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皎的心跳又無法控制的加速了。
雖然從小到大沒少听過旁人對他才能的贊賞, 但這樣的贊賞, 從謝奪口中如此堅定的說出來, 讓韓皎得到了一種非同以往的快樂。
或者說,是謝奪這個人本身與其他人完全不一樣。
燕王或是其他人真心稱贊韓皎的時候,目光和情緒, 都帶著欽佩與順服。
而謝奪不同,他在說出這些贊賞的話時,整個人透著一股強烈的侵掠氣息,就好像一顆珍寶被他察覺後, 便會被他劃入自己的領地。
韓皎覺得自己又在胡思亂想了,**oss其實是個挺有風度的人,並不像表面上那麼霸道。
只不過很多時候,**oss的表達方式過于直接, 因為他從小到大很少被拒絕,所以很難察覺自己哪些要求是過界的。
韓皎的性格卻截然相反, 他的父親是個比較古板執拗的人。
從出生起,韓皎就被要求做「正確的事」,譬如專心學業,不要過分追求物質,更不能早戀。
即使從小到大都在下意識擺月兌父親的影響, 可他的是非觀, 還是被潛移默化的禁錮了。
心里滋生任何不算「正事」的玉望,都會讓韓皎感到羞愧,越是強烈的玉望越是讓他羞愧, 甚至想要逃避。
不知為什麼,謝奪對他而言,本身就好像一個難以抗拒的邪惡誘惑,即使剛剛的贊揚讓他無比興奮,韓皎此刻還是無法抑制想逃跑。
這種矛盾的感覺快要把他逼瘋了。
謝奪不在身邊的時候,韓皎只要停下工作,就很容易走神去想他,可謝奪站在他面前的時候,又讓他感到想逃離。
韓皎把手里的奏疏遞到謝奪面前,輕聲說了句︰「那就隨您處置罷,若是引發朝中非議,您可別怪臣。」
猝不及防的,謝奪連同他拿著奏疏的那只手一起握住了,把他往前拉了一下,很近的距離,垂眸壞笑,問他︰「隨我處置?奏疏還是你?」
韓皎慌忙後退。
謝奪立即放開手,看著他,說︰「七哥說你教會他一種舞蹈,只能兩個人一起跳,可以放松心情。」
韓皎莫名有些緊張,抬眼偷看謝奪神色,垂眸沒有回答。
「你為什麼沒教過我?」謝奪問他。
「因為您不需要放松。」韓皎坦然回答︰「有什麼事能讓您緊張不安嗎?」
「當然。」謝奪認真道︰「你私下教六哥舞蹈不教我,就讓我緊張不安。」
韓皎忍住笑,抬眼看謝奪。
「我沒有在說笑,韓小白。」謝奪看著他︰「你在六哥七哥身上花了太多心思,就好像我不存在一樣。」
這下子韓皎忍不住笑了,這樣的抱怨在他听來實在太滑稽,因為他費盡心思周旋在端王燕王之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謝奪。
謝奪反而認為自己被無視,韓皎倒不覺得委屈,只覺得這誤會很有意思。
發覺**oss臉上露出茫然失落的神情,韓皎才壓下笑意。
「殿下。」韓皎認真地跟他講道理︰「治好端王,究竟是臣的功勞還是罪過?這件事怎麼反倒讓您不悅了?」
「我只是疑惑,你為什麼那麼關心七哥。」
韓皎想了想,回答︰「端王殿下很可憐。」
這個回答讓謝奪的神色更加迷茫。
能引起韓皎關注的要點竟然是「可憐」。
這可真是巧了,謝奪感覺自己目前的境況差不多能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想找出第二個比他可憐的人,都得去話本里問問竇娥孟姜女之輩。
更不幸的是這一切不能讓任何人知曉,而身為太子,他沒法找出其他理由來證明自己比七哥更可憐。
「走。」謝奪另尋出路。
韓皎疑惑道︰「去哪里?臣還沒散班呢。」
「去西苑批折子。」
「這可不是臣能僭越的政務。」
「我自己批,偶爾听听你的意見。」
韓皎很想跟著去,但想到要單獨跟謝奪待在書房里,那種罪惡感又出現了。
「六哥也在幫我批折子。」
韓皎聞言眼楮一亮,抬頭看向謝奪,爽快地答應︰「那我們去找燕王殿下。」
