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皎轉身, 看見**oss朝自己走來的時候, 那感覺就像身體逐漸被喜悅與踏實填滿。
他已經兩天沒跟謝奪私下會面了, 不知何時起，跟謝奪分開的時光，變得乏味難熬, 韓皎從之前的緊張，逐漸變得享受謝奪隨時隨地的關注目光。
可偏偏謝奪不再像剛打完仗那段時間那樣時刻關注他了。
謝奪現在經常表現得對周圍的人和事漠不關心，總是面無表情地垂眸，像是在想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成為太子讓他被迫長大了嗎？
韓皎竟然有些後悔自己從前的逃避, 如果謝奪現在還會因為他一個眼神靠近，韓皎會嘗試著回應，至少不再躲開。
此時此刻，謝奪只是跟他打了個招呼, 就開始跟兩個哥哥交談，談一些關于二皇子的事。
三皇子對于謝奪這次完美的「突襲戰」非常興奮, 他並不希望撕破臉後還能跟二皇子恢復表面上的兄弟來往，因為二皇子從前經常對他和燕王使壞，沒想到九弟一出手就把那混球徹底擊垮了。
他一直在夸九弟好能耐，夸他這身天賦是從父皇身上繼承的。
謝奪哼笑一聲，但韓皎發現他用舌尖舌忝了下嘴唇, 謝奪感到不滿時, 才會有這樣的小動作，也許他並不希望成為他父皇那樣的皇帝。
「他終究是我們二哥。」燕王湊近謝奪耳邊提醒他︰「這樣已經足夠了，平日里對他恭敬些, 別讓外人看皇室的笑話。」
謝奪沒看他，垂眸回了句︰「好。」
韓皎皺了下眉。
謝奪的反應有些怪，他不是個隨意妥協示弱的人，燕王這麼囑咐他，照理說，謝奪應該會先說幾句威風話。才會不耐地答應。
韓皎也想加入話題，問問謝奪的想法，但剛趕來的謝靖和謝安一直在旁跟他閑聊，他能分出注意力偷听燕王和謝奪的談話，都很不容易。
眾人各自落座，跟大皇子生日宴不同，韓皎是燕王的客人，跟眾皇子們坐在同一片席位听曲賞戲。
韓皎被安排在燕王的鄰座，而謝奪坐在燕王另一邊。
這讓韓皎想起第一次參加這種戶外聚會時，謝奪想跟他坐在一起，還親手把兩張矮幾拼在一起，結果卻和燕王坐在了一起。
「先生在笑什麼？」燕王察覺韓皎正低頭笑得開心。
韓皎抬頭說謊︰「想起方才端王殿下說的話了，很可愛。」
燕王也笑了︰「我七弟听不懂玩笑，你們以後可別隨意捉弄他。」
韓皎笑著點點頭。
宴席開始不久後，韓皎看見僕從端上來一道「巨大的菜」，是烤全羊，這對他而言不算新奇，但麻煩的是，需要食客自己拿起小彎刀，片下自己選中的肉塊。
大概是因為不能在皇子面前踫刀，僕從只會抓著穿過烤全羊的木棍，把它豎起來，方便皇子親自動手片肉。
因為謝奪是太子，烤全羊從他那桌開始，往燕王傳遞，很快就來到韓皎身邊。
韓皎學著他們的樣子，拿起彎刀，有些笨拙地剜了一小塊羊肉，就把刀放下了。
另一旁的三皇子笑道︰「先生怎麼就挖了塊肉皮？腿肉更香。」
韓皎搖頭說足夠了，三皇子卻執意讓他片一塊腿肉嘗嘗看。
擔心耽擱久了烤羊會涼，韓皎趕忙又拿起彎刀，往羊腿切下去，結果用力太猛，刀卡在腿骨上了。
韓皎雙手晃動刀柄往外拔的模樣，逗得三皇子笑起來，雖然不是惡意嘲笑，但還是讓韓皎有些窘迫。
「我來。」耳後忽然想起謝奪的嗓音，那只修長的手隨之從韓皎身旁伸過來，覆在刀柄上韓皎的手。
韓皎微一哆嗦，立即松開了刀柄。
謝奪就這麼單膝跪在他身後，單手片下了幾塊羊腿肉，僕從用盤子接了，遞到韓皎面前。
這樣的距離，一定會觸發韓皎那兩只偽裝成耳朵的信號燈發作，但韓皎沒有退縮，耐心等謝奪片完肉，便偏過頭，幾乎是鼻尖相觸的距離，對著謝奪輕聲說了句︰「謝謝。」
韓皎的神色似乎有些失落，這引起了謝奪的注意。
「把我的坐墊拿過來。」謝奪吩咐侍從，然後就直接在韓皎身邊坐下了，跟他同桌用膳。
「國子監新設了幾門學術，你听說了嗎？」謝奪用一種探究的眼神盯著他，似乎想弄明白韓皎為什麼不太開心。
「臣知道。」韓皎更失落了，他關心的不是這個，他希望謝奪跟從前一樣，拿他片羊肉的動作開玩笑，不是像這樣總談一些政務。
他覺得自己可真是個難伺候的臣子，**oss還是咸魚的時候，他成天都很期待謝奪展現政治軍事天賦，現在謝奪比從前成熟多了，卻讓韓皎覺得痛苦。
是的，痛苦，他覺得有什麼事情不對勁了，就好像是某種巨大的、可怕的壓力，猛然間把**oss壓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那股巨力的余波，都讓韓皎感到透不過氣。
連他都感到了莫名的疼痛，謝奪會疼嗎？
韓皎失落地抬眼看向謝奪。
「算數天文之類的學術，還得慢慢來。」謝奪誤會了韓皎不開心的原因。
