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翟修完路之後又帶著人把道路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 用了半年時間。這不是用眼楮看一遍的檢查,而是要每一尺每一尺的檢查是否平整,在用尺子的衡量五十步的寬度夠不夠。一切都檢查完,覺得身心舒暢, 打算去閻君提出一個建議。
劉盈又餓又饞,機智的表示自己不進去了, 在大門外等著。跟在墨子身邊學習的時候, 學了很多東西,過的也很苦。墨翟同樣主張保證休息之外不要娛樂, 不要講究口月復之欲, 也不要有過多的物質需求。因為他本人就是這麼做的, 布衣草鞋,滿手的老繭, 不停歇的工作, 劉盈也不好一個人溜去休息,或者是去吃吃喝喝。就跟著他喝涼水, 啃桃子和隻果——鬼不需要吃干糧,但水果能舒緩精神恢復體力——全靠同行的其他人分幾個餡餅或肉干撐著, 由此結交下了分零食的交情。
「諸位別走,我請客。」剛剛買了一把烤串, 坐在賣面條的地方要了一碗細面, 慢條斯理的吃了半把羊肉串,蔥花細面不再滾燙,而是令人舒適的熱乎乎, 吃一口面,喝一口湯,蔥和鹽的醇香飄蕩在面湯中,還有一塊用油炸過的面片,現在被泡的不脆了,卻有一種很奇怪的口感。
跟著墨子檢查路況的校尉和鬼卒們欣然答應,本來就打算在這兒吃,有人請客當然更好。
一群人開始吃烤串和餡餅,十分感慨︰「終于修完了!」
「修路沒什麼,他生活的太簡樸了。」
「我可不想這麼簡樸。」
「我也不想。」
劉盈現在特別希望有點祭品從天而降,大家分一只牛吃。
墨子對閻君們說︰「既然鬼魂摔不死,如果我們在城牆上安裝投石機,調制好距離,可以在各個城池之間扔過去。這樣可以快速運轉鬼魂。」魂魄可以交疊,投石機的大兜子里放幾十斤的石塊,應該也能放上幾十個魂魄。
他活著的時候也構想過如何讓人在天上飛,做過少量的研究,但實在不敢做實驗——人命很重要。
閻君們想一想自己坐在兜子里被投石機投出去……覺得很可怕︰「不成,有急事讓會御風的差人去干就行了。」
「對啊,鬼雖然不會死,卻會受傷疼痛。」
「听說你研究過會飛的木頭鳥,能不能做幾艘會飛的大船運載鬼魂?」
「船在天上飛會很奇怪吧?」
「你家的大白牛能拉著車在天上飛,你說我奇怪?」
「讓大船運載鬼魂應該去找神仙要符吧?他們有那種符,貼上去就能飛一會。」
「這話說的,找一個會御風的人站在船頭上,托起一艘船,就行。可問題是一船的鬼都沒有船沉!」
墨翟明白了,投石機的確不行,但他對飛船也沒興趣。他想要的是一種非常快速,比御風更快,準確度也更高的方式。
定下來一個小目標,然後,怎麼實現呢?
