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的說, 韓皎只想扛著弟弟, 立即離開這個可怕的樹林。
他活了二十多年, 第一次體驗利劍從尸體里一寸一寸拔.出來的感覺。
比想象中順滑,沒有听到電視劇里那種「噗嗤」的聲音,但很奇怪, 現在他滿腦子都是拔出劍時的回憶,那回憶里,拔劍是有聲音的,一種鋼鐵刮擦骨骼的聲音, 這讓他頭皮發麻。
他應該趕緊跑出這片樹林,去找官府求救,而不是自己回去送死。
可是,腦子明明屬于他, 卻不受他控制,抱著弟弟飛奔的時候, 腦海里不斷閃現**oss被射成刺蝟的畫面。
這種可怕的幻想,比拔劍時的感覺更痛苦。
緊接著,奔跑中的韓皎被腳下一個大木樁子絆倒了。
一個半人高的木樁子,大小就像特警用的防爆盾牌。
這就好像是老天爺給他發出的提示︰盾牌都給你準備好了,你還好意思見死不救嗎?
于是韓皎良心發現, 藏起弟弟, 抱著老天爺的巨大「提示盾」,飛奔跑回來送人頭。
「別過來!」
听見**oss喊聲的瞬間,韓皎的內疚感消散了。
這中氣十足的嗓音, 不像是被射成刺蝟的人能發出的。
話音剛落,手上的木莊子就被什麼東西咚咚撞了兩聲。
是箭矢射中了木樁!
草叢伏擊的車夫已經轉向了韓皎。
替boss吸引火力的目的達成,韓皎猛然蹲下,用整個大木樁子擋住自己,然後螃蟹似的往**oss方向橫移。
對手的箭術比他想象中糟糕很多,接連不斷的箭矢飛過來,多數連木樁子都沒射中。
有驚無險,韓皎成功平移到了謝奪跟前,轉頭吼道︰「殿下,快躲到我身後!」
吼完發現**oss早就這麼做了,毫不客氣地把他當成護盾。
為掩飾剛才的臨陣月兌逃,韓皎側過身,轉頭胸有成竹地看向**oss︰「他的箭肯定會用完的,臣一定保殿下周全。」
謝奪眼神復雜地注視小神童,疑惑地質問︰「你既然回來了,為什麼不趁他攻擊我的時候,繞後偷襲他?」
一陣沉默。
又是熟悉的死亡對視。
「啊……」
怎麼沒想到這茬呢?
韓皎謙恭地垂下目光,為自己的失策找借口︰「我主要是擔心殿下的安危,想盡快趕到殿邊。」
謝奪眯起狹長的雙眸,表情凶惡地表示質疑。
韓皎只好改口道︰「我其實是擔心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謝奪仍舊那樣看著他。
「是我沒想到行了吧!」韓皎放棄治療︰「我本就不擅長作戰,我是個飽讀詩書的儒生,你不能又要我會寫策論,又要我排兵布陣。」
謝奪得到滿意的回答,這才轉移視線注意敵人方位,並淡淡回應︰「我還第一次听人自己夸自己是飽讀詩書的儒生。」
韓皎︰「……」
不多時,亂飛的箭矢逐漸停下了。
「箭用完了麼?」謝奪朗聲對草叢里問話︰「你還想繼續耗下去?我的護衛很快就會找過來。」
草叢里的人沒有回答,片刻後,發出絕望的哽咽聲。
**oss居然一句話把對手嚇哭了?
草叢里的人忽然扯著嗓門大喊︰「反正我也活不成了,求兩位大老爺行行好,讓我把我舅舅埋了!」
韓皎沒明白他的意思,他舅舅是誰?
身後謝奪立即朗聲回應︰「你把弓和弩放下,走出來轉一圈,爺饒你不死。」
對面沒回話,有東西落地的聲音。
不久後草叢里窸窸窣窣走出來個矮矮瘦瘦的青年。
青年灰頭土臉,緩緩走近韓皎和謝奪,隔著幾丈的距離停下了,原地轉了一圈,表示自己身上沒武器。
他抹了把鼻涕眼淚,哆嗦著嘴唇道︰「二位大老爺,求您讓我把人埋了罷!」
「準了。」謝奪從木樁後站起身,低頭晃了晃腳腕上的鐵索,問青年︰「你有開鎖的鑰匙麼?」
青年怯懦地搖搖頭,顫聲回答︰「這是刑部埋伏人犯用的鎖,他們衙門人手不夠,讓咱兵部調人裝的機關,沒給咱鑰匙。」
**oss也沒發飆,面無表情一揮手,讓他自己忙去,轉頭垂眸看向韓皎。
韓皎立即起身,又開始尋找草根,準備給**oss解鎖。
謝奪低聲提醒︰「先去把草叢里的弓和弩拿給我,以免再起禍端。」
韓皎︰「……」
對啊,應該先拿回武器。
為什麼每次一遇到**oss就容易腦子卡殼?
這不是他真正的實力!
