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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三合一

「抱歉。」顧堰一臉歉然, 「他們隨你們處置。」

楚雲梨也知道讓顧堰交出罪魁禍首是妄想,但對上周父滿臉的眼淚, 她心里劇痛, 「那到底是誰?不能交出主使,總該讓我們知道那人是誰吧,高矮胖瘦不知, 甚至連是男是女都不知,別說我和去爹接受不了, 只怕我娘也不能瞑目。」

顧堰沉默, 半晌從袖子里掏出一個匣子推到周父面前, 「抱歉, 這些當是我的補償。」

周父閉上眼楮, 眼淚順著帶著皺紋的眼角流下,一言不發。楚雲梨則沒有這麼多顧忌, 反正她年紀小,質問道, 「你們當人命是什麼?那是我娘,你們殺了她, 讓我爹年紀輕輕獨自一人, 讓我從小就沒了娘,如今就拿這個來彌補?」

她心緒起伏不定,心中的怒火壓抑不住,再問,「我是不是也可以殺人, 十幾年後再來彌補?」

她一再咄咄逼問,尤其听到她最後一句,滿臉歉然的顧堰神色正了正,道,「別想著查清事實,你們若是報官,最後的結果也還是這樣。你們拿了這匣子,收下這兩人,此事日後不許再提。要不然……」他語氣里滿是威脅,肅然起身,一手背後出門,背影威嚴肅殺。

楚雲梨心里一凜,顧堰從第一回見面,對他們父女就諸多包容,還是第一回如此認真,倒真有了幾分朝中重臣的穩重和從容。

知道再也問不出什麼,周父按住了她的手搖搖頭,示意她別再問。楚雲梨的眼神落到了被捆住的兩人身上,盤算著從他們口中是不是能問到一點消息。這一仔細看,她面色大變。

兩人的口中都塞著一塊黑色的布,仔細看了才發現,那布哪里是黑色,只是暗黑色而已,且顏色看起來很不正常,她幾步過去,彎腰伸手去拿,一股濃郁的血腥味瞬間襲來,燻得她眼楮都有些疼。只看到手邊那人的口中一片血肉模糊,婆子發出嗚嗚聲的求饒聲,竟然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了。

楚雲梨一陣涼意襲透全身,這是……割了舌頭了?

她飛快伸出手去拔掉那中年男子的口中的布,一樣的血腥味,一樣的血肉模糊。心里驚懼之下,後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子。

