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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中,唯聞瀑布水聲。

流瀑映月,月華如瀑,沖散了近在咫尺的人,一瞬之間,仿佛變得遠隔千里。血色煞氣纏繞在劍月影外,如同燃燒的火焰,比預料中更加醒目。

少頃,大笑聲響徹觀瀑台。

「你果然也修神魂之道,怪道能治魂劍傷!」閻森半是意外,怪笑道,「小子,你算盡世人,被人算計的滋味如何?」

劍月影消逝,欄桿邊,白衣劍者的身影變得清晰,名風劍游走身畔,他沒有回答。

眼底掠過貪婪之色,閻森看看顧平林,壓下不甘︰「你這功法與昔日百煉魔祖的煉神之道頗為相似,原來你竟是他的傳人,《煉神九章》在你手里?」

眾人嘩然。

閻森曾殺了無數劍修煉魂劍,惡名在外,劍修門都恨他入骨,平日里眾人忌憚他,如今正道高手匯集,本無須顧忌,誰知他竟說出這番話修界誰不知道百煉魔祖大名!那可是令正道魔道都忌憚的人物,當初一場試煉,視滿城性命如螻蟻,他的《煉神九章》曾引得無數人垂涎,可惜無人知曉他傳承所在。

閻森嘿嘿笑道︰「九重納元的資質,老子也舍不得拿你煉劍,今日且放過你,你既然是魔祖傳人,留在這些小雜魚中間干什麼,不如來魔域,老子收你當個徒弟吧。」仇家眾多,他不敢多留,說完便大笑著躍入潭內,消失。

「是傳送陣!」有人反應過來。

眾人都往觀瀑台下望,卻並沒有追殺的意思。

段氏家老段梅聲暗道不妙,忙叫道︰「這魔頭作惡多端,他的話不足為信,我等正可借此機會誅殺此魔!」

無人響應。

眾人看段輕名的眼神都已經發生了變化,不少人私下打听,就都知道了他的身份。

南珠高聲︰「閻森潛入蓬萊,傳我之令,三島戒嚴,眾弟子退入護島結界,六御公何在?」

「臣在。」郭逢站出來,作禮。

「著你率主島弟子追蹤閻森。」

「老臣接令。」

郭逢一揮手,領著主島幾名重要部下離開,至于他會不會去追蹤閻森,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眾人的注意力也不在這邊。

縱使被數百雙眼楮盯著,段輕名仍無半分驚慌之色,從容得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甚至還伸手拂了下欄桿外的牡丹花︰「是你。」

對面的人沒有否認。

今世的《補天訣》融合了《煉神九章》,已變成一部融合天道、魔道的功法,帶煞是必然,奈何它是月兌胎于正宗靈心派功法,保留了一絲靈心派功法的溫和特質,恰好掩蓋了煞氣,唯有一招「鷹擊月影」殺意過盛,才能讓煞氣顯形。之前幾番切磋,正是要確定煞氣在十五之夜才會出現。

這樣的距離,這樣的攻擊,方才只有一招「鷹擊月影」能救。

今夜正是十五。

觀瀑台的賞月宴,辛忌報信,閻森出手,齊婉兒與程意的離開,都是這個局的一部分。

顧平林微微側身︰「閻森的魂石,也是我換回。」

「用自己布局,真是舍得,」段輕名低頭,漫不經心地彈開花瓣,「你如何保證我一定會出手?若我沒有出手,你豈非滿盤皆輸?」

要騙過他並不容易,閻森的攻擊不能有假,這就是用性命賭他出手。顧平林平靜地道︰「我不會輸,你一定會出手。」

「這麼肯定?」

「因為你不知我的執念,我卻知曉你的執念。」

「哦?」段輕名這才轉臉過來,「我有執念嗎?」

顧平林反問︰「你沒嗎?」

段輕名沉默片刻,搖頭︰「我確實沒想到。」

顧平林掃視四周,淡聲道︰「你擅自修煉魔道功法,即是背棄師門,若你尚有一分悔改之心,便自行請罪,或者還能留得性命。」

段輕名尚未說話,飛劍宮王邕便冷笑︰「顧掌門此言差矣,此子身懷魔祖傳承,留他只是為害修界,怎能輕言放過!」

「不可能!」段氏家老段梅聲道,「僅憑閻森一面之詞,怎能妄下定論!」

「早聞段六公子劍術超群,且是九重納元極境,今日一見,果然了得,」一名修者嘆道,「听說原本要重歸段氏,可惜一念之差……」他是袁氏的家老,袁氏與齊氏有親,這話簡直惡意滿滿九重納元是何等天資,段氏要接回天才,其余大派世家豈會坐視段氏做大?

