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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 似乎格外漫長。

我伏在桌案上, 幾度恍惚迷蒙, 似造夢, 卻總會因絲絲風吹草動而猛然驚醒, 這般的惶惶不安,這般的茫然失措,而這般的惶恐難安也就在我年幼初入宮廷之時體會得尤為深刻,這就是擔驚受怕。

正值此時, 更鼓聲響,竟是五更天了。

本是夜深人靜之時, 而我的五感卻在此時異于常人的敏銳, 也不過就這半盞茶的時間, 我似隱約听到廂房處有稀稀拉拉的響動。

不知為何, 我心里有股很強烈的念想︰

是她回來, 一定是她回來了!

想也沒想, 我慌忙站起身來就往書房外奔去,繞開書案時還因為走得太急,膝蓋直接磕在了桌案一角, 可我顧不上疼痛, 一瘸一拐地便往廂房那邊奔去。

珝……

當我火急火燎地往後院廂房那趕過去時, 院中的積雪險些讓我滑到在地, 好不易借著拱門穩住了身形,抬頭一看,卻只見廂房外一抹碧藍色身影出現在房門外, 只因此人的防風斗篷遮擋又是背對著我,竟然我一時間難以分辨出來著何人?

我情不自禁的喚出聲來。

「珝……」

我知道那人不是她,可我就是要喚她,我在喚她。

她若在,一定會應我的。

那抹碧藍身影因我的忽然到來身子微微一滯,也是在那一瞬,我發現了那人身邊竟露出一片白色衣角來,那人懷里還有一個人,一個身著白衣的人……

她若在,為何不應我?

「珝!」

不覺間,我的聲音都開始有了一絲顫抖。

那碧藍身影也只是微微滯留了片刻,旋即跟前的廂房格子門門被推開了,恍惚間,我仿佛看到了紫玉的身影,那道格子門是紫玉在跟前推開的!

「紫玉!」

我連忙向前想要追問原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碧藍身影只是淡然吩咐了一句,道︰

「別讓她靠近。」

很快,就有兩道黑色身影出現並伸手及時的擋住了我的去路。

「你們是什麼人?為何阻我?」

我氣憤得只想硬闖,早已顧不得許多了。

她怎麼了,她到底怎麼了?!

這兩個黑衣人身手也十分敏捷,出手極快,雖未傷我,卻也將我牢牢困在了原地,竟當真掙月兌不得了。

「你們竟敢……」

我一時急火攻心,就要大聲呼喊護衛前來。

「晨兒,听話,不要進來!」

那碧藍身影抱著懷里的人只說了這句話後便直接入了廂房內,很快,紫玉便將那道門合上了。

那是阿姐!

我呆呆地立在原地,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來。我只知道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失去了一個活人該有的溫度。

……

身後,有人帶著疲憊而又傷痕累累的身子緩緩向我靠近,待三步之遙後,直直單膝跪地,將一柄戰刀雙手捧著奉過了頭頂。

「公子,屬下護衛——不力,願領死罪!」

言語間都已哽咽了。

我木然地回過身來,見到魅就這般恭順地跪在了地上,她手中那柄白鯊魚皮戰刀,沾染了因鮮血凝固後轉變成的黑色血跡,格外猙獰可怖。

那一刻,我只覺氣血翻涌,卻死死地壓住那股氣血,生生咽下了肚,不讓自己當即將那口血給噴將出來。

那麼多的血污,那究竟是誰的血?

是——她的麼?!

我用顫抖著的雙手緩緩從魅手中接過了那柄戰刀,有那麼一刻因我無力這柄戰刀便要月兌手而落了,可最後還是被我死死地握住了。

這是一直追隨著珝上陣殺敵的戰刀,是一員大將不能離手的戰刀啊!

「公子……主上,主上她……都是……因為我……是我無能……我……罪該萬死……」

魅第一次哭了。

我仰著頭借著冷風將眼中的淚都給逼了回去。

看著傷痕累累的魅,我知道她已經盡力了,我不怪她,不能怪她,也沒有資格怪她。

「她會好起來的,所以,你不許死!」

這是我唯一能寬慰魅的話語。

無霜也正在此時趕了過來,看來方才的那方動靜還是驚動了她。

當她看到眼前有些混亂的局面時,不禁微微詫異,卻見有三個黑衣人將高辰圍困在了中間,其中一個竟還跪在了高辰跟前,似在請罪。而另外兩個黑衣人的裝束,竟然是玄遠葉家的——玄影衛?!

玄影衛在此,那是不是表示葉家的家主也來了?

可眼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高……」

無霜剛想質問高辰眼前情況,可見到高辰那般失魂落魄卻也死死硬撐的模樣,陡然間竟問不出口了。

「無霜,勞你帶著魅去療傷,好好休養。」

說完,我又回首望著另外兩個阻我去路的黑衣人,繼續說道︰

「我不會進去的,你們也一並退下吧,讓我一個人在這里待著。」

我的話不容置喙。

無霜也默然不語,只得按照吩咐親自將魅扶起帶去療傷,而另外兩個黑衣人也十分懂禮地抱拳一禮,旋即也隱遁而去。

整個院落里,唯我一人孤零零地立于雪地之中。

望著手中的這柄戰刀,我用顫抖的手緩緩將這柄戰刀從刀鞘中拔出,伴隨著一陣刀起龍吟之聲,不過才拔至半途,龍吟之聲便由清脆轉為低沉,繼而寂寞無聲了。

卻原來,這柄戰刀經被攔腰截斷,一分為二了!