閻君們安慰情緒低落的老漢︰「您別再想想別的法子。」
「以前那個能飛的木頭鳥上能趴個人麼?」
「對啊,想不御風就在天上飛,還是有別的辦法的。」「」
墨翟有點郁悶,打算回去自行研究。現在諸子百家在深山中使用的竹鳶,抓著竹鳶仰著頭往上吹氣操控上升下降和左右方向,那只適合在山中使用,在平原上速度比走路快不了多少。
正要回到山里繼續砍樹做實驗,看了錦畫一眼︰「閻君,我帶個人進去看我的機關小屋,可否?」
「帶誰啊?不能往外拿武器啊,你那里全是各種精妙的機關,拿出來會很危險。」
「最近收的一個學生。」
「好麼?」
「你收學生了?木匠嗎?」
墨翟嘆了口氣︰「是個嬌慣的年輕人,只想學機關術用于游戲,不信奉我的理論。」
所以他也沒有教最重要最精密的部分,墨家的師徒傳承不可以輕易打破。
「唔……」閻君們竊竊私語了一下,剛剛打擊了他的投石機計劃,再反對就不合適了。
萬一墨子以後生氣不幫我們修……修城池道路或者機械什麼的,那多不好啊。
「行吧」
一個試圖戀愛的少女看到這個少年,雖然穿著樸素的衣裳,坐在街邊吃著簡單的食物,卻白皙精致,有一雙內斂而高貴的眼楮,坐姿也與眾不同。不由得心中一動,找過來︰「您,您一個人麼?成親了麼?」
劉盈點點頭︰「家里有人等我。」
少女遺憾的走開了。
修路小組的其他人開始八卦︰「劉盈你成婚了?」
「誰啊?」
「哎怎麼沒听你說過。」
「她也沒給你送過飯。」
他們知道他叫劉盈,但不知道他是漢惠帝。畢竟……沒有幾個人記得住皇帝的名字。
劉盈略有點炫耀的說起來︰「怎麼沒有,他給我送了很多東西呀,每年都來好幾次。」好吃的祭肉啊,好吃的炸魚啊,好吃的桃子啊,什麼都有。
「咦?那不是你哥哥嗎?」
「嘿嘿掏錢吧,我早說了不是,你還不信,賭贏了。」
「咄,你怎麼看出來的?給,二十文。」
劉盈震驚了︰「你們拿我賭博??」
「哎呀,男人都很花心的。」修路小組中有個婦人笑眯眯的逗他︰「你常年不在家,可要當心。」
「想當年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也沒耽誤涂山氏生孩子。」
「這不是廢話麼,他是不進門,涂山氏去找他啊。」
「你傻啊,他是三過家門不入,難道就路過了三次?就三次沒進去!」
劉盈喝了半碗熱乎乎的湯︰「二位,想啥呢?」你以為扶蘇哥哥能給我生個孩子嗎?別逗了,要是真有什麼事或者是能生,那也是我……
他生前是攻,如果對方是扶蘇,就有了自己是受的自覺。
但是他又不願意當受,于是和不想當攻也不想有實質關系的扶蘇一拍即合,融洽和睦。
墨翟走出大門,看到街對面的小吃一條街上,最白皙最顯眼的十幾歲少年就是自己那個志向不同只想做玩具的學生,他走了過去,拍了拍劉盈的肩膀。
劉盈問︰「夫子,您要吃點什麼?這里的湯面還不錯。」
墨翟不想吃東西,只想帶著他去看自己的機關小屋。
劉盈忽然覺得有些悲傷,跳起來把他按在席位上︰「今朝一別,日後我不便拜訪夫子,我所居住的地方,等閑沒有人去……臨別時讓我請您一次吧。」
墨翟也有些感慨︰「唉……好吧。」的確啊,他雖然可以隨意出來溜達,卻輕易不能帶人去自己的居所游覽。這小子也交了底,皇帝住在帝鎮里,普通人無法靠近帝鎮,就算能靠近,也進不去。
劉盈看了看這里,又覺得不滿,想請他去酒樓里好好吃一頓。最近學的東西足以受用終生,卻沒有給他什麼。
這次換成墨翟按住他︰「隨便什麼都行。快點吃,吃完帶你去看機關小屋。」伸手從他手里抽走一半的椒鹽肉串,席地而坐,吃了起來。
很快又上了一碗蔥花湯面,被他幾口吃掉了。
劉盈才把湯喝完,和夫子相對無言的靜坐了一會。