周父面色也不好看。

已經走到門口的顧堰察覺到楚雲梨的動作,頓了頓後繼續往前,眼看著就要出門,楚雲梨突然道,「顧大人,麻煩您把他們帶走!」

顧堰回身,「這是你們父女倆一再要求的交代。」

周父沉聲道,「但是他們已經如此淒慘,我們只是普通小老百姓,下人不听使喚也只是趕出去而已,可不敢殺人。顧大人還是把人帶回去吧。」

顧堰回身,眼神沉沉的看著父女,半晌一揮手,立時就有他的隨從過來,飛快拉走了兩人。

「看在你們父女對我有恩的份上,誠心奉勸一句,別想著報仇,稍後我會派人再送上一份謝禮。」說完,帶著人離開了周家小院。

屋子里安靜,只余周父粗重的呼吸聲,楚雲梨忙伸手把脈,勸慰道,「爹,別生氣。」

周父嘆息一聲,拍拍她的手,「我會好好的,我還要照顧你呢。」

周父經此一遭,頹廢了兩日後,振作了起來,全力開始做生意。

楚雲梨放心之余,學醫更加認真,且還刻意跟著田大夫學習針灸之術。

田大夫在歡喜鎮上算是醫術最好的大夫,哪怕到了縣城,他的醫術也是最好的,來縣城不過短短兩個月,特意到醫館去請他的人就有許多。

楚雲梨拜師,不是以前那種玩笑一般喚師父,而是備了厚禮由周父親自帶著上門,三跪九叩後正式拜師。

有了師承後,田大夫就拿出了兩本古樸的醫書,又教了她針灸之術。

十月之後,天氣越來越來冷 ,縣城的日子他們還算習慣,有周父和田大夫在,楚雲梨一點都沒想家。

漸漸地到了十月末,外頭雖然沒下雪,但早上的枝條上滿是寒霜,盆中裝水若是在外面過夜,是會凍上一層薄薄的冰的。

這些日子以來,桉城中暗地里流傳顧堰對他接進去那女人感情頗深,對于送他美人的人不假辭色,全部退回,也有人不信邪,覺得顧堰有所顧忌,當著人面收了讓人詬病。要知道,據說這位顧大人,家中可是有妻室的。于是,干脆把美人的轎子趁夜往驛館門口一扔 ……想著這樣總該收了,沒想到顧堰直接就讓人把美人送了回去,一點面子不給,毫不客氣。

久而久之,便沒有人送美人了,與之相對的,便傳出顧堰滿心滿眼都是那個帶著女兒前來投奔他的女人了。好多人感慨,沒想到這位京城來的顧大人,是個情深義重的。

天氣轉冷,顧堰離開桉城的消息始終沒傳來,倒是听說有人找到了驛館,也是女人,不過這一回來的女人看起來五十多歲,這倒沒有人扯上那些風月之事。

也有人暗地里傳,那女人是顧堰母親。

楚雲梨得到這個消息時,打算起身去醫館,听到春雨的話後,她眉心皺了皺。

其實當初派出那婆子對她娘下手的人不難猜,左不過就是顧堰的長輩,一般男人不屑于用這樣的後宅手段,應該就是他家中的女性長輩,這個人……大半就是他母親。

沈家只是一般商戶,配侯府自然是不夠的。顧堰和沈芸兩情相悅,且兩心相許,落在侯夫人眼中,沈芸大概是那蠱惑他的妖精,是要拖累他前程對他毫無助宜的低賤商戶女,自然是不能留的。

要知道,桉城離京城何止千里,不分晝夜的趕路也要半個多月,不是對他真心疼愛擔憂的人,是不會這樣費心思的。

楚雲梨照舊起身出門,暗地里盤算著,得想辦法打听一番顧堰母親對于沈秋妍這姐妹倆的態度,興許能探知一二當年的事。

她去醫館都是坐馬車,近來早上寒冷,但到了午後天氣還是不錯的,陽光灑落,曬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所以,醫館中午後的人格外多。

本來這醫館算是桉城中數一數二的,平日里都很忙,午後更甚,楚雲梨忙亂過後,只覺得饑腸轆轆,起身帶著春雨出門,打算去找點東西吃,順便給那邊還有人排隊的田大夫帶些吃食回來。

剛剛出門,就一個小丫頭急匆匆過來,對著他一福,「周姑娘,我家主子有請。」

楚雲梨揚眉,看了看大道旁小巷中的青棚馬車,也不知道在這等了多久,春雨已經上前一步,擋在楚雲梨面前,問道,「你家主子是誰?這樣遮遮掩掩的,要是歹人怎麼辦,誰敢去見?」

那邊青棚馬車簾子掀開,露出沈秋妍的臉來。

楚雲梨有些驚訝,自那日沈秋妍在周家對著顧堰哀求哭嚎過後,兩人再沒有見過面。以沈秋妍好面子的性子,沒想到居然還會主動來找她。

不過,沈秋妍找她,她就一定得去見?當下抬步就走,隨口道,「我餓了,急著吃飯。」沒空!

醫館不遠處就有一家酒樓,味道不錯,當然了,價錢也不錯,楚雲梨餓得很了,也沒上樓,直接在大堂中找了個偏僻處坐了,等著伙計上菜。

剛坐下不久,對面就坐下了一個素衣女子,楚雲梨眉心微皺,吩咐邊上的春雨,「讓伙計過來。」

她對面的女子也就是沈秋妍,頓時面色難看,楚雲梨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這是讓伙計過來趕她走,忙攔住春雨,急切道,「我有要事與你商議。」

