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晚上,錢有火輾轉反側,手痛得他根本睡不著。
楚雲梨本就淺眠,睡了一晚上後精神不錯。睜開眼楮,看到地上眼底青黑的錢有火,頓時就笑了︰「有火,你好些了嗎?」
錢有火根本睡不著,折騰了一整個晚上,他連睜眼的力氣都沒了︰「陳春喜,你故意報仇對嗎?」
昨晚上那個木棒,她打過人後,很快就藏了起來。錢有火昨晚上試圖尋找,愣是沒找到。
「話不能這麼說。夫妻吵架,急起來動手很正常,這可是你娘說的!」楚雲梨振振有詞︰「我太生氣了,下手就狠辣一些,對不起嘛。」
這三個字在錢家廉價得很,以前陳春喜挨打之後,錢有火基本都會說。
可有什麼用呢?
偶爾他還會保證以後再不打人,也還是沒用。說話就跟放屁一樣,說完後除了當時有感覺,之後就沒了。該打還是打。
錢有火只覺得憋氣,惡狠狠道︰「陳春喜,咱們走著瞧。」
外面錢母又在指桑罵槐。
楚雲梨坐起身︰「你睡吧,我得起了。」
她穿好鞋,直接從錢有火身上踩過,還故意踩他受傷的手,又是一陣殺豬般的慘叫聲起。
錢母听到後,急忙過來拍門︰「開門!又出了什麼事?」
楚雲梨打開門,一臉歉然︰「娘,剛才我起身沒注意到地上有人,所以就踩了上去。我不是有意的。」
錢母瞪著她︰「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楚雲梨低下頭︰「您真要這麼說,也由得你!」
錢母︰「……」
說的好像她無辜,被人冤枉了一般。
地上的錢有火惡狠狠道︰「她就是故意的!」
楚雲梨嘆息一聲︰「反正我問心無愧。」
就是把人打死,她也無愧!
可這話落在錢有火耳中,就是陳春喜承認了她是報仇!
大早上的手被踩了一腳,錢家人又去請了昨晚的大夫過來。等到包扎好,錢有火又出了一身冷汗。
兩人都傷了手,干活是不可能干活的。早飯是錢母做的,從開始做飯罵到飯菜上桌,才總算住了口。
吃過早飯,錢家人各自下地,只除了錢有火大哥的兒子歡寶,今年才兩歲多,正是磨人的時候。于是,陳歡喜的小姑子錢有美得留在家中照看……至少以前是這樣。
可是今日有些不同,臨出門前,錢母喊了錢有美︰「一起去干活。」
外面這麼大的日頭,錢有美今年都十五了,正是議親的時候,哪兒肯出去曬?
「娘,我在家里看著歡寶……」
話音未落,錢母已經開罵︰「家里兩個人呢,還怕他們看不好嗎?只是手斷了,又不是頭斷了,難道看孩子都不行?」
錢有美︰「……」
眼見錢母不耐煩了,她跺跺腳進門,甩下一句話︰「我換衣!」
錢母先走,錢有美在後面磨磨蹭蹭近半個時辰,也還是去了地里。
如此,家中二人就只剩下夫妻倆和地上的小蘿卜頭。
楚雲梨靠坐在椅子上︰「錢有火,你的手還疼嗎?」
哪壺不開提哪壺?
昨天才剛斷的手,怎麼會不疼?
錢有火冷笑著道︰「陳春喜,來日方長,咱們走著瞧!」
地上的小蘿卜頭轉得累了,吵著要回去睡。他一走,院子里只剩下夫妻倆。
楚雲梨似笑非笑︰「對啊,來日方長,咱們且走著瞧。」
錢有火看著她臉上的笑,無端端地覺得頭皮發麻。
話不投機,楚雲梨轉身回房,也去補覺。
錢有火看著她的背影,好半晌回不過神來。這真是他妻子嗎?
以前那個家里家外操持,對他千依百順的陳春喜,怎麼變成了這樣?
難道真是他下手太狠?