墨翟有過很多學生,雖然最近只有他一個,但不覺得有多麼傷感。他的理想社會始終沒有實現,閻君雖然基本符合理想中的君明和尚同,但閻君們和他的理念又不相符。墨子只好安慰自己,在這個地府中政令清明眾鬼安定,用的方法不一樣,但達到了相同的目的。
修完路重復檢查的時候,看到到處都有高高興興的鬼在路上跑來跑去,他也覺得很高興。
劉盈有些感慨和不舍,又覺得自己沒必要這樣,自己曾經有過許多老師,教授經史子集和各種各樣的東西,也不覺得有什麼。
墨子拉著他進了閻君殿,打了個招呼就跳進錦畫里。
閻君看著錦畫上突然浮現出來的黑色小人,有點心疼。
這錦畫里如果走進去沒有繪制在畫上的人,會損失一點耐久度,耐久度總共就99,掉光了就壞了,得讓織女們再做一副。
墨翟抓著劉盈的手腕,從掛在屋里的一幅畫上走了下來。
劉盈好奇的觀察眼前的一切,剛剛的感覺就像掀開一道薄紗走出屋子,眼前所見卻立刻換了一般景象。
墨翟拍了拍旁邊的柱子,腳下的地板輕輕的‘ ’了一聲,打開來露出通往樓下的開口,這里沒有樓梯,只有一個打磨光滑拼接整齊、寬有三尺、長約兩丈的斜木板慢慢展開,最終卡在地上的木槽中。他不太喜歡說話,也不想介紹這一切,只是默默的演示給這個年輕人看。
有一點點炫技之意。
墨子蹲,按了按木板的中心,木板兩邊忽然翻上來兩塊作為欄桿的長長的小木板,他坐在木板上,滑了下去。
劉盈也跟著滑了下去。
墨子拔出旁邊掛在牆上的一塊長三尺、寬和高均為二寸的木條,長長的木滑梯悄無聲息的收了起來,讓開一片很大的空間。
靠著牆放著的全是箱子,精致的竹簾里透出朦朧的光,箱子里裝著各種各樣的工具。不僅是人所共知的錛鑿斧鋸,還有一箱子各種型號的刻刀、一箱長長短短的銼和磨石、各種尺子和模具。
劉盈瞪大眼楮看著他的舉動。
墨子把木條放在剛剛卡住木滑梯的地方,在輕微的機械聲音中,所有的簾子依次卷了起來。
陽光照了進來,風吹拂鈴鐺,鈴鐺上的絲線連著一個銅質小人。
鈴鐺搖晃,拉扯著絲線,小人手里的火石互相擊打,點燃了泥爐中的碎木頭,火焰緩慢的燃燒,而茶壺一聲不吭的慢慢變熱。
「看懂了麼?」
劉盈遲疑的說︰「夫子,我覺得,我,我好像什麼都沒有學會。」
「士雖有學,而行為本焉。」墨子說︰「這是我窮盡三百年時光和無數心血制作而成的小屋,這都沒有用,是打發時間用的。你不應該沉迷于此。」
劉盈︰???看到這麼多奇妙的東西,我怎麼能不沉迷于此?我也需要打發時間的事啊。想做打火小人!
墨子給他灌輸了一番墨家思想,然後允許他挑一樣東西拿走——滑梯不行,得是好拆卸的。
劉盈貪婪的問︰「夫子能將這小屋的制作方法傳授給我嗎?我在帝鎮也很無聊。」
「不行,我沒有構想。」
他退而求其次,直接要了打火小人。
連著風鈴、絲線和轉動的復雜設備一起拆下來,墨翟忽然想起來︰「且慢,我去問問閻君。」
……
一個未滿周歲的小嬰兒擱在這里,大部分人都很緊張。
劉邦伸手戳了戳小嬰兒的臉,被扶蘇一把拍開,悻悻的嘲諷︰「你會養孩子麼你就留下,吃喝拉撒都得伺候。」大男人懂個屁的養孩子,等你來求我讓王靜煙幫忙。
扶蘇懶得搭理他,抱著孩子裹了裹襁褓︰「劉肇,你跟我進來。」
一群人都跟了過去,西漢的皇帝們應該時間相隔比較久遠,就覺得這小孩子長得很漂亮,又不哭不鬧,真是個打發時間的好東西啊!
東漢的皇帝們則不這樣認為,他們心中悲傷交錯,為了大漢國運感到悲傷,為了夭折的小嬰兒感到悲傷。
劉肇痛苦的不得了,他日理萬機的治國之余,奮力和很多女人試著生孩子,成功了很多次,夭折的也很多,好不容易活下來兩個怕承擔不了福運,偷偷的藏在宮外養著。結果長子纏綿病榻,次子來的這叫一個快啊。我這是什麼命!痛苦的想要捶胸頓足。
梁氏抱住他哭了起來︰「我的兒,你命好苦啊。」
劉肇差點就當眾和母親抱頭痛哭,真的太慘了!高堂父母、膝下兒女,沒有一個讓人安心的!