楚雲梨端著杯子摩挲,一時間沒答話,沈秋妍起身坐到她旁邊的椅子上,離她更近,不止如此,她身子微微往前傾,靠到了她耳邊,「我祖母到了桉城,你知道嗎?」

「跟我有什麼關系?」楚雲梨淡然,余光看到伙計已經端著托盤過來上菜,倒沒有再提趕她離開的話。

且不提伙計敢不敢趕顧堰的女兒離開,她自己還想從她這里套話呢。

沒想到根本不需要她套,沈秋妍緊接著道,「當初害我娘性命的婆子,就是我那祖母派出的。」

楚雲梨冷笑,問道,「你如何知道的?你祖母殺了人,難道還會滿天下傳揚甚至告訴你不成?」

沈秋妍也不生氣,咬牙恨恨道,「昨日我去給她請安,剛好守院子的婆子不在沒人攔我,天色不早,我也不好耽擱,直接就進了門,沒想到剛好听到爹與祖母爭執,言哪怕沈氏女配不上他,也可與他商量納為妾室,如何能夠下殺手,好在收尾不錯,要不然該拖累侯府了。」

沈秋妍面色難看,「祖母說,爹與那女人感情深厚,是不會願意讓她為妾的,只有讓她消失在這個世上,我爹才能忘了她……我听到這里氣得不行,又不能進門質問,只得重新出了院子,假作不知。本來昨日我就要來找你的,只是天色太晚,昨晚上我一夜沒睡。」

听到沈秋妍的話,楚雲梨心里也升起了滿腔怒意,不過被她壓下了,拿起筷子開吃,「找我也沒用,我又能如何?」

沈秋妍質問,「難道你不想給你娘報仇?」

楚雲梨不以為然,「比起為我娘報仇,我相信她更願意我和爹好好的。」就是要報仇也不會告訴你。侯府那樣的門第,讓人知道自己有報仇的心豈不是嫌命長?人家不用親自動手,只要露出口風,多的是人為難他們父女。

沈秋妍不信,「你不報仇,那你爹呢?他對姨母一片深情,如今知道她為人所害,還能忍住?」

楚雲梨端起碗喝湯,囑咐春雨讓伙計給田大夫裝飯菜,隨口道,「我爹再對我娘情深,我娘也已經不在了,他還不至于分不清輕重緩急,比起以卵擊石,他肯定也想要我好好的。」

「你怎麼這樣?」沈秋妍有些惱怒,「最開始我知道我娘被人害死的時候,就想要給她報仇,沒想到姨母拼命生下你,姨父也對你滿心寵愛,你居然這樣自私!」

楚雲梨面上神情依舊不變,沈秋妍見了,恨得不行,半晌咬牙道,「最近祖母喜歡我炖的湯,你不報仇,我順便幫你報!」

「可千萬別!」楚雲梨忙抬手止住她,「你做事別帶上我。」

沈秋妍恨鐵不成鋼,「你怎地這樣膽小?」

看著楚雲梨不緊不慢繼續喝湯,沈秋妍躊躇半晌,靠近她道,「我需要你幫忙!」

楚雲梨嘴角隱隱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說了這麼半天,這才說到了點上。也不追問,甚至看都不看她。

她不接茬,沈秋妍到底還是沉不住氣,「你給我配些不易讓人發覺的藥,我拿去給她添到湯中,藥效可以慢些,主要是別讓人察覺。你只要配藥,接下來的事情都不用你,那藥……你可明白?」

楚雲梨心里一跳,再沒想到她這樣大的膽子,如此簡單直接。

听她這話的意思,對自己似乎很放心,這是覺得她合該配藥?想想也對,比起別的大夫,似乎她這邊確實讓人安心一些,最起碼侯夫人也是她的仇人。

這確實是一條捷徑。

不過,楚雲梨可不想如她的意,別看只要她配藥,萬一事敗,難保不會牽連自己,再說了,毒死侯夫人,對沈秋妍的利益應該更大些。她這樣急切想要對侯夫人動手,別是侯夫人不答應帶她回去吧!

他們父女倆一直低調,也沒表露過對侯府的敵意。且顧堰那日雖然說得嚴肅,對他們父女卻始終是虧欠的,只要他們父女倆安生,相信侯府不會把他們父女看在眼中。

若是給了藥……顧堰絕不會再留兩人,這等于是找死。再有,田大夫一輩子九人無數,楚雲梨已經是他徒弟,這樣連累他名聲的事情便不能再做!

