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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一百零三章

傅長陵听著這個聲音, 他艱難抬眼。

是誰?

他拼了命想起身來, 想看對方的面容, 然而對方似乎是察覺了他的意圖,瞬間便有無形的力道自上而下落下來,傅長陵動彈不得, 只听對方道︰「你無需知道我是誰,我今日救你, 只要你做一件事。」

「無莽山上,第四個封印, 」那人聲音很輕, 「你得去封上。」

「而你今日入魔的名聲, 也不要去解釋。」

「你……」傅長陵沙啞開口,「你要什麼……」

「傅長陵,你應該知道, 有另一個世界的人來到我們這一界, 我們對他們一無所知,既不知他們有多少人埋伏在雲澤, 也不知他們從何而來。如今你不如將計就計, 背上弒師叛宗之名,然後尋一個機會,加入他們, 日後為仙界打探消息。」

那人似乎早已有這個準備,一段話說得極為流暢,傅長陵眼前慢慢模糊下去, 他想問他是誰,卻已經沒有力氣,只覺得一股溫暖的靈力籠在他傷口上,他人平靜道︰「你若要聯系我,喚一聲青鳥即可。」

那人聲音漸漸也變得模糊,傅長陵听得最後一句,便暈了過去。

他暈過去前,想起的是秦衍說的話。

「那個人告訴他,如今魔修已經滲透雲澤,仙界需要一個人在魔修之中當臥底,否則仙魔之戰,雲澤必輸無疑,于是他選擇了叛道入魔。」

當年是秦衍背負這一切,這一生,也該輪到他了。

還好,輪到他了。

******

「我知道,」秦衍低啞著聲,「藺前輩,是個很好的人。」

桑乾君沉默了一會兒,他緩聲道︰「你和修……傅長陵,在萬骨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都知道了。」

秦衍坦然應答,桑乾君深吸了一口氣,他抬起眼來,克制著情緒︰「她……」

「只有一縷神魂。」秦衍知道桑乾君要問什麼,果斷道,「我們知道舊事,也是因為其他原因。」

桑乾君愣了愣,隨後有些失落,他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道︰「那明日,你打算給她翻案嗎?」

「藺塵之事,涉及太多。」秦衍搖頭,「如今師父不在,當務之急是穩住鴻蒙天宮。明天便依照計劃,當著仙宗宣布玉瓊真君和越明明以人煉脈的罪行,讓所有人知道此事不可為,借以此事為由,接管鴻蒙天宮。」

桑乾君點了點頭,秦衍轉頭看了一眼天色,只道︰「師叔,若無其他事,您先回去準備明日大典吧。」

桑乾君擔憂看了一眼秦衍的臉色,他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道︰「阿衍,你師父……」

「我無妨。」

秦衍神色平靜︰「師叔不必擔心,我本修無情道,不會太過傷痛。」

「那就好。」桑乾君听著,苦笑了一下,「你們修無情道的人,就是這點好。」

秦衍沒有回話,只是朝著桑乾君行禮。桑乾君點了點頭,便帶人離開了去。

等桑乾君走了,房間里只剩下秦衍一個人,他站在原地,好久之後,他有些疲憊坐下來,他坐在江夜白床邊,一個人。

他靠著玉石做的冰冷床頭,靜靜看著已經坍塌的問月宮,感覺著心髒處對于傅長陵的感知。

他活過來了。

他交給傅長陵的玉佩里,煉化過他的心頭精血,傅長陵帶著,無論去什麼地方,他都可以感知到傅長陵的情況。

如今他沒有勇氣主動同傅長陵說話,便依靠著玉佩感覺到傅長陵的安好。

確定傅長陵沒事後,他整個人放空下來,他靜靜坐在原地,像個孩子一樣仰望這一片廢墟。

他想起年少時第一次進這個地方,這個地方還不叫問月宮,這里就是一個空蕩蕩的宮殿,外面荒草叢生,江夜白拉著他站在這破落的宮殿門口,笑著問他︰「晏明,你說這房子叫什麼好?」

那時候他已經讀得幾本書,而江夜白還對一切都一知半解,他雖然終于學會了認知,但對于詩詞之類的東西,根本看不懂。

秦衍怕他取名丟了面子,于是絞盡腦汁,恰恰見月亮從宮殿之後緩緩升起,他有些忐忑道︰「師父覺得,問月如何?」

「好!」江夜白一听這名字,根本沒再思量,抬手一揮,宮殿原本的牌匾上的字便被抹去,只有帶著他劍氣的「問月」二字,歪歪扭扭掛在上面。

這問月二字太丑,桑乾君來的時候看不過去,親自寫了‘問月’兩個字讓江夜白仿,江夜白仿了一晚上,終于才掛了個稍稍體面的牌匾。

秦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明明是生死離別的時刻,他想起來的,卻都是這些瑣事。

或許是時光太遠,太久,隔了一生一世,他再想起來,都像蒙了一層紗。

看不真切,想不明白。

明明都已經這麼努力了,明明一切都改變了,為什麼這個人,還會死呢?