不行不能哭,太軟弱了︰「沒關系,我夭折的兒子不是一個兩個……」
劉驁听到這話,也覺得難過。趙飛燕雖然一個都沒生,可別人生過好幾個,都死了。嗚嗚嗚。
劉炟感同身受的嘆了口氣。他也死了好幾個兒子,到最後給幼子起名叫萬歲,依然沒留住。
劉秀在旁邊快要哭了,為了自己辛辛苦苦創造的漢室江山,為了這麼一個小孩子夭折,想一想這下子不知道是誰負責擁立皇帝,不知道會選擇什麼樣的宗親……真的哭了。感覺自己一生心血都要付之東流。
劉徹不想說話,他有個兄弟叫中山靖王,對,就是那位青史留名最大成就是生了一百多個兒子的家伙。真是可氣。
許平君傷感的擦了擦眼淚,靠在丈夫懷里。
幾個人郁悶的進了屋,扶蘇已經坐下了,把小孩子擱在厚厚實實的墊子上,招招手︰「過來坐下。你的房子還沒蓋好,小嬰孩不能跟著你風餐露宿,不知道鬼會不會生病…你們商量一下,誰來照顧這孩子?」
小孩子好可愛呀,他雖然不幸,可是他從來沒做過錯事,更不是昏君,父親和祖父母會好好照顧他。劉肇到地府這些天,只顧著修建闢雍,自己的房子都沒蓋起來,將來怎麼養孩子?
梁氏不哭了,悲傷的湊過來︰「我來!肇兒,我沒能把你養大」她哭的體內都沒有水了,哭不出來。
劉肇小心翼翼的接過嬰孩,看了一會,喪喪的問︰「鬼不會再死吧?」
梁氏拍了他一下︰「你別瞎說。」
劉肇現在看到自己的兒女只覺得害怕,這些年生過不少,從後妃懷孕高興到孩子出生,沒幾天就死了。現在看到小嬰兒不僅不覺得可愛,還覺得可怕,感覺非常容易夭折。
扶蘇會抱孩子,要說親手拉扯大,那可沒有過,身為長公子能每天回家抱一抱自己的兒女就不容易,到後來出去監軍,遠隔千里,見都見不到。求教梁氏︰「梁氏,這裝束好像很不舒服。」
小嬰兒穿著死前的衣服,一套層層疊疊的、皇帝該穿的衣服,光溜溜的小腦袋上還戴了一頂小冠。禮法規定了,皇帝就得穿里外三層的衣服,各有其代表意義,秋冬可以在里面加厚,春夏可以用略薄一點的料子但不可以減少一層。現在人間挺冷,他穿的很暖和,衣裳厚實的胳膊都沒法打彎。
他眨巴著大眼楮,看到一群陌生人也不哭鬧,還挺高興的。
伺候皇帝的人有很多,大臣們也經常能把臉伸到前面讓皇帝瞧一瞧,他早就見慣了陌生人。之前一直渾身痛痛,忽然就不疼了,然後發生了好多離奇的他理解不了的事。
梁氏也很久沒踫過小嬰兒,笨拙又緊張的輕輕解開系著小冠的絲絛,小嬰兒的臉上有半邊被勒出一道微微發紅的印子。
陰麗華把劉秀推開,自己移到前面去︰「小孩子穿這麼多不舒服的。」
王靜煙先把劉隆腳上的小鞋子月兌了,嘆息︰「這麼大點的小孩哪能穿鞋。」為了穿上合乎皇帝身份的衣服,也不管小孩子舒服不舒服。
扶蘇瞧瞧自己因為練習騎射而變粗的手指——隨著力量增長手指頭也會變粗,再看看這些皇後們縴細靈巧的手指,很有自知之明的不插手,看著皇後們從劉隆寶寶身上扒下來一套玄衣纁裳,又月兌下來一件小小的長袍,又拔下來兩件外衣,現在只剩最里面貼身的輕柔滑溜溜的素色真絲衣裳,還有一雙小小的襪子。
劉隆哼哼唧唧的笑了起來,表現的很舒服。的確很舒服,穿著這些衣服好累贅,衣服經常會纏在身上。
扶蘇輕輕逗了逗劉隆的小手,這小手攥著他一根手指頭正合適,小手又軟又女敕,問道︰「劉肇,你的房子還沒蓋好,這孩子跟著梁氏一起住。」
劉肇擠在母親身邊,點點頭︰「好好。」他之前一直住在光武帝家里,每天去蓋闢雍,自己的房子還沒怎麼動工。
陰麗華抱怨道︰「這也是我的子孫後代,就該讓我養。」
梁氏抱著孩子垂淚︰「我被人奪走了親生兒子……」
陰麗華沒辦法了︰「給你。」真慘,讓你養你孫子吧。
趙飛燕和趙合德也在這里看著,她們那會也想搶別的嬪妃生的兒子來撫養,就說是自己親生的就得了,結果一個都沒活下來!好氣啊!