楚雲梨一臉好奇,問道,「縣試已過,顧大人何時啟程回京?」

沈秋妍見她答話,覺得她這是願意配藥,微微放松下來,「不用多久,要不是祖母過來,我們已經啟程了。」

楚雲梨想起什麼,又道,「對了,還沒問你侯夫人為何千里迢迢到桉城來,你知道嗎?」

問完,楚雲梨余光仔細打量她神情,看不出什麼,收回視線時,瞄到她袖子里捏緊的手指,指尖都泛了白。

「我不知。」沈秋妍語氣還算鎮定。

這可不像是不知道的模樣,別被她真猜中了,侯夫人不想帶她們回去吧?

沈秋妍滿是急切,壓低聲音追問,「那藥你何時給我?最好隱蔽些,讓下人想辦法送,我們倆最好還是別見面了。」她抬起頭看了看大堂中,「不如我明日讓人來這邊取食盒,你想辦法讓人放進去……」

「等等!」楚雲梨抬手打斷她的話,「我何時說要給你藥了?雖然你說的送藥法子可行,但買藥可是要給錢的。再有,你還沒告訴我需要配什麼樣的藥材,什麼病癥你倒是說說。」

沈秋妍先是一愣,听明白她的話後頓時惱怒,「你……」

楚雲梨一臉無辜。

「你是不是裝傻?」沈秋妍以為她拿喬,恨恨地壓低聲音,「我要可以緩慢要人命的毒藥!」

楚雲梨放下筷子,正色道,「抱歉,我學醫日子尚淺,還不會配這種,師父都不會,我一輩子大概都不會配。你想要買這種,還是找別人吧。」

沈秋妍再也忍不住,冷笑道,「你可別裝傻!」她也沒想忍,自從認親後,她覺得自己和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妹身份已然不同,以前她處處捧著自己這位表妹,如今當反過來才對。哪怕周明萱還是如以前一般任性妄為,她覺得自己沒必要再壓抑自己,語氣里自然就帶上了威脅,「我如今可是侯府女兒,你這樣誆我,我豈會放過你?」

楚雲梨擺擺手,「要是想讓人知道你恩將仇報的話……隨便你了。」

若是還沒找到沈思煙母女,說不得她還會顧忌一二,但是自她發現顧堰真心想要尋找的女兒不是她後,就再也不怕了。

比起她,沈秋妍應當更害怕從顧堰那里失寵才對。

楚雲梨接過食盒抬步出門,身後傳來沈秋妍氣急敗壞的聲音,「你可別後悔。」

她沒有回頭,今日答應了給她毒藥,那才會後悔。

那日之後,楚雲梨還是有些防備的,每日出門無論遠近,都會讓馮韶安相陪。

馮韶安近來在學著看賬本,這才沒有時常陪著,現在得知她興許有危險,賬本就隨身帶著,她在醫館中給人把脈配藥,他就在門口的凳子上拿著賬本,她一抬眼就能看到他,然後他若有所覺的看過來,兩人對視,總會相視一笑。喧鬧的醫館中,兩人之間總有一種旁人插不進的靜謐。

與他們的平靜相比,驛館中最大的院子里就沒那麼安靜了,屬于侯夫人的院子中,顧堰一臉不耐煩,「京中已經來信催了,我要趕緊回去!」

侯夫人老神在在,絲毫不著急,「回去可以,我也沒攔著你,但是不能帶她們。」

顧堰無奈,「娘,您別這樣,她們是我的妻女。」

侯夫人冷笑,「你的妻女在京中,妻子是恬安郡主,女兒是玉縣主,都是上了皇家宗譜的貴人,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我們侯府的門的。」

侯夫人口中的阿貓阿狗沈芸母女倆,此時站在角落中一言不發,垂下頭的眼圈通紅,顧堰擔憂的看向兩人,肅然道,「娘,皇上傳我回京,您別這樣任性,為兒子的前程考慮一下,可好?」

侯夫人嗤笑一聲,伸手一指那邊角落中的母女倆,「我沒為你考慮!我就是為你考慮太多,才不讓她們回京。你帶著她們回去,得罪了恬安郡主,得罪了大長公主,你以為你自己還有什麼前程可言?」

