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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熠那一隊禁衛軍損失慘重, 三十余人的隊伍, 如今竟只剩下十來人,胡努爾赤看見澹台熠回來, 氣不打一處來, 都顧不上偽裝,直接沖到澹台熠面前吼道︰「陛下!你怎麼敢獨自進項王山!若是出事了,奴要如何是好?」

澹台熠心虛地道︰「孤得神佛庇佑,又怎會有事?秦叔莫非不信孤?」

這是信不信的問題嗎?!胡努爾赤呼吸一窒,看著他一臉「那麼聰慧的大公主怎會生出這種倒霉玩意兒」的表情。

澹台熠倒是沒讀懂他的表情, 問︰「項王山那些草莽土匪現在如何?可都抓到了?」

胡努爾赤深呼吸, 左右皇帝沒事,他也只能放下心來了,他沙啞著聲音道︰「奴已經抓到了為首的那個喚做段息的土匪頭子和其余部下,其他婦孺追隨者也都抓到了, 正拘在軍營之中。」

胡努爾赤眼里的疲憊都遮掩不住,澹台熠也發現了,他思考了一會兒,對胡努爾赤道︰「秦叔辛苦了,孤就知道有秦叔在, 什麼事都能解決。」

胡努爾赤顯然很好哄,听到澹台熠這麼說, 心里對澹台熠擅自進山的不滿頓時煙消雲散,臉上露出笑來,「……陛下想如何處置那段息?奴以為他能制出那雷霆之怒一般的神物, 非同小可,不若將他招安為大梁所用才好。」

澹台熠一听,重重地哼了一聲,道︰「他敢綁孤的臣子,孤不把他千刀萬剮都是好的,秦叔還想招安?招什麼安!孤要剮了他!」

宋普本來一直安靜的听著,听到此處,忍不住了,小聲說︰「陛下,段息綁臣一路上都未曾對臣如何,甚至還在寨子里對臣好吃好喝的供著,也不曾為難臣,求陛下開恩,饒他一命罷。」

澹台熠金眸一眯,冷哼一聲,「宋卿這替人求情的毛病這會兒能不能收益收,宋卿忘了,這人將宋卿綁到此處,還害孤差點殞命,饒是這樣,宋卿還想饒他一命?」

宋普啞口無言,澹台熠繼續道︰「這弒君之罪,誅九族都使得,孤看他既然做了土匪,恐怕也沒有家人,誅九族就誅他一個,都是便宜他了!」

宋普還想說什麼,澹台熠阻止了他,「宋卿莫要多言,孤心意已決!」

宋普︰「……」

此時周圍人也很多,宋普也不方便再進言,便住了口,沒有再說什麼。

項王山被破得出乎意料的快,宋普听澹台熠說,才知道是那個高大太監的本事,只是澹台熠顯然不想與他多說老太監的事情,因而一兩句帶過便沒有再提了。

坐到了馬車回程的時候,宋普才對澹台熠道︰「段息與臣說他還有一個妹妹,之前是在宮里當差的,然後……是陛下殺了他妹妹。」

他說到此處,心里沉重,這個事情他一直都不想說,澹台熠手里人命很多是事實,放在現代都是人人喊打的殺人犯了,但在這個時代,卻無人敢責罰他。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種話只是說出來好听些罷了,這個時代終究是皇權凌駕于一切之上,包括生命、尊嚴。

澹台熠身份如此尊貴,是這個國家的皇帝,擁有最高的權力,誰都沒法責備他,一命償命這種事情說出來恐怕別人都要笑。

宋普一直不太敢想這件事,若是想了,便會有一種從夢境跌入到現實的落差感和恐懼感。

他真的能拿捏的住澹台熠的性子嗎?他現在所得到的會不會都是錯覺?澹台熠有一天也會將刀尖對準他麼?

宋普也很清楚的知道,喜歡你的時候你自然是千好萬好,若是不喜歡你,那便百般都是錯的,人心易變,而他們之間不平等的地位和關系便是在變心後增加了更多的風險。

宋普一直覺得現在這種關系去想那些事情很掃興,因而一直逃避不願意去想,但段息這件事,又將這個現實擺到了他面前,讓他呼吸都難受了起來。

澹台熠是不太懂宋普的想法,他听到這句話,微微有些詫異,「孤何時殺了他妹妹?」

宋普說︰「應當是三年前,臣問了,他妹妹叫做段心知,陛下可記得?」

澹台熠蹙眉,想了許久都未想起來,「孤怎會記得一個小小宮女的名字。」

宋普便不說話了,澹台熠見他沉默,又有些煩躁,他知道宋卿心軟,恐怕已經被段息說軟了耳根子,便道︰「宋卿若是為此事不悅也大可不必,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孤都忘記了。」

