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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7、第二百九十七章

第二百九十七章

前來投奔的人, 可不止石逸飛一個,擊潰長鯨幫這樣大事,足以轟動番禺在內的整個粵州, 也讓赤旗幫出現在世人眼前。而亂世之中懷才不遇,或只為一口飯食的, 何止萬千。

有因兵禍破產的手藝人, 有听說了銀行來踫運氣的賬房, 有考不上功名的讀書人,還有數不清的流民,背井離鄉,只為求一條活路。

如此龐大的外來人口,自然也對的東寧現有的構架產生了沖擊,各個工坊都在急速擴張,屯田墾荒, 挖沙造船,如鯨吞般吸納人丁,搞得附近商賈們也蠢蠢欲動。

好在赤旗幫再怎麼講規矩, 也不是尋常船幫。這可是能擊潰官軍, 挫敗匪幫的海上大豪,是正大光明收買路財,連官府都要捏著鼻子視而不見的反賊。誰吃了熊心豹膽, 敢來在太歲頭上動土?因而那些富戶、大族連蓄奴的心思都放下了,只能想方設法跟赤旗幫搭上關系, 做些尋常買賣。

當然, 眼前的巨變,對一些人還是生出了沖擊,尤其是那些循規蹈矩, 只為混口飯吃的家伙。

「陳兄,你果真在這邊啊。」走進門,一眼就看到了要找的人,王秀才忍不住叫出聲來。

這一嗓子不知讓多少人抬起來頭,陳素自然也听到了,趕忙舉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王秀才一愣,趕緊把頭縮了縮,一路快走到了桌邊,小心翼翼的在對面坐下。如今書房已經改叫藏書閣了,擴建了足有兩倍,還有一排供學生們「自習」的桌椅,可不能在里面大呼小叫了。

坐定之後,王秀才輕咳一聲,才壓低了聲音道︰「陳兄,你听說了嗎?這次學堂又來了七八個講師,雖說都是臨時工,但這也太多了吧,怕不是打算擴招了!」

當初也是陳素提起,王秀才方知道學堂還有擴招的打算,也因此讀了不少史書,更賣力的教導學生,只盼著能早早混一個「快班」帶著。如今他的班兩次模底考的成績都不差,雖說最出挑的是個女娃,讓人有些耿耿于懷,但總歸還是朝著升職又邁進了一步。誰料高升沒盼來,學堂倒要先擴招了。

陳素點了點頭︰「是听到了些消息,東門那邊也準備開學堂了,下來是陽縣,只要有民生銀行的地方,就要建學,只是不會像赤旗小學這樣風光了。」

如今他們的學堂已經改了名字,就叫「赤旗小學」。倒不是故意如此囂張,實在是地處東林鎮,收的又全是幫中子弟和烈士子女,這才要起個響亮的名號。放在別處,恐怕是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

王秀才一驚︰「陳兄是真打算外出獨領學堂了?」

若不是有意于此,他怎麼可能知道的這麼清楚?然而赤旗幫的勢力已經今非昔比,之前長鯨幫來襲時還把王秀才嚇得瑟瑟發抖,現在干脆利索的打贏了,還不是能在南海橫著走?這種時候,不正該好好待在赤旗小學,安安分分教一教學生,再跟幫中的頭目們拉近關系嗎,何必跑出去當個苦哈哈的小山長呢?

陳素輕笑一聲︰「京官雖有京官的好,但外放成為一方大員,也不失為一條好出路。」

這比喻真是太貼切了,王秀才一听就懂了。待在赤旗小學是衣食無憂,還位于中樞,但是出頭也不容易啊。若是外放做的好,有朝一日回來轉任,身份地位可就不一樣了。

然而話雖如此,讓他離開赤旗小學去重頭再來,還真沒這勇氣。王秀才深深嘆了口氣︰「陳兄志向遠大,我是比不上了,只盼著能聘上快班,升些薪俸就行。」

感嘆過後,許是覺得這人都要外任了,王秀才又忍不住嘀咕道︰「說來陳兄听到了傳聞嗎?據說這次來投的,但凡家中婆娘識字,就想讓她們出來做事。唉,這成何體統啊?也不知是誰帶壞了風氣,實在是世風日下……」

這番抱怨卻沒換來陳素的附和,他只是淡淡道︰「赤旗幫是女主掌權,終歸還是要用一批女子作為心月復的。」

王秀才聞言一怔,突然一陣背心發涼,是啊,他怎麼沒想到這一出呢!既然他們的幫主是女子,那身邊心月復多少也是要用女子的。爭搶著送人,這是想在幫主身邊安插眼線啊,哪里是為了阿諛,這才是真正的聰明人啊。

等等,他家那婆娘大字不識,將來難不成要因這個失了前途?