「我正要去拿呢。」韓皎低頭扶額,以掩飾自己低頭找草根的行為︰「蹲久了,頭有點暈。」
**oss面無表情注視著他。
韓皎快演不下去了。
**oss忽然眯眼笑了起來。
不是戳穿韓皎掩飾的冷笑,而是之前那種被戳了笑點的樣子,小虎牙尖尖亮晶晶的露出來。
韓皎想不通**oss在笑什麼,只能乖乖去草叢拿回武器,又蹲身開始尋找草根。
謝奪冷不防發問︰「你剛剛是不是打算丟下我?」
「殿下怎麼會這麼想?」韓皎趕忙回答︰「臣是去找能擋箭的木頭去了。」
「把頭抬起來,看著我回答。」
「……」韓皎不敢抬頭,這個**oss的眼楮似乎有降智魔力,對視的時候,根本沒法說謊。
「你還真打算丟下我?」頭頂傳來**oss暗含殺氣的嗓音︰「虧我單槍匹馬追了你十幾里路,真是讓人心寒。」
韓皎︰「……」
原著里讓boss心寒的叛徒全都死翹翹了。
就在這生死關頭,一群珊珊來遲的大內侍衛飛速把他們包圍了。
幾個侍衛狂奔而來,詢問九皇子是否受傷,其余侍衛將韓皎和遠處還在挖坑的車夫壓制住。
簡要詢問過後,謝奪派人把韓皎和他弟弟護送回家,自己上馬回宮去了。
車夫和昏厥的打手被押往刑部,听候審訊。
像一場惡夢,突然而至,又突然結束,滿身血污的韓皎抱著弟弟回家時,母親嚇暈了。
這樁綁架案險些連累九皇子,朝廷肯定會追查到底,幕後的人多半不敢再興風作浪。
韓皎根本沒時間停下來撫平心中的陰影,回到家洗干淨自己,把染血的衣物全都給燒了,隨後繼續埋頭賬本之中。
事發第二天,刑部提審韓皎,燕王竟然親自出面。
旁听韓皎說完事情經過,燕王神色十分陰沉,沒想到兵部有人如此無法無天。
燕王只不過是把軍餉賬目調來查閱。
朝廷無私賬,這些賬目,哪怕是七品言官和都察院御史,都可以隨意調看,就是為了杜絕貪墨。
沒想到會引發如此重大的綁架案,還險些連累燕王的弟弟。
等到審訊結束,韓皎被釋放,正準備回家繼續算賬,卻听見身後傳來燕王沉沉的嗓音——
「韓皎,你上來,本王有話問你。」
韓皎上了燕王的馬車。
「這些賬本里究竟有什麼貓膩?」燕王沉著臉注視韓皎︰「為什麼別人調得,本王調不得?」
韓皎垂眸想了想,深吸一口氣︰「回殿下的話,兵部清水衙門較多,不少官員利用公務之便貪墨公款,賬本里都能查出端倪。」
燕王疑惑道︰「他們貪墨,為何還要把賬目留在賬本上,不能直接抹去麼?」
古代多數都是文科生,對于算賬的事,總是稀里糊涂。
韓皎簡單解釋道︰「戶部撥款給兵部的各項開支,走的都是明帳,總的數額戶部那里都記錄在案,想要貪墨公款,如果不做假賬,帳上數目鐵定對不上。而假賬終究是假賬,做得再完美,單調一個衛所的賬目,或許看不出貓膩,同時調看整個遼東邊關的賬目,就容易露出馬腳,兵部不知您何故調看賬本,自然有心虛的人坐不住。」
燕王閉上眼,緩緩搖頭︰「如今這官場風氣,真是令人膽寒。」
韓皎沒有說話,低頭表示默認。
「是本王疏忽了。」燕王抬眼看向韓皎︰「應當把賬目先調來王府,再秘密派人送給你,這場飛來橫禍,險些害了你一家性命。」
韓皎心中一暖,燕王這樣的大人物,居然如此真誠地向他道歉,不愧是正派型男主。
「臣操之過急,自己也沒想到這一層,怎能諉過殿下?」
燕王定定注視著韓皎,半晌,輕聲開口︰「老實說,本王原本對你並不抱太大希望,所以沒有多問,就替你調了賬本,隨你折騰。今日一敘,覺得你見識遠比想象中高遠,不免有了幾分期許,本王想知道,你的奇策,具體要怎麼做?」
韓皎頷首道︰「臣初次求見獻策時,本就該將策略對您和盤托出,之所以存而不論,並非故弄玄虛,而是因為計策中包含很大一部分臣自身的推測,如果沒有查出真憑實據,貿然說出來,恐有構陷之嫌,懇請殿下靜候兩日,臣一定給出讓您滿意的結果。」
燕王沉默注視他良久,眼中疑慮始終未散,半晌,沉聲回答︰「好,本王等著你。」
馬車不久後緩緩停下,太監掀開車簾,二人先後下了車。
韓皎抬眼一看,居然來到了燕王府。
還以為燕王好心順路送他回家,原來只是回到燕王府,讓韓皎自己走回去。
原著里,燕王送妹子回家,都恨不得一路送進臥房,這果然是一位雙標大豬蹄子男主……
正月復誹著,就听燕王主動開口解釋道︰「韓皎,你暫且去王府東邊那座宅院里住下,你的家人和家中賬本,本王都已派人送入宅院了,院外有侍衛看守,以免你再糟不軌之徒暗算。」
王府東邊的宅院?
那可是豪宅啊,帶一整套花園那種,韓皎和他爹不吃不喝干兩百年都買不起的京城豪宅。
作者有話要說︰ 動不動送豪宅送魚塘才是男主的畫風,而**oss還在懟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