無數的疑問夾雜在他腦海中,他緩緩回過頭去,冰冷的玉床之上,只有江夜白尸體粉碎後的粉末,靜靜鋪在上面。

秦衍看著那些粉末,他靜靜瞧了很久,好像看見那個人像以前一樣,喝完了酒,沒個正形躺在床上,被子踢在地上,每次都要他來撿,撿了給他蓋上,這人就迷迷糊糊睜眼,看他一眼後,又翻身睡過去。

秦衍想起這些細節,便忍不住笑了,笑著笑著,他便覺得有種無聲的疼涌上來。

這種痛苦似如巨錘砸在他心上,他不知如何理解,如何形容。

疼得他想就地打滾,卻又不知道為什麼,在情緒上覺得自己異常鎮定。

他突然明白了江夜白讓他修無情道的意義。

至少能在人生最痛苦的時候,保留一份體面。

他緩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直起身來,將江夜白的骨灰放入玉瓶之中。

等收整好後,外面天終于亮了起來,他隱約听到外面傳來上官明彥的聲音︰「大師兄,師父說大典準備好了,讓您過去。」

秦衍听到上官明彥的話,他應了一聲。

而後他起身來,提劍走了出去。

此時晨光落在鴻蒙天宮,雲羽和上官明彥在門口等著他,秦衍目光從兩人面上掃過,點了點頭,只道︰「走吧。」

雲羽見秦衍一句話不問他,抿了抿唇,似是想說什麼,然而秦衍只是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卻是什麼都沒說。

秦衍領著兩人御劍而行,不消片刻,便到了君子台。

此時君子台上已經是人滿為患,各宗各派坐在早已定下的位置上,而正上方有八個蒲團弧形排開,所有長老按照平時的位置落座,其中一個藺氏長老席照例空出來,放在了最邊上,而玉瓊真君的長老席,也空著放在最邊上。

昨夜的事情早已傳開,秦衍還沒到,各宗各派就在竊竊私語,傳著昨夜的消息。

「听聞江宮主出事了。」

「那君子台論劍還繼續召開嗎?」

「如今鴻蒙天宮主事是誰?」

「江宮主死了,道宗怕是又要起來了,劍宗如果不是江夜白,早就被道宗壓得死死的,如今江夜白死了,劍宗怕是要急了。」

……

這些人說話沒個顧忌,秦衍一到,便已經听見這些人的話語。

秦衍假作不知,在眾人注視下到了桑乾君跟前,朝著桑乾君行了一禮︰「師叔。」

「坐吧。」

桑乾君淡道︰「你師父既然讓你代管鴻蒙天宮,這位置你便坐了吧。」

桑乾君開了口,旁邊人面面相覷,秦衍面無表情行禮之後,倒也不推辭,就直接坐到了是桑乾君邊上。

越琴在下方皺起眉頭,揚聲道︰「桑乾君,那位置本是宮主的位置,如今哪怕江宮主不在,你讓他徒弟坐,怕是不妥吧?」

秦衍沒等桑乾君說話,听到越琴的詢問,他直接道︰「師父臨去之前命我接掌鴻蒙天宮,直到下任宮主選出,我為代理宮主,坐這里,不妥嗎?」

「你師父死時就你在身邊,」越明明冷笑出聲來,「你弒師的罪名還沒洗干淨,誰知道你師父臨死前到底說了什麼?」

「無需再說這些,」桑乾君直接道,「阿衍,同家說明一下情況吧。」

秦衍得了話,也不理會越明明,上前一步,同眾人道︰「諸位仙友,在下乃鴻蒙天宮大弟子、江夜白首徒秦衍,昨夜我師父不幸隕落,鴻蒙天宮由我代管,君子台論劍延後召開,但今日還將諸位仙友請到此處,是有另一事需要眾位仙友悉知。」

秦衍開口說了這話,越明明便緊皺起眉頭,下方議論紛紛,秦衍面色不動,繼續道︰「近些年來,雲澤靈氣日益稀薄,諸多宗門修士修行不易,走投無路之下,便萌生了許多邪門手段。其中便包括了以人煉脈之行,此舉傷天害理,違背天道,但因許多弟子修道心切,便犯下大錯,其中就包括了鴻蒙天宮兩位長老——玉瓊真君,與越長老。」

說著,秦衍看向一旁的越明明,越明明急喝出聲︰「你含血噴人。」

「是不是含血噴人,一看便知。」

秦衍說著,抬手一個小球甩了出來,那個小球頓時綻放出華光,將秦衍在越明明和玉瓊真君煉人之地的場景都完全復刻了下來,投射到半空中。

期初只見人來人往,有普通凡人在哭喊聲中被投入滾燙的岩漿。

而後就看見岩漿邊上,是密密麻麻的符文,而符文往上頂端,用來啟動整個法陣靈力的,正是越明明的法印!

所有大型陣法,都需要一個開啟的法印,這個法印往往是修士獨有,看見那個法印,周遭一片唏噓。

秦衍抬眼看著越明明︰「越長老,如今可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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