見王秀才色變,陳素看在兩人相交許久的份上,還是開口點了一句︰「听說你班上就有女子品學兼優,何不多加照拂,推她進快班?那些頭目把閨女送進學堂,未嘗沒有這樣的心思。」

王秀才這才恍然,連連點頭︰「是我想得差了!多虧陳兄提點啊,這要是一步踏錯,恐怕就不好交代了。」

說著,他抹了抹額頭的汗,突然又道︰「對了,我那小女兒也快到進學的年紀了,咱們這些講師都是有入學指標的,回頭也讓她來上學好了。只是跟小子們混在一處還是不大妥啊,要是有女學就好了……」

見王秀才一副別別扭扭的亡羊補牢架勢,陳素心中也不由一嘆,有邱小姐這位奇女子在,誰知道往後南海會變成何等模樣呢?

「這些日各地都有自薦家中妻女的,尤其是番禺世家,有不少想讓家中女郎在銀行或織造場任事……」田昱看了伏波一眼,忍不住道,「我知道你任用石子羽之妻,是有千金買馬骨的意思,只是如此一來,那些高門大姓更要想法往咱們這邊摻沙子了。」

這年頭會讀會寫的女子,哪個不是出身高門?似馮氏這樣的,好歹還是石逸飛的發妻,算是知根知底的,若是換成了高門出身的女子,誰知道會漏出去多少秘辛?萬一再勾引幾個頭目,促成幾樁婚事,那才是大大的麻煩。

面對田昱的抱怨,伏波只是笑笑︰「不用女子,他們就想不出辦法了嗎?不過是換成管事、賬房,或是送來幾個庶子。」

見她渾不在意,田昱的面色一下就認真了起來︰「話不是這麼說的,若是男子,將來為了功業也不能自毀前程,庶子之流自立門戶更是尋常,這些是能撬動的,但換了女子,終歸是心向自家,說不得得听命于父兄,萬一受人指使,可是會壞了大事的。」

看著一派肅然,也真正擔心起來的田昱,伏波微微頷首︰「既然如此,就讓她們教書吧。不論是作坊里的女子,還是島上的保育院都需要人手,若是有聰明的,可以到我身邊當個秘書。」

如此放個閑職,倒也不是不能忍,畢竟都是女子居多的地方,又是教書,想來也沒辦法鬧出大亂子,然而田昱還是道︰「我知道你有心用人,但是世家不得不防。赤旗幫驟然興起,又驟然擴張,根基終歸不牢靠,窮人乍富是會鬧出亂子的,兼之有陸儉那小子把持交易場,若真動搖了大小頭目,那赤旗幫才是萬劫不復。」

田昱的擔心有錯嗎?其實並沒有。不論是改朝換代還是單純的造反,世家總是會出現其中,會有人提前下注,兩面三刀,只為了一家一姓的長久。放在赤旗幫,這樣的事情就更難免了,畢竟他們沒有徹底造反,沒有殺富濟貧,而是搞起了壟斷,跟一群海商打的火熱。這要是沒人起心思,才是奇怪。

但是伏波並不在乎︰「就是怕噎死,也不能不吃飯。我立公善教,讓石子羽擔任風憲官,甚至把學堂開到東門,陽縣,無不有正源之意。讓女子做事,為她們建學堂,也是為了長久。別忘了不論是男是女,下一代人總是從女人的肚子里出來的,一個心向赤旗幫的母親,可比一群投機的士人重要多了。」

田昱明顯一愣,他是真沒想到,伏波會把心思放在這上面?然而真要反駁,卻又說不出話來,因為人可以沒爹,卻真的不能沒娘。

沉吟良久,他才緩緩道︰「若是教學,也不是不成,但是要防著這些高門貴女存著別樣心思。」

伏波笑了︰「再高的門楣,又怎麼能比得過自由自在?有些籠中的鳥兒,一旦飛出來,就回不去了。」

就像建國前那些年,女校出來的往往才是最堅定的革命者,因為她們知道不砸爛這世道,自己會落回何等境地。再華美的枷鎖也是枷鎖,再精致的牢籠也是牢籠,人一旦知道什麼是光明,什麼是自我,就不會再閉上眼,封住嘴了。而這些「風尚」,她不介意推的廣些,反正女子也不能考科舉,學什麼子曰經雲,道德文章,還是好好讀書識字,學學那些「旁門左道」為好。

看著伏波面上的笑容,田昱沒來由心頭就是一軟,這番話,恐怕也是有感而發吧。當初藏于深閨,誰又能想到今日的風光呢?也罷,送上門的人總還是要用的,多防著點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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