宋普道︰「陛下總是輕易奪去別人的性命,若當初陛下不殺他妹妹,那段息又何曾會做土匪,他不做土匪,臣又怎會被綁?」

這個邏輯弄得澹台熠啞口無言,「……你這是強詞奪理。」

宋普說︰「一切都是有因果的,若是陛下不隨意輕賤別人的性命,那這世間便沒有那麼多人家破人亡,也不會有那麼多人被逼上項王山做土匪了。」

澹台熠惱了,「宋卿這是怪孤了?那些人做土匪竟也能怪到孤身上來?」

宋普道︰「臣沒有這個意思,不過段息做土匪肯定有陛下一大功勞。」

澹台熠氣死了,「宋卿這是要惹孤生氣?」

宋普道︰「陛下要做這明君,這以前的賬也要算清楚,陛下既已經奪去了段息妹妹的一條命,不若留段息一條命,給他段家留後罷?」

澹台熠突然冷靜了,盯著宋普道︰「孤知宋卿心軟,但宋卿可知國法大于人情,段息害孤,又害了孤禁衛軍那麼多人,宋卿要讓孤留段息一命?那那些被巨石砸死的禁衛軍又要如何處之?」

宋普沒想到這個,便沉默了。

澹台熠見他不說話,語氣又軟了下來,「段息必死無疑,不過宋卿求情,孤便網開一面,給他一個痛快,送他午門斬首罷。」

宋普沒有說話,本身與宋凌雲做了那樣的約定,心里也亂的很,對澹台熠的話也根本沒法靜下心來好好思考。

澹台熠看宋普情緒還是十分低落,看都不看他,心里有些急了,「孤都讓步了,宋卿為何還這個表情?宋卿不要太過分了!」

宋普說︰「臣只是太累了,讓臣歇息一下罷。」

澹台熠伸手模了模他的腦袋,憐惜道︰「是路上累著了?孤就說你不要在外面吹風,與宋凌雲有話要說,回去也有的是時間,還差那麼幾句話麼?」

宋普忍不住道︰「臣若是成了陛下皇後,那臣兄長便是陛下的大舅哥了,陛下為何還總是針對他?不怕他不喜陛下嗎?」

澹台熠蹙了一下眉,道︰「只要宋卿喜歡孤便好,宋凌雲喜不喜歡孤又有什麼關系?」

宋普一听,默默地扭過了頭,悶聲道︰「那陛下也不能和臣兄長做仇人罷?這樣臣多難做?」

澹台熠道︰「孤何時與他做仇人了?孤平日里就那樣說話,也不見其他人與孤做仇人,若宋凌雲心眼這般小,孤倒是高估他了。」

「……」宋普昏倒,這個態度,宋凌雲怕是看一次炸一次,他低聲道︰「陛下,你听臣一句話,對臣兄長好些,臣也不用這麼煩惱,要知道,臣對陛下一片真心,對陛下也是一日未見便有如隔三秋之苦楚,臣當真不想為臣兄長與陛下關系而苦惱。」

澹台熠語氣軟了,「孤對宋凌雲已經夠好了,宋卿難道不知,宋凌雲對孤也是時常有所不敬嗎?只是因為孤大度不計較,所以從未為難他而已。」

宋普一听,頓時噤聲了,頓時懷疑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麼,又懷疑他應當什麼都不知道,因而只含糊地道︰「臣兄長只是少年意氣,陛下萬萬不能當真。」

澹台熠道︰「宋卿對那段息那般心軟,對宋凌雲也是有萬般柔情,只對孤如此不講道理,孤若不是心胸寬廣,定是要與宋卿鬧的。」

宋普︰「……」

你是不是對心胸寬廣有什麼誤解……

宋普深吸了一口氣,捂住了臉,不想說話了。

澹台熠見他不說話,頓了一下,勉為其難地道︰「宋卿要孤如何做?」

宋普頓了一下,扭頭看他,「陛下這是何意?」

澹台熠忍著脾氣道︰「宋卿想要孤做什麼?左右孤都許了他將軍之位,再往上,孤給他一個兵馬大元帥,在永安王之下掌管十萬大軍?」

宋普一驚,「陛下此話當真?」

澹台熠道︰「孤說話何曾有假?只是孤看宋凌雲傲氣萬分,斷然不會喜歡孤這麼做,恐怕還要與孤翻臉。」

宋普也不知道澹台熠是誤打誤撞地說破了宋凌雲的性格,還是他們在某種程度上產生了共鳴,他說的這句話倒是沒錯,若澹台熠無緣無故給宋凌雲放了權,宋凌雲恐怕不僅不領情,心里沒準更生氣,因為這不是他以自己的本事拿到的功勛。

不過宋普也不贊成澹台熠如此做,宋凌雲本來就一身反骨,若是有了兵馬,以後他要是出了什麼事,那宋凌雲說反就反了,也不好。

宋普想到此處,剛跳到心口的心髒又落了回去,對澹台熠道︰「陛下不如和他好好說說,將陛下一顆求娶臣的真心擺在臣兄長面前……比如陛下想立臣為後一事?」

澹台熠蹙眉,不情願道︰「為何不是宋凌雲與孤說,而是孤紆尊降貴與宋凌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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