劉病已見這一圈皇後圍的水泄不通,看許平君又想進去看小孩子,就伸手揪著劉肇的衣領子扯開,給老婆插隊的機會。
劉肇敢怒而不敢言。
扶蘇問︰「你們常出去逛,見過地府有賣女乃的麼?」
他再怎麼外行也知道小孩要喝女乃,沒有人的,那麼牛羊甚至于驢的都可以——以前在軍中听說的。
劉邦有點郁悶,他本以為只有王靜煙有養孩子的經驗,沒想到別的皇後也會。更沒想到平時不愛出門的王靜煙一听說有小孩子,就像酒鬼聞到酒香一樣跑過來。嘲諷道:「賢婿,你想什麼呢,鬼還用吃東西麼?」
「你可沒少吃。」
「那不一樣,我生前什麼都吃過,死後覺得饞。屁大點個小孩吃過什麼,人*女乃又腥氣。」
一眾皇D D 看他。
劉欣又沒忍住先說了話︰「高祖您真是什麼都嘗過。」
劉秀也說︰「他這麼可憐,就該吃點東西。」
當年王莽生活簡樸,家里只有幾個僕人,王靜煙生了五個孩子,除了不用自己洗尿布之外,剩下什麼都得自己干。非常有經驗的說︰「這個年紀的小孩子要吃雞蛋和水果。還有肉羹,魚蓉也成,只是不能放鹽,三歲以前的小孩吃鹽會死的,都這麼說。咱們先給他兌點糖水喝吧。」
蛋羹,或是白煮蛋。水果切成薄片,小嬰兒吧唧吧唧滋味吃的特別開心。
扶蘇吩咐道︰「劉肇,你去燒一壺開水。」他起身去拿蜂蜜。
陰麗華問︰「還能吃魚呢?」她家鄉認為魚肉比較寒,不能給小孩子吃。
王靜煙說︰「能,可能是各地風俗不同,我五個孩子都這麼吃,把肉拆出來錘的碎碎的,再加點小米,多煮一會,魚要是好吃著就不腥。肉不太好弄,小孩子不能吃太油的東西。」
梁氏也很好奇︰「這年紀的小孩不是光吃女乃麼?」
「那怎麼能行。滿十個月就算是一年,得開始嘗一嘗五谷啦。我生前流行用五谷熬成羹,不要米,只要濃稠的米湯給小孩子喝,說是很養人。」
「養嘛?」
王靜煙思考了一會︰「都活的挺好……就是尿的多。」她忽然眼楮一亮,高高興興的說︰「現在不用給他換尿布啦!」變成鬼就是這一點好,吃很多東西,也不用去茅房。小嬰兒大概也是一樣。
皇帝們對此表示茫然,有人有些不解之處,又擔心問清楚了會很尷尬——拒絕承認自己小時候控制不了排泄的事。就非常默契的全都溜走了,只剩下劉莊和劉肇。
水燒開了,沖了一小碗蜂蜜水。
寶寶被梁氏抱著,扶蘇端著碗,找了一個最小的小勺子,一勺勺的喂給他喝。
劉隆寶寶喝的很開心,揮著小手抓住祖母的衣袖,嗷嗚啊嗚的叫著。
陰麗華︰「鎮長的手真穩。」她拿著小勺子喂東西,時間長的胳膊會酸。
梁氏︰「真好啊。」
劉肇沉痛哀傷又很迷茫,伸著脖子看著這個絕對不會再夭折的兒子︰「他能長大嗎?不會永遠都是這樣吧?」听說鬼不會變老,那他能長大嗎?