顧堰啞然。

侯夫人意有所指,「她們要是為你考慮,就應該自請留下。我也不是不認侯府血脈,只要她們乖乖的,別想著去京城給郡主添堵,我自然不會虧待了她們。最起碼……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說到最後,她的眼神已經看向了角落的母女倆,「不止如此,在這桉城中,侯府可為你們做主,不會有人敢欺負你們。只要你們不頂著侯府的名義肆意妄為,在這桉城之中,我可保你們順心如意。如何?」

「不能!」那邊的母女倆沒搭話,顧堰已經斷然拒絕,「我與芸娘錯過這麼多年,往後的日子我想與她相伴。郡主那邊,我會與她解釋。」

侯夫人冷笑,「解釋什麼?是跟她解釋,你在婚前就已有了意中人,且還生下了兩個女兒?還是跟她解釋你出門一趟,帶著所謂的「妻女」回去?」

「皇家威嚴不容玷污,你做事可要想想侯府!」

顧堰皺皺眉,「娘,有些事情你不知道,郡主她定然不會怪罪我的。」

「你簡直就是強詞奪理。」侯夫人怒極,一巴掌拍在桌上,角落的母女倆人抖了抖,「你與郡主多年來伉儷情深,這是京中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你如今帶著她們回去,是要當眾給郡主扇上一耳光嗎?」

說完,看向角落的母女兩人,「你們想要的榮華富貴,只能在桉城。若是想要去京中,有我在一日,絕無可能!」

話說的篤定無比,又意有所指,「十六年前,你那妹妹的死因,興許你也猜得到。」

這就是威脅了,沈芸立時就白了臉,順從的歸了下去,「夫人,小婦人從小在桉城長大,不敢奢求別的,只求一日三餐飽月復,有片瓦遮身便足矣。只是思煙從小跟著我受苦,小婦人只希望她往後的日子能多見見世面,哪怕……是侯府養女也可!」

侯夫人聞言,詫異的揚眉,「你倒是挺有想法。」

顧堰再沒想到,先松口的居然會是沈芸。

先前兩人就已經猜到侯夫人會為難她們母女,早已暗地里商量了,若是侯夫人為難,她們母女別說話,做乖巧柔順狀即可。

他滿臉驚訝掩飾不住,「芸娘,我……」

沈芸一臉滿足,「知道你回來找我,我此生便圓滿了。本就是我不該高攀,就這樣吧,挺好的。」

顧堰眼神里痛楚難言,那邊又傳來侯夫人嘲諷的聲音,「我說過,誰也不帶。」

沈芸驚詫之色幾乎掩飾不住,沒想到這老太太居然連侯府血脈都不樂意帶,原本她想著沈思煙長相規矩都不錯,且和沈秋妍最大的不同是她還沒有定下親事,帶回去之後她的親事好歹是個助力,老太太該不會拒絕才對,至于嫁人,有顧堰看著,她很放心。

顧堰本就想要帶她們母女進京,聞言又開始反駁。侯夫人見狀,面色更加難看,他為了個不知哪里來的野女人一再忤逆她的意思,難道她身為母親,撫育他一場,居然還敵不過外頭來的女人?

