄妹倆出現過兩次,卻都格外狼狽。送來的飯菜也簡單,每次見面都要哭。王秀靈問及家中情形,兄妹倆都顧左右而言他。
不用想也知道,他們二人的處境都不太好。
「我沒有殺人。」楚雲梨一臉認真︰「當然了,如果當時他欺負的人是我,我肯定會還手。但我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躺在了地上。再說,羅四老爺身邊美人眾多,怎麼會看上我?」
這倒也是。
兄妹倆大松一口氣,馮媛媛拍了拍胸口︰「娘,我來幫你。」
馮生重新端了一盆水過來。
看著兩人忙活,楚雲梨囑咐道︰「你爹和祖母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早晚會找上門來,到時候,你們能離多遠就離多遠,不能心軟。」
馮生有些遲疑。
馮媛媛點頭︰「娘放心。」
相比于齊氏使喚丫頭似的對待孫女,母子倆對待馮生雖然嚴厲,但也讓他讀書算賬,為他找了個活計。
有些事,得自己遇上了才能看清。楚雲梨沒有多勸,托人去尋了個大娘過來做飯。
就在當日傍晚,羅府的管事到了。
「秀娘,你那天在羅府有沒有發生比較奇怪的事?」
楚雲梨搖頭︰「沒有啊!」
管事囑咐︰「你從四老爺出事的屋子門口路過了的,等到審理此案時,大人肯定會讓人來請你上堂,到時候你實話實說。」
楚雲梨頷首︰「那是自然。」
管事您走之前,又囑咐道︰「就算發生了一些特殊的事,你最好也給忘掉。省得節外生枝。」
楚雲梨真心實意道︰「我比你們更怕麻煩。」
管事︰「……」這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