扶蘇對著小嬰孩有無限的溫柔和耐心,把剩下半碗蜂蜜水擱在旁邊︰「一會我帶你出去問一問。」
劉肇抬頭看了看他的房頂,求教道︰「鎮長,您能教我蓋房子嗎?」
為了小孩子有什麼事不能答應呢?
扶蘇的指尖敲著桌子︰「唔,那你可得發誓,將來一旦打起來,你得不分立場的支持我。」
劉肇沉吟了一會︰「為了一棟房子?」為了一棟房子,你要漢朝的皇帝背叛自己的先祖們?
扶蘇理直氣壯的點點頭︰「不錯,物以稀為貴。」他那次跑去看了劉秀家的房子,嘿,牆壁雖然結實,房頂卻很空一點都不安全。
劉肇又問︰「文帝的房子也是這麼來的?」
扶蘇說︰「他不一樣,另有他的緣故。」
劉肇實在是沒法答應這件事,又沒沒有足夠多的金銀和玉佩做一個像是光武帝那樣的金玉之屋。
別的皇後才不管這件事,都端端正正的坐著,只有趙家姐妹趴在地上,翹著腳晃晃悠悠,拿著顫顫巍巍的金簪逗劉隆。
趙飛燕歪著頭問︰「喂,劉肇,現在鎮長這麼好,打不起來。這麼說也就是防患于未然,說不準哪天高祖和武帝又要挑事。你自己想想,鎮長怎麼會開戰。」
趙合德轉過頭看著她︰「姐姐真是高瞻遠矚。」
劉肇沉默不語。
扶蘇對此不太在意︰「不要緊,各有各的原則罷了。梁氏住在這里很好,我去看劉隆可以省些路程。」
梁氏其實也願意留在這里,兒子就住在光武帝隔壁,如果自己也住過去,對面正是明帝劉莊(公公)和章帝劉炟(她男人)的府邸,抬頭不見低頭見,再想到麻袋**,怪尷尬的。
就這麼愉快的定下來了。
梁氏撫養小孩子,仍然留在鎮長家里。
鎮長家是鎮子上最大的一片土地,兩位皇帝一位臨朝稱制的皇後的宅地連在一起,可以傲視眾人。
這里立刻就成了皇後們聚會之地,其實皇帝們也想來逗小孩,但不方便扎進女人堆里,女人們圍成一團,踫著誰都不合適,要麼是祖先娘娘,要麼是子孫媳婦。他們只好一本正經的列出現在還活著的宗親都有誰,然後開始認真猜測究竟誰會成為新君,越探討越是憂心忡忡,忐忑不安。
更可怕的是,寫一寫名單才發現,除了皇帝之外,枝繁葉茂的親王郡王特別多!可氣!他們算來算去,總覺得有些宗親是自己不記得的——這當然了!皇帝從來都記不住自己家有多少親戚,所有遠房的、數代以前的皇帝的兒子所生育的子孫,都是宗親。
劉秀鄙視他們︰「宋氏在這里呆著呢!既然說她有皇後命,必然是她的子孫當了皇帝。她只生了一個劉慶,劉慶有幾個兒子?」
劉炟表示不知道。
劉肇說︰「他有三個兒子。」
「劉慶為人如何?」皇帝們雖然不相信竇氏鬼扯的窮凶極惡,但也不確定這孩子能有多好,大概是心懷怨恨吧。
劉肇對三哥一向敬重︰「我小時候三哥對我很好,三哥可憐啊……他一向謹小慎微,不干預談論朝政,沒犯過錯,在誅滅竇氏時出力很多。唔,三哥現在還活著呢。」
劉炟有點後悔了,早知如此,就不該廢太子,沒想到劉慶能生出孩子來還能活得長。算了算了,這都是塵世間的事,我有空去見見釋迦摩尼吧,不知道他在不在陰間。
很快人間又下來一份祭文,立了章帝之孫、清河王之子劉祜為帝,年僅十三歲。
劉秀松了口氣,還行還行,再過幾年就能親政了。他一直在考慮自己要不要也做祭肉生意,當年當皇帝之前,天下大亂之前,自己是個蠻不錯的小商人呢。仔細想想做生意應該干什麼……先去打听市場消息呀。闢雍已經基本上修好了,他邀請帝鎮中的皇帝來一起研究尚書,結果除了自己的子孫之外,只有文帝和哀帝來了。