驛館中的事情,除了貼身伺候的人沒人知道。

沈秋妍再沒有來找過她,但幾日後卻有消息傳出,侯夫人舟車勞頓,來了之後疲累不堪,不樂意出門,又水土不服,上吐下瀉,只得臥病在床。

听到侯夫人病重,楚雲梨最先懷疑的就是沈秋妍,定是她做了手腳。

因為田大夫最近傳出的名聲,驛館中來人親自上門相請。楚雲梨這一回跟著去了,說起來她還沒見過侯夫人呢,不知道是怎樣的模樣才會毫不留情的派人連殺兩人。

等真正見到人,楚雲梨是有些失望的,侯夫人雙眼緊閉,面色嘴唇青白,就是一般富貴一些的病弱婦人而已。眉峰凌厲,有些刻薄,看得出是個不好相處的人。

侯夫人床前圍了一圈人,都滿面擔憂,沈秋妍也在其中,看到田大夫帶著她進門,她面色變了變,突然道,「爹,田大夫和萱兒幫祖母治病,會不會有所不妥?」

田大夫神情不悅,本已伸出手要把脈,聞言收回 ,「你這是何意?質疑老夫的醫德人品?」

顧堰瞪了一眼沈秋妍,重新看向田大夫,安撫道,「她不是這意思,大夫盡管醫治便是。」

田大夫把脈的時間比起以前長了許多,似乎有不解之處,良久收回手,對著一旁擔憂不已的顧堰道,「勞累過度,五髒不寧。水土不服也是有的,似乎還吃了些相克的食物。」

顧堰面色微變,「是不是有人下毒?」

「不確定。」田大夫皺皺眉,「往後的吃食可要仔細些,新奇的東西別入口,養好身子再說。」

說完,走到一旁開方子,寫完後斟酌半晌,將方子遞給顧堰,「顧大人找人去抓藥,三碗熬成一碗,每日四次,多讓病人喝水。如果有不對,即刻讓人來找我。」

顧堰接過藥方,又吩咐管家送他們師徒倆回醫館。

回到醫館中時,又有許多人排隊等候,楚雲梨本來有些話想問,也只得等田大夫忙過這一陣,坐在一旁幫著寫方子。到了天色漸晚即將關城門時,醫館中的人才空了下來。

楚雲梨手腕酸軟,揉捏著手腕忍不住身子側過去低聲問,「師父,那侯夫人的病癥……」

田大夫瞄她一眼,「就是吃了些相克的吃食罷了,不甚嚴重。」

「是不是有人故意下毒?」楚雲梨又問。

田大夫擺擺手 ,「這種不算毒。至于是不是刻意……那我就不知道了。」又隨口道,「反正人家也不信我,沒必要費那心思琢磨。」

這倒是真的。一般稍微富貴些的人家請大夫上門 ,有些會說明病癥,大夫自己就會帶些藥過去當場配好,但這種上吐下瀉,其實不好配藥,田大夫當時遞過藥方,顧堰當立時找丫鬟陪著田大夫一起回來取藥才對,偏偏顧堰一句沒提,又接下了方子,不用說那方子他定然會找別的大夫看過之後再來買藥。

再有,這種病人一般大夫都會回訪,根據病情再斟酌藥方,田大夫走時沒說還會去,而顧堰也沒提這事……如此種種,可見顧堰對于田大夫已經是不信任了的。

不過,田大夫說琢磨,可見侯夫人的病癥,當還是有些疑點的。

接下來幾日,驛館那邊果然沒有再來請田大夫,倒是去了另一個醫館請了位老大夫過去。

天氣越來越冷,楚雲梨到家中時,和馮韶安在前院分別後,天色已晚,她回去洗漱完了,卻沒有立刻上床,坐在窗前看著外面漆黑的夜。手中摩挲中一盆似楛竹一般的盆栽,不同的是楛竹葉子粗糙,而這盆中的竹葉細膩,就如一般的小樹葉。她捏著細長的葉子,若有所思。

然後,她端著盆栽起身去了周父的院子,直接道,「爹,這盆楛竹,你能不能送到侯夫人屋中?」

周父本來已經歇下,此時披著披風出門,聞言一怔,深深看她一眼,上前接過,「放心!我會處理好。」

又是兩日,驛館中侯夫人病情好轉了些,但身子越發憊懶不愛動,還不思飲食,每日喝藥嘴里發苦,她這病不嚴重,但需要慢慢調養,藥一時半會還斷不了。她身邊的嬤嬤出門去酒樓幫她挑些可口的干果甜嘴。回去的路上遇上了一個賣小巧的盆栽的挑夫,她想著近來天氣冷,侯夫人不愛出門,驛館中簡陋,屋中擺設里還沒有盆栽,順手就買了一盆楛竹回去。

楚雲梨每日早出晚歸,學醫很認真,針灸已經能認清全部穴位,田大夫欣慰之余,還拿出了幾張胭脂方子給她,她拿回去給了周父,讓他試過後放進鋪子里售賣。

又是一個月,驛館中侯夫人病情拖拖拉拉不見好,而京中再次傳來消息,讓顧堰立時回京。

顧堰見老太太整日沒精神,但要說多重的病癥似乎又沒有,大夫那邊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說要靜養。母子兩人之間本就有了隔閡,且侯夫人對于沈秋妍她們態度堅決,始終不肯松口帶她們回京,覺得她這是裝病拿喬,想要他妥協不帶沈芸母女。一氣之下,帶著沈芸母女和沈秋妍夫妻倆人啟程回京。