錢有火又想到自己胳膊上的傷……他干活多年,骨頭硬得像鐵,她肯定是下了死手才能把他的胳膊打斷。
錢母臨走之前安排讓楚雲梨做飯,傍晚的時候,一家人都回來了,飯菜還沒做,廚房里冷鍋冷灶,連水都沒燒。
見狀,錢母氣得七竅生煙,當即就開罵︰「懶成這樣,還不如死了算了。留你們倆作何,當祖宗伺候嗎?老娘辛苦一天還要回來給你們做飯,是不是還要喂到你們口中?」
一邊說,一邊罵罵咧咧地去廚房做飯。
地里干活的人本就餓得快,加上飯菜沒有油水,吃得也多。別看一家就這幾口人,要做一大鍋粥,還得炒一盆菜。
錢母越做越生氣︰「陳春喜,我看你是真不想過了。剛才我已經讓人去你家里,請你大伯跟村里的族長過來,咱們好好商量一下。」
做人兒媳,做到被請長輩的地步,也會讓人側目的。
陳春喜從小沒有父親,由母親一手帶大。而江氏年紀輕輕守寡,最怕被人議論,她這種想法,不自覺間也傳給了女兒。
所以,陳春喜成親之後挨了打,想的不是討回公道,而是怕外人知道了丟人。
如今換成了楚雲梨,她卻是不怕的。
晚飯剛好,陳滿福和族長就到了。
錢母是托人去請的人,兒子兒媳把對方胳膊打折了這種事好說不好听,鬧出去肯定會成為別人的談資,錢母可不想丟人丟到隔壁村去。所以,她托人的時候並沒有說得太清楚。
而昨天才發生了陳春喜胳膊被打折了跑回娘家的事,陳滿福和族長滿心都以為錢家請他們過來是道歉的。
來的一路上,還都覺得錢家講道理。為這,族長說教了一通陳滿福。諸如「這麼講理的人家春喜還要鬧事不懂事,你們不責備反而還上趕著添火」之類的話。
進了錢家院子,二人瞬間就發現了不對。
如果真是賠罪,錢家應該很客氣才對,這一個個的板著臉,不像賠罪,反而像是等著人賠罪。
「親家大伯到了?」錢父氣沖沖出來︰「進來說吧。」
陳滿福一頭霧水。m.
心下卻更怒,佷女的手被打成那樣,若是養不好,這以後可就殘了,錢家沒有一點悔過之心不說,反而還一副算賬的架勢,這是想繼續過的做法嗎?
一時間,陳滿福心里又起了接佷女回家的想法。但礙于邊上的族長,只能沉默。
進了堂屋,陳滿福再不客氣︰「你們找我來想說什麼?春喜被你們打成那樣,總應該給我一個說法吧?」
「說法?」錢母氣得跳了起來︰「你看看有火,他也被春喜打了,同樣打折了胳膊,你們還要什麼說法?反而是我要問問你們陳家這怎麼教的女兒,這樣狠辣,日子還怎麼過?」
族長皺起眉來,看向楚雲梨︰「春喜,怎麼回事?」
楚雲梨低下頭︰「昨天我回來後,婆婆跟我說,夫妻之間吵架吵急了動手正常,昨晚上我們又吵,我邊上剛好有一個木棒,順手就……三爺爺,我承認我沖動了,可夫妻之間吵架正常啊。我也道歉了,還要我怎麼樣?」
族長啞口無言。
邊上的錢家人听到她這理直氣壯的話,恍惚間還有種自家人無理取鬧的感覺。
錢母跳腳︰「你分明就是故意打的。」
楚雲梨直接否認︰「不是故意的。錢有火他惹我生氣,我氣急了才動手的。」
昨晚上錢有火只是想上床就挨了一頓,聞言頓覺自己冤枉,質問︰「我怎麼惹你生氣了?」
「你把我胳膊打成這樣,我不該生氣嗎?」楚雲梨反問。
錢有火︰「……」
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這要是掰扯起來,扯到天亮也掰扯不清。
陳滿福也沒想到,佷女昨天主動回來,竟然是抱著報仇的心思。看著和錢有火互相爭執寸步不讓的佷女,他心里有些擔憂,佷女性子這麼硬,這日子還能過嗎?
最後,陳滿福和族長斥責了楚雲梨,而錢家也保證以後錢有火再不對媳婦動手,此事就算了了。
當下就是這樣,打得這麼狠了,還在勸兩人在一起好好過日子。
夜里,還是楚雲梨先回房,她坐到了床邊上。
錢有火進門後,道︰「今晚我要睡床。」
「你最好乖乖的睡地上。」楚雲梨從枕頭底下翻出那根木棒︰「如果你想兩只胳膊都吊起來的話,盡管上床。」
錢有火面色一言難盡︰「剛才你大伯好像讓你別打人來著!」
楚雲梨左手掄棒子玩,淡然道︰「你以前打了我,不也保證不再動手?結果呢?」
錢有火︰「……」所以,保證都不算數嗎?
一時間,錢有火只覺得前路無光,這以後日子還怎麼過?
他胳膊還痛,沒心思爭執,乖乖睡了地上。
翌日早上,楚雲梨起床,照舊踩了他兩腳。
錢有火被踩得直叫喚,疼痛里又生出怒氣來︰「大早上的你做什麼?你眼楮瞎嗎?故意的,是不是?」
楚雲梨一臉驚訝︰「哎呦,對不住,又踩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