「是的，必須慢慢來。」韓皎盯著謝奪︰「殿下，您最近都在憂心什麼事？為何臉色如此蒼白？」
謝奪一愣，隨口道︰「政務繁冗。」
「政事難不倒您。」韓皎盯著**oss︰「您多日沒去蹴鞠場了。」
「嗯，等忙完這陣子，得好好放松一下。」謝奪端起韓皎案幾上還沒動過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一口灌下。
韓皎懇切地開口︰「殿下，如果折子太多了，您可以吩咐臣為您分憂。」
謝奪一低頭，笑出兩顆小虎牙尖尖，低聲道︰「我還頭一次見到你這麼理直氣壯擅權干政的臣子，這要求你能等我來提麼？」
在他面前，總是很容易說話失去分寸，韓皎臉一紅，低頭不說話了。
「我懂你的意思。」謝奪發現兩天不見，小神童愈發喜怒無常了，只能端正態度表態道︰「如果忙不過來，我會請你來幫我。」
韓皎這才抬頭看他︰「我什麼事都可以為殿下做。」
謝奪一愣，抬手模了模自己臉頰，疑惑道︰「我臉色很蒼白？是不是看起來很可憐？」
「您怎麼可能看起來可憐！」韓皎非常不贊同，他可是無所不能的**oss，永遠不會有可憐的一天。
「那你怎麼突然對我好了？」
「突然？」韓皎瞪眼道︰「臣幾時對您不好過？」
謝奪認真地抱怨︰「你總是想避開我，卻主動教七哥跳舞，七哥扒你衣裳，你都不會拒絕。」
韓皎第無數次對記仇的**oss耐心解釋︰「端王殿下那時候病還沒好，臣若是抗拒，會傷害到他。」
謝奪眼神忽然變得茫然，頓了頓，輕聲道︰「韓小白，我好像也病了，你往後也不能抗拒我。」
韓皎緊張地上下打量**oss︰「殿下哪里病了？」
「我好像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了。」謝奪茫然看著韓皎︰「我還活著麼？」
韓皎陡然睜大眼楮看著謝奪的臉︰「您在說什麼？您哪里不舒服嗎？」
謝奪突然笑起來，就好像只是開了個玩笑，低頭拿起酒壺，又倒了杯酒，剛欲一口灌下，卻被韓皎按住了手腕。
「殿下，您幾時學會喝酒了？」韓皎心中的惶恐無限放大了，雖然好像只是個玩笑，謝奪剛剛那句話，莫名讓他無法抑制的恐懼。
「喝酒還用得著學麼？」謝奪側眸看他。
「喝酒傷身，您最好不要學。」
謝奪哼笑一聲，仍然抬手要喝。
韓皎心慌得厲害，拼命壓住他的手，就仿佛那酒杯里不是酒而是毒藥。
他莫名想要阻止什麼發生，阻止任何一切可能會傷害謝奪的事發生︰「不許喝！」
謝奪側頭看他︰「為什麼？」
韓皎張口結舌︰「這是臣的酒！」
謝奪反駁︰「你又不喝。」
「誰說臣不喝了？」韓皎一把從謝奪手里搶過酒杯，仰頭一口悶了！
謝奪驚呆了。
小神童從前從來不喝酒，六哥也說他滴酒不沾，怎麼勸都不給面子，此刻卻主動喝下一杯酒。
韓皎低頭看著空空的酒杯，這才想起自己卑微的酒量，有些緊張地看向謝奪︰「殿下，這酒容易醉人嗎？」
謝奪已經好久沒笑得這麼肆無忌憚了，小神童傻乎乎的緊張模樣，簡直讓他笑得喘不過氣。
「不許笑了。」韓皎都快急死了，小聲嘟囔︰「我可能要哭了……我得走了……」
「你說什麼？」謝奪沒听清。
韓皎緊張道︰「臣可以提前告退嗎？」
謝奪忍住笑︰「有什麼急事麼？」
「臣不勝酒力。」韓皎急切道︰「有點困乏了。」
謝奪笑道︰「你只喝了一小杯。」
韓皎緊張地抬眼看著他，下一刻，忽然「噗通」一聲栽進他懷里……
睡著了！
「……」謝奪低頭看向懷里不省人事的小神童，抬手輕輕戳了戳他的臉，沒反應。
換了任何人都會覺得韓皎在開玩笑，可謝奪不這麼認為。
根據他的經驗判斷，韓皎要是開這種玩笑，在場這麼多人，韓皎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選擇倒在他懷里。
酒宴在這莫名其妙的情況下暫停了。
謝奪打算親自送不省人事的小白先生回家，兄弟幾個只能提前跟他告別了。
韓皎被謝奪抱進馬車車廂，並且一路昏睡在謝奪懷里。
半路上，車輪被什麼絆了一下，車廂劇烈地一蹦彈。
謝奪一條長腿抬起來，腳踩著對面的座椅，盡可能讓懷里的人睡得更穩當。
韓皎卻已經被顛醒了。
但他沒有抬頭。
謝奪先是听見懷里隱忍的哽咽聲，低下頭，才發現懷里的小神童正揪著自己前襟，低低地發出哽咽聲。
「怎麼了？你醒了？」謝奪抬手托起韓皎的臉︰「哭什麼？」
入目的是那雙淚光閃爍的桃花眼，那麼絕望無助地看著他，哽咽著呢喃︰「殿下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第一次車車要意外開車了，但是這里是晉江，下章地開車過程大部分都得靠你們的想象力了，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