無事一身輕,劉盈抱著一個大盒子、還有三根甘蔗和一根作為種子用的帶種芽老甘蔗,快快樂樂的回來了,這會又可以和扶蘇長相廝守啦~
剛剛走到鎮長的宅院外,就遠遠的看到院子里鋪著席子,烏寰如雲飾以珠翠,衣裳明艷袂如花海,皇後們齊聚在這里,滿是歡聲笑語。
「真可愛呀!」
「天啦~」
「扶蘇~~」
「太可愛了!!」
薄姬、竇漪房、許平君、趙合德趙飛燕、王嬿、王靜煙、陰麗華、明德皇後、宋氏、梁氏這一群皇後都打扮起來了!頭上戴著珠寶美玉,顫顫巍巍的流蘇,身上穿了亮色的衣裳,胸前戴著項鏈,手腕上帶著玉佩,絲絛打著復雜的結子,臉上畫了淡妝。
宛如當年群芳爭寵的盛況,現在也的確是在爭寵,只不過她們用明亮的衣裳,閃光的首飾來吸引劉隆寶寶的注意力。
劉盈︰你們要干什麼!!我不在家,你們這這些女人要干什麼?圖謀我扶蘇哥哥嗎!你們的丈夫就不管嗎!我扶蘇哥哥可愛用你們說嘛!!用你們愛嗎!!
他快步走過去,把箱子放在屋里。
扶蘇專注的低著頭,卻忽然感覺有人進屋了,回頭一看︰「阿盈?」
劉盈現在打扮的很樸素,和墨翟學習機關術嘛,就穿著短褐,還挽起袖子露出白生生的手臂,頭上也沒用金玉發簪,綰了一個揪,用布包住。
他見到趴在扶蘇腿上的小嬰孩,大驚失色︰「這!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哪來的??誰生的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1】作為一個曾經玩過雕刻,學過一點木工活的人,大部分木頭的穩定性真的不高。
硬木家具之所以貴,不僅是因為生長緩慢和好看,更因為硬木家具不易變形開裂……普通的木頭需要長時間的陰干才能穩定性質。用木頭做齒輪等機關會比較危險,說不準哪天就變形了。
我雖然有研究過投石車的制作過程,但是我不知道墨家機關術能做成什麼樣……
【2】微博預告了,我對東漢皇帝家嬰兒容易夭折有一個新的猜想。這個時候漆器和陶器的使用沒有什麼變化,有記錄的食材也沒什麼大的變化,也沒听說有什麼嬰兒夭折的浪潮,民間的人口增長保持穩定,皇後只會殺掉皇子的生母不會殺皇子本人,那麼!那麼問題來了!是什麼讓嬰兒紛紛夭折?
這一章寫到輔食,我猜想是不是皇宮里給小寶寶的輔食里加鹽了?雞蛋羹不加鹽就成功不了。還有很多人認為吃鹽有力氣(這個一點都沒錯),而一兩歲以內的嬰兒吃鹽傷腎,量大或月份太小甚至有可能死亡。如果是因為給小嬰兒吃鹽導致的……也不是中毒,醫生也看不出來,看起來就是夭折。
在東漢時期,臨邛的百姓學會使用火井(天然氣)煮鹽。
……
有一位號稱種了二十年甘蔗的讀者告訴我,甘蔗沒有種子……咦暴露了作者的無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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