王邕在造化洞府就已經與段品結仇,根本不怕得罪段氏,站出來︰「九重納元,又是魔祖傳人,段氏真要接回他,可不得了。」

段梅聲大怒︰「事情尚未弄清,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王邕挑眉,不緊不慢地道,「在下只是覺得閻森沒必要說謊,此子劍招帶煞,又是這麼多同道親眼所見,抵賴不得。話說回來,此子既已拜入靈心派,顧掌門尚未說話,段老你急什麼,莫非段氏有別的打算,其中尚有內情?」

家主段品終于開口︰「王大修認為,我段氏有何打算?」

王邕哈哈笑了兩聲︰「《煉神九章》雖是禍世之物,但要說無人垂涎……諸位信嗎?」

眾人都沒有說話,卻已慢慢地圍攏過來。

「輕名!」段梅聲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段輕名嘆了口氣︰「事到如今,真相重要嗎?」

王邕正色道︰「魔修皆非善類,寧可錯殺,也不可放過。」

知道了他納元九重的天賦,幾乎人人都想殺他,魔祖傳人成了最好的理由。段梅聲心里也清楚,一邊記恨閻森,一邊記恨袁氏與齊氏︰「齊氏這蛇蠍婦人!」他也沒奈何,唯有轉向段品︰「家主!」

段品走上前。

應氏家主開口︰「段家主要袒護此子?」

飛劍宮長老韋長清打斷他︰「昔日魔祖以一城生靈煉魂,何其凶殘,此子身懷魔祖傳承,若段家主執意袒護,我等也顧不得許多,諸位道友自有論斷,望段家主三思。」

王邕笑道︰「段氏名門,應不至與魔修為伍吧。」

……

段梅聲上前要說話,被段品制止。段品沉著臉看王邕︰「王大修言重了。」

王邕不以為意︰「哦?那閣下是要……」

「段氏走的是參悟天道之路,豈會貪圖魔道功法,」段品道,「此子既拜入靈心派,便與段氏無關,但虎毒不食子,今日我亦不插手,望諸位容諒。」

見他被迫退讓,王邕自覺出了口惡氣,假意拱了下手︰「段家主高義!」

「家主!」段梅聲吃驚。

「父親!」段輕侯連忙上前勸道,「六哥定是一時糊涂,你怎能不管!」

「若你們還認我是家主,就隨我離開!」段品冷聲。

眼底閃過笑意,段輕侯看看段輕名,急得追上去︰「父親!」

段梅聲冷冷地盯著王邕,恨不得將他剝皮︰「好個王邕!很好!」

王邕不怕他︰「段老過獎!」

事情牽涉太大,段梅聲雖舍不得,卻也沒奈何,默默地看了眼段輕名,搖頭,狠心轉過身,離開觀瀑台。

王邕轉向顧平林︰「靈心派乃正宗道派,顧掌門的意思?」

步水寒與江若虛、冷旭幾個早已聞聲過來,一時都听呆了,直到王邕說話,步水寒才回過神,下意識地蹙眉道︰「不可能!段師弟雖與我等劍道不同,但他不可能與魔修有關,一定是弄錯了!」

「弄錯?」王邕自恃內丹修為,根本沒將他放眼里,「這麼多同道作證,你小小後輩懂得什麼厲害!魔祖傳人留不得,若顧掌門不願動手,我等少不得要代仙去的岳掌門清理門戶!」

步水寒本就是沖動性子,火氣上來誰也不怕,聞言大怒︰「什麼魔祖傳人!你們分明是嫉恨他天賦出眾……」話說一半,他突然倒下。

顧平林順手扶住他,交給旁邊的江若虛︰「先帶他走。」

江若虛遲疑︰「段師弟他……」

「先走。」顧平林嚴厲地道。

江若虛不敢違抗他的命令,只得硬著頭皮道︰「先掌門在世時十分愛重段師弟,方才他也是為救掌門……或者他有難言之隱,無論如何,不可令師弟蒙受冤屈,望掌門三思!」他恭敬地朝顧平林行了個禮,然後朝冷旭點頭,兩人帶著步水寒走了。