走進西苑書房時,韓皎看見燕王已經埋頭在處理堆積如山的奏折了。
一看見九弟和韓皎進門,一頭細汗地燕王頓時松了口氣,起身讓二人趕緊幫忙一起審閱奏折。
燕王很少在這種事上向外人求助,他很渴望處理朝政事物,實在是積攢了近半個月的奏折嚴重超出負荷,必須先把這一批迅速處理完畢,而他相信韓皎與九弟的能力。
三人很快一切投入了政務之中,書房里只剩下翻閱紙張的聲音,偶爾燕王會停下來征求韓皎的意見。
三個人本來是分坐在三個位置,只有燕王坐在書案後。
不久後,為了方便探討,韓皎把椅子搬去了燕王身邊。
緊接著謝奪把椅子搬去了韓皎身邊。
這是多此一舉,因為謝奪批閱的速度極快,也根本不需要征求別人的意見。
一開始燕王還懷疑弟弟蒙混過關,特意拿起一疊謝奪批示過的奏折查閱一遍,才心服口服地隨他去了。
韓皎不能自己動手在奏折上批紅,只能替兩位皇子圈出內閣票擬中合適的意見,之後讓司禮監秉筆太監謄抄上折子。
有時內閣票擬中的建議都不太合適,韓皎不便自己添加建議,只能停下來,去問燕王如何處置。
雖然詢問謝奪可能解決效率會更高,但韓皎總覺得自己一旦跟謝奪聊起來,氣氛就會變得不像在工作。
接連幾次,在韓皎再一次轉身去問燕王時,謝奪也停下了審閱,側頭看他們討論。
這跟太子殿下預想的情形完全不一樣。
謝奪帶韓皎來書房,是想親自跟他親密探討政務,不是讓他來跟六哥熱烈探討的。
這次,韓皎的詢問讓燕王也有些猶豫,他反復看了兩遍奏折,又看了內閣票擬,猶豫須臾,選擇了其中一條建議。
韓皎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是還在斟酌,一旁謝奪便朗聲開口道︰「這篇折子上的批示,是避重就輕,有人想包庇涉案家族。」
燕王聞言一愣,又仔細看了一下奏折內容。
里面講的是吏部一位官員家族中,有人仗勢霸佔良田。
而內閣票擬的兩條處罰建議,比較輕地一條是要求立即歸還良田,並給出巨額賠償,重的一條,還要讓涉案人蹲大牢。
燕王疑惑地看向九弟︰「依照大楚律法,這兩條量刑並無不妥。」
謝奪伸手越過被夾在中間的韓皎,指向奏折中的一段文字道︰「這上面寫了,衙門三年接到六起相關訴訟,但凡父皇從前審閱過兩次以上,這一族早該得到嚴懲,如今他們全族無一人留下案底,可見從前橫行豪奪的罪狀全被他們的靠山壓下去了,這可不是侵佔良田的小案,而是官商勾結蒙蔽聖聰的大罪。」
燕王一下子回過味來,蹙眉點頭道︰「險些被他們蒙混過去。」
謝奪側頭看著他︰「六哥,你是不是累了?先去歇著吧,剩下的交給我和小白先生。」
燕王有些慚愧,都不知該如何作答。
「是因為內閣票擬引導了殿下的思路。」韓皎立即替燕王找台階下︰「這半個月積攢的奏折太多了,臣也偷懶,先看閣員們的建議,再看奏折,若不是殿下指出來,還真讓這些有心人蒙混過去了。」
「是麼?」謝奪側眸看向韓皎,目光凌厲仿佛要將他擊穿︰「如果不是看出其中端倪,這兩條票擬,量刑並無不妥,先生又為何特意請示六哥?」
韓皎一驚,慌忙用阻止的眼神讓**oss別再說了。
可謝奪還是用那種凌厲的目光看著他,一步不肯退讓,似乎非要讓燕王主動離開他的領地。
沒錯,謝奪眼里有那種猛獸受到冒犯似的凌厲,這很反常,他從前不會對兄弟不留情面。
此刻的謝奪確實變了,自從心底的那種渴望變得明確以後,韓皎對六哥表現出的依賴,讓被無視的謝奪坐如針氈,半個時辰不到,克制力已經耗盡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棉花再不開竅,**oss就要越來越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