這一走可不得了,他這邊還沒有出大門,那邊老太太一口血吐出,就這麼暈厥了過去,等他跑回院子,已面色青紫,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顧堰急了,他再想要與母親爭沈芸她們的去處,卻從未想過要讓母親死去。當時就吩咐管家趕緊找大夫。

一直給老夫人治病的老大夫被請了去,把脈過後直搖頭,「氣急攻心,這是傷了心肺毀了根基,只看侯夫人自己能不能醒過來。就是好運地醒過來,之後後也很可能……不太好。」還道自己醫術不精,讓顧堰另請高明。

顧堰這一回徹底著急了,這老大夫可是桉城中在田大夫還沒來之前最好的大夫了,幾十年來攢下了不少名聲,醫術肯定是好好的,他都說不行……焦急之下,吩咐管家將桉城所有大夫都請去一試。

管家也急,這顧堰非要帶著沈芸她們離開才氣著了老夫人,要是傳了出去,無論是對顧堰還是沈秋妍她們還是侯府,都不是什麼好名聲。于是,很快派出人來將桉城中無論大小醫館中坐堂的大夫全部請去了驛館。

田大夫自然也在其中,楚雲梨自覺跟著,拎著藥箱面色如常。

侯夫人的院子里,擠擠攘攘許多人,都在竊竊私語,一般都是中年或者老年的一臉穩重的男人,身後帶個年輕的小藥童,里面也有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如楚雲梨這樣年輕的小姑娘,真的就只她一個。

本就妙齡,惹得不少人暗地里悄悄的看她。

察覺到四面八方的視線,楚雲梨老實跟著田大夫,誰也不看。

這些大夫由管家安排了最多兩人進去,雖然沒排隊,但看得出是從名氣和資歷從高往低往里進的。田大夫雖然來桉城不久,但名聲在外,所以,很快管家就過來請他們了。

看到田大夫時,管家態度一如既往的熱情,似乎沒有發生上一次的事情。

屋中和上次差不多,沈芸母女和沈秋妍都一臉擔憂的站在角落。顧堰背著手,面色慎重。

田大夫把脈的時間比上一次還久,半晌才收回手,搖搖頭道,「老朽無能為力。」

聞言,顧堰本就不好看的面色更沉幾分,「勞煩大夫在外等等,等一會兒都把過脈後,你們可商議一番看有沒有辦法。」

田大夫沒有拒絕。

很快大半的大夫都進去了一遭,管家早已在院中擺上了桌椅讓眾人坐著。其實人年紀大了之後這種病癥很常見,哪怕病人僥幸醒了,輕則口舌不利,重則半身不遂。但前提都是要病人醒過來,也可能會就這麼睡死過去。

眾人商議過後,還是覺得以用藥為主。說到底,還是侯夫人身份貴重,這可不是上一次治水土不服,這一回搞不好侯夫人就這麼去了,難保顧堰不會遷怒。

顧堰很失望,不過眾口一詞,他也無奈得很。

眾大夫商量著開了藥方後,管家拿著紅封站在門口一一相送。

田大夫也隨大流準備離開,不曾想顧堰想起什麼,拉了他到一旁,低聲問道,「听聞大夫一手針灸之術極佳,對我母親的病癥可否有益?」

田大夫沉吟不語,半晌才道,「確實可令老夫人短暫清醒,不過極其傷身,若非強弩之末,老朽不願如此。」

顧堰沉默下來,田大夫臨走前,道,「若是顧大人執意,老朽當盡心竭力。」

出了驛館,田大夫皺眉沉思,時不時看一眼低著頭的楚雲梨,眼看著就要到醫館了,他到底忍不住問,「是否與你有關?」

作者有話要說︰  先這麼多,晚上12點還會有更新,不見不散~

本章會發紅包,晚上那章也會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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