有人道︰「早聞靈心派有新功法,莫不是與魔道有關……」

不等他說完,顧平林猛回身,紫色劍影朝那人劈下,劍氣借了陣道之力,洶涌如浪潮,越往後越強。那人初時還想仗著修為接招,交手才知道不對,匆忙回避,狼狽不已。

顧平林環顧四周,目光冰冷︰「靈心派功法如何,也容不得外人打主意。」

那人惱怒︰「你!」

現場鴉雀無聲,眾人看顧平林的眼色也有些變了。

「兩位且慢,听我一言,」玄冥派掌門佔人杰出面道,「本門對靈心派劍術也略知一二,顧掌門方才這一劍,諸位也都看到了,確實是正宗劍道無疑,顧掌門以陣入劍,別出心裁,岳前掌門後繼有人。」陳前與顏飛秀的親事已在商議中,如今靈心派實力不俗,他有心收攏,自然就不介意為靈心派說兩句好話。

六道門掌門遲信松了口氣,站出來︰「不瞞諸位,前日顧掌門曾在信中與老夫提及,說懷疑內門有叛逆,苦于無跡可查,只沒想到……」他說到這里便搖頭,「那封信還被老夫收著,諸位若懷疑,老夫可以讓人送來,讓諸位一觀。」

西原派掌門李鍇也道︰「顧掌門也曾在信中向我提及此事,本門也可以作證。」

幾位掌門出面,又有信為證,眾人疑心盡去,功法是每個門派的底限,眾人反倒能理解顧平林的怒火了。王邕早在顧平林出手之後便收起輕視之色,他原本也不是針對靈心派,聞言道︰「顧掌門無須動怒,既然有幾位掌門擔保,想來你確實不知情,不過靈心派弟子使出魔功是事實,你想自證清白,少不得要給眾人一個交代。」

顧平林亦緩和了臉色,沉默半晌,道︰「本門弟子段輕名私煉魔功,背棄師門,我身為掌門,當行掌門之權,今日便當著諸位同道之面,將此人逐出靈心派,從今往後,此人再非我靈心派弟子,所作所為皆與靈心派無關。」

一旦擁有魔修的身份,說話就不再可信,之前那些威脅都沒有用。設計到這一步,顧平林已無顧慮,段輕名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看也不看眾人,垂眸微微笑了下,並指撫過劍身,再抬眼,眸中冷意攝人︰「那就……一起上?」

「外丹境也如此狂妄,」王邕道,「何須他人動手,我來見識一下九重納元吧。」

三柄飛劍沖天而起,他出手便是飛劍宮絕學,看來是早就準備下手了。內丹大修與外丹修者之間存在著不可跨越的境界差距,飛劍宮號稱修界第一劍派,王邕乃飛劍宮道督,是飛劍宮主要戰力之一,眾人不敢懷疑他的實力,面對這場毫無懸念的對決,都選擇袖手旁觀。

飛劍帶起狂風與火光,直撲段輕名,好似三條咆哮的火龍,氣勢磅礡。

火龍越往前越壯大,突然間,三條火龍從中間齊齊分裂,仿佛被什麼東西劈成了兩半。

那是三道飄渺、縴細如絲的劍氣。

劍氣將火龍劈開,去勢依舊極快,王邕本就十分輕敵,只當對方抵擋不了自己一劍,哪知會出現這等變故!

「師弟小心!」

「王道督!」

……

劍氣到面前,王邕才反應過來,他身經百戰,雖驚不亂,當即放出護體劍印阻擋,不想那劍氣銳利無比,內丹大修的防御劍印在它跟前,竟變得如薄紗般脆弱,輕易就被穿透!

「不可能!」王邕失聲。

長老韋長清急忙出劍相救,到底慢了一步,慘呼聲中,三道血花自王邕身上炸開!

「沒什麼不可能,」段輕名變換劍訣,從容的語氣透著不盡的輕藐,「憑你,還殺不了我。」

王邕仰面而倒。飛劍宮幾個人飛快圍上去扶住他,長老韋長清伸手探脈,頓時臉色大變,喃喃地道︰「三脈已廢……」

道脈廢,若不能修復,便等同廢人。

一招之間,勝負已定,誰也沒料到這個結果,眾人都有些難以置信。堂堂王邕竟敗于外丹修士之手,還被廢了道脈,其中固然有王邕輕敵之故,但方才段輕名那一劍絕妙無雙,眾人親眼所見,未免震驚。

「可惡!」內丹大修對門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飛劍宮另一名道督悲憤難當,「小子拿命來!」

他正要動手,段輕名卻先一步出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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