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752、三個閨女的娘(完)

趙氏一把揪住張氏, 「大嫂,你沒有兒媳婦, 你幫我承認了吧。」

沒兒媳婦?

這話著實扎著張氏的心了, 她本來也有兒子的,要不是為了前程,兒媳婦早已經進門了。再說, 憑什麼她沒兒媳婦就得替弟媳背鍋?

「我不干!」張氏甩開她,「誰掐得誰認, 我承認我掐了, 可你也沒閑著。」

所以, 當林村長叫了兩人出去質問時, 兩人都不吭聲, 算是默認。

林村長怒不可遏,「混賬, 混賬,我妹妹倒了八輩子霉才嫁入你們余家, 得了你們三個混賬。」

三個?

這是把楚雲梨也罵進去了。

楚雲梨懶得理會,當下講究死者為大。要是這時候她回嘴說些林氏生前偏心, 她才沒伺候之類的話, 又是她的不對了。

反正群眾的眼楮是雪亮的,林氏身上的傷到底是誰掐的,大家心里有數。

林村長指著張氏,「老大家的,你來說!你婆婆哪里虧待了你, 你要這樣對她?」

事實上,林氏沒有虧待的只是孫子而已,三個兒媳婦中,她哪個都不喜歡。當然了,和被苛待的三兒媳婦比起來,她們倆確實要好過得多。

張氏看著滿院子的人,突然道,「我承認我掐她了,可我那是為了叫她起來吃飯。」

楚雲梨︰「……」萬萬沒想到,還能這麼扯。

趙氏忙贊同,「對,我們是叫娘起來吃飯,她昏著嘛,叫也叫不醒,不吃飯又不成,所以我們才掐她的。」又補充道,「這法子我還是跟三弟妹學的呢。」

眾人驚呼出聲,本以為是伺候老人的兩人干的,沒想到這里頭還有老三的事呢!

對上趙氏挑釁的眼,楚雲梨揚眉,「昨天我來看娘,確實掐娘了,可我掐的是人中。」

林村長斥道,「掐了就是掐了,反正誰也不無辜。」

楚雲梨不依,道,「舅舅,我有話要說。昨天我把娘掐醒後,她還跟我說了一會兒話,精神不錯,不可能這麼快就……方才換衣裳,大嫂二嫂不讓我近前,我壓根兒也不知道娘身上有傷,既然她們敢對娘動手,我懷疑娘本來沒這麼快去,是被她們……」

聞言,張氏和趙氏兩眼幾乎噴出火來,趙氏瞪著楚雲梨,「你胡說八道!」

楚雲梨冷笑,「你不也胡說八道嗎?我掐人中,你說你掐娘是跟我學的,你哪只眼楮看到我往娘胳膊上掐了?你要跟我學,難道不應該是掐人中嗎?」

趙氏啞然。

「別吵!」林村長斥道,「人已經沒了,你們還要在她跟前吵,再氣她一回嗎?」

楚雲梨看向張氏和趙氏,冷聲道,「我有話說。我懷疑娘是被她們殺死的,我要報官!」

張氏和趙氏面色難看,趙氏立即道,「你污蔑我。娘病在床上你不伺候,死了你還不讓還不能安生,你安的什麼心?」

林村長面色慎重,半晌道,「人已經沒了,入土為安要緊。」

林村長身為娘家人,要是他要計較,余家這邊就得查個清楚。

他不想計較凶手了,只想安葬了林氏。

並且,看得出來,他和林氏一樣,都不喜歡三兒媳婦。

「她辛苦了一輩子,一天好日子沒過。如今人沒了,你們得盡心盡力辦喪事。」林村長沉吟了下,道,「壽衣重新買,要綢衫,棺材要好木頭,席面不能太差,至少四個葷菜,法事做九天……」

他越是吩咐,張氏和趙氏面色愈發難看。

好容易,林村長吩咐完了,道,「她生前偏心是真的,虧待了三房。你們倆得了便宜,如今她的喪事就你們兩家辦。」

張氏和趙氏臉都白了,立即就要爭辯。

林村長抬手,「要是不依,我就听三房的去報官!」

妯娌二人頓時啞了聲。

林村長又看向楚雲梨,「你就給你娘買些紙錢吧。」

看來林村長心里門清,剛才他以為林氏是病逝,所以讓三兄弟商量著辦喪事。而听了楚雲梨的話後,他已經知道林氏的死有問題。可他不想追究也是真的。

就像是他說的,人已經死了,入土為安要緊。若是要查她的死因,沒查到真凶之前都不能下葬。這也罷了,要是讓人知道她是被兒媳婦所殺,只怕議論的人更多。

他如此安排,也是讓林氏走個清靜。

林氏的婚事就這樣隆重的草草辦了。

隆重確實隆重,喪事一切東西都往好的買,法事做了足足九天,席面也不錯。可是如今好多人不想與余家來往,客人實在不多,雖看在村長的面子上來了一些,卻也不多,抬棺還是林氏娘家的外甥和外甥女婿。

剛出頭七,兩房就分家。

分家又鬧得頗大。

因為喪事家中又欠了債,還都是張氏和趙氏花了高利息借來的,沒辦法,現如今哪怕是娘家都不願意借銀給她們了。

差不多一人出了一半。

趙氏認為自己是次子,出這麼多足夠了。可張氏覺得自己如今帶著女兒過活,壓根算不得長子,哪兒需要她出這麼多?

所以,分家可以,這債趙氏得還一些。

余成武也挺怨大房,供養兒子讀書多年,卻因為余光宗胡來而失了縣試資格,他覺得委屈得很。現如今兩個兒子只會讀書,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以後還不知道怎麼辦呢,如何還肯幫大房還債?

再說,他不認為妻子會對母親下毒手,沒追究張氏殺人就算了,竟然還妄想讓他們幫還債,憑什麼?

還有家中的地,大方如今就張氏帶著女兒過活,要趙氏來看,在家中的地和房子都應該是她兒子的。張氏認為是長房,別說佔大半,至少一半是要的吧?

恰在此時,債主上門,要他們還債!

辦喪事花了那麼多,喪儀約等于沒有。余家哪兒還能變得出銀子來?

債主願意借錢,自然是認為余家還得出。

如今余家最值錢的,就是那幾畝地了。

辦喪事的時候,有林村長盯著,但凡他們打一個磕巴,村長就要報官。所以,借錢的時候他們只想著利息高就高點,快點把此事了了。

誰知事剛了,債主就上門了,敢放利錢的人自然是有些獨特的收債法子的。

不過兩天,余耀祖的胳膊就被打折了,二房兩人受不了了,直接找上楚雲梨,想要跟她借錢。

楚雲梨就倆字,「不干!」

趙氏一咬牙,道,「弟妹,你要不要過繼個孩子到三房?」

楚雲梨︰「……」你在做夢!

趙氏飛快道,「女兒終究是別人家的人,還是得有兒子養老送終才好,繼寶還小,要是你願意……」

「我不願意!」楚雲梨直接打斷她,「就你生的那種混賬,自己收著吧!」

熬了幾天,余家熬不住了,地全都賣掉了,還了這些日子欠的債,又給余繼祖治了胳膊,基本就花完了。

莊戶人家沒了地,就沒了根。他們又不會做生意,只能坐吃山空,不過小半年,余家能當的都當了,又借不到銀子,只能出去做些短工,每日吃糠咽菜,勉強度日。

大概是逼得太狠,三月的趕集日里,眾人都在議論柳村中遭賊的事,說是好多人家中養的雞都不見了。有人懷疑是余耀祖兄弟二人。

張氏和趙氏還有余成武他們打短工養活自己之余,還得養活家里的三個「孩子」,這倆兄弟這小被寵著長大,從不用干活,還吃著家里最好的東西。如今受不了苦日子朝別人家東西下手,楚雲梨一點都不意外。

可她沒想到,這兄弟二人膽子大到偷余成富的豬,還真讓他們得手了,大半夜的趕了兩頭豬到鎮上的屠戶家中換了銀子。

翌日一大早,得知了消息的楚雲梨直接就去鎮長家中告狀。

偷雞模狗這種事可大可小,鎮長盤算了下,打算讓他們私底下和解。所以,帶了楚雲梨到余家去。

鎮上去村里這事還是挺稀奇的,楚雲梨也沒有幫兄弟二人遮掩的意思,柳村中許多人都趕到余家,紛紛表示自家也被偷了。

加起來足有十來家。

這事兒就比較嚴重了。要是這一次和解了以後兄弟二人再犯,于柏樹鎮鄉風不利。

要是弄得以後眾人提起柏樹鎮,第一反應就是有小偷………這可不妙,鎮長沉吟了下,道,「你們是想和解呢?還是想告官?」

趙氏直接跪在了楚雲梨面前,「弟妹,以前是我對不起你,我求你……求你……」

求她沒用。

村里這些被偷的人家都不富裕,余家如今窮成那樣,也還不上他們的損失,就算還上了,以後兄弟二人再偷,他們是追究呢,還是不追究?

追究吧,就是雞和雞蛋之類的,不算多值錢的東西壓根犯不上,鎮長大概也沒空天天為了這點兒東西給他們斷這些是非。不追究吧,誰家的雞不是辛苦養的呢,還想給自家孩子打牙祭呢。進了別人的肚子,如何能甘心?

眾人一致決定,報官。

拉走兄弟二人時,趙氏哭得撕心裂肺,余成武抱著頭蹲在一旁,頹廢不已。

兄弟二人只是偷雞模狗,罪名不大,判了監五年。

趙氏和余成武一咬牙,直接跟去了縣城,這之後,余家沉寂了下去。

楚雲梨一輩子都未再見過二房一家人。

兩年後,余煙煙嫁去了陳家,一開始還挨打,後來不知怎的陳老三腿斷了,之後就打不了她了,可也拿不回銀子,日子雖然艱難,但也勉強能過。只是,她再沒有回過余家,張氏上門時,她也不讓母親進門。

張氏不到四十就郁郁而終,死前邊上一個人都沒有。

余糧十七歲時,楊央歡歡喜喜地上門把人迎了去。同年,帶娣和對面點心鋪子的長子定了親事,兩年後才成親,也過得不錯。而來娣最小,一直陪著楚雲梨,到最後甚至招贅上門,打算將醬肉鋪子一直開下去。

余成富活到了六十多,在當下算是長壽的,臨走之前,他已經虛弱無比,三個女兒都帶著男人和孩子到了近前,各個衣衫鮮亮,肌膚白皙,養得極好。

他還躺在當初的那廂房中,紅漆箱子上漆掉了大半,屋中陳舊,很難讓人相信這是鎮上醬肉鋪子的東家所住,他看了一圈屋中眾人,眼神最後落在床前的楚雲梨身上,漸漸地恍惚起來,眼神深遠,似乎在透過她看別人,動了動唇,「謝謝。」

楚雲梨實話實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辦完了喪事,余糧扶著楚雲梨回家,笑道,「爹走之前,好像在跟您說謝謝呢!」

她握著近來身子越來越虛弱的母親的手,眼楮酸澀,心里滿是不舍,「娘,其實我也想說,我和妹妹們能有今日,都是您的功勞。我們都謝謝您。」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