刀,斷了!

我再也抑制不住,氣血奔涌而出,殘血濺在了那柄曾經鋒利無比的斷刀之上,而雪地里都能看到少部分黑色血塊濺落。

吐出了這口血後,我開始大口的喘息著,呼吸也順暢了不少,人倒是比方才舒服了,可雙腳卻越發的虛浮無力。

我抱著這柄斷刀,緩緩後退到了走廊邊,旋即不顧寒冷地一把座在了走廊上,待坐穩了,拉伸過袖口擦去了唇邊的血氣……

呵呵。

刀斷了便斷了吧,你若不在了,我便一道隨你去了,也是好的!

將斷刀緩緩收回了刀鞘,我抱著這柄刀坐在了走廊上然後一動不動的看著對面的格子門,我知道阿姐定然會拼盡全力去救治珝的,不然讓我進去亦是為了我好,即便我進去了,又能做什麼呢?

結果,到頭來,我還是什麼都做不到!

……

就這樣,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走廊上枯坐了多久,身上也逐漸落了一層寒霜,而我似乎感覺不到寒冷了,只是呼吸時的氣體遇冷而形成一道道忽深忽淺的霧氣,才能略微感覺到,我似乎還有幾分活人的氣息了。

我現在仿佛身心空無一物,沒有了怨,沒有了憎,沒有了恨,連眼淚都沒有了,只覺得唯一能做的,便是坐在這里,等待著命運對我們的宣判了!

對面,格子門,緩緩地打開了。

我的目光也隨著那門中透出的那點燈火的光亮折射出了一絲希冀的光芒來,當阿姐那抹碧藍的身影緩緩從屋內走出,旋即走過玄關,走出廊下,踏著積雪逐漸度步到了我跟前,我看著她那縴細而又飄逸的身影逐漸蹲來,與我平視著,似是想看透我眼中的情緒。

有那麼片刻,我們誰也沒有說話,我看見了阿姐眼中的那絲疲憊,也似乎听到了她口中那聲若有若無的輕嘆。

那希冀的光芒也逐漸湮滅了……

我屏住呼吸閉上了眼楮,像是在逃避些什麼,可最後還是閉著自己睜開了眼,直直的對上了阿姐的探尋的目光。

「阿姐,無論結果如何,我都能接受。」

「若是……」

「有始無終,我同她具不喜這般為人處世,待此間事了,安頓好周遭一切,碧落黃泉,我定然追隨而去。」

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于其居。

這般也好,即便到了地底幽冥,我們也能相互陪伴,倒也不寂寞了……

阿姐毫不客氣在我額間彈了一指,生氣言道︰

「我若不是你阿姐,定然狠狠揍你一頓。」

那一記確實很疼,可我似沒有多余的力氣去撫平疼痛了。

哀莫大于心死。

「阿姐不會讓她有事的,怎麼,你不信阿姐麼?」

阿姐接下來的這句話,竟令我陡生希冀,我頓時激動得四肢發顫,正欲立身追問,卻被阿姐伸手按下,順勢扣住脈門,為我診脈。

「你方才可是又嘔血了?」

我默然無語,看來什麼事兒都瞞不過阿姐。

阿姐見我還是這般冥頑,也是無奈搖了搖頭,繼續言道︰

「你這脾胃瘀阻之癥竟是加重了,年紀尚輕便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將來落下病根可如何是好?待你媳婦兒醒過來了,便自行同她請罪去吧!」

阿姐察覺我四肢僵冷,怕是都要凍傷了,握住我雙手之時又見我右手包著繃帶,什麼也沒說,直接拿了顆藥丸讓我吞下,又運功度了些內力與我,不過片刻,我渾身便也舒緩了不少,臉色也比方才紅潤有血色了些。

血似乎逐漸止住了,而身子也開始逐漸回暖了,我現在似乎開始感覺到周遭逐漸侵蝕而來的寒冷,竟不自主的微微發起了顫,就連說話也哆嗦了起來。

阿姐旋即將她那身擋風斗篷取下給我披上。

「阿姐,珝,珝她,真的沒事兒了,是不是?我可以去看看她麼?」

我想見她,真的很想很想見她。

阿姐自然明白我此刻的緊迫心情,卻還是用認真的眼神看著我,搖著頭,說道︰

「她中了毒,先下正值緊要關頭,阿姐需要你立刻動身親自去找個人取一味藥,且務必要在日落之前趕回來。」

阿姐此言便讓我知道了事情的緊迫性了。

「阿姐,你說。」

「還記得我讓你去找的酒麼?可曾找到酒家在何處?」

我微微一愣,旋即點了點頭。

「找著了。」

這還是拖了小魚幫忙才終于找到的。

「你帶著我給你的酒葫蘆,去找那賣酒的老翁,你將這酒葫蘆于他,他會帶你去見一個人。」

說完,阿姐便又將一封信交到我手里,繼續說道︰

「其中原委我已在信中闡述,找到那人後你將此信給那人,至于那人願不願意將藥給你,就看你如何應對了。」

我看了看格子門後,又看了看阿姐,旋即握緊了手中的那封信,忙道︰

「我這便去,阿姐……」

「這里有阿姐呢!」

阿姐知道我的擔憂,有她這句話,我便沒有後顧之憂了。

「我一定會盡快趕回來的。」

說完,我忙掙扎著站起身來,阿姐攙扶著我站好,待雙腳好不易有了力氣,便轉身直接走出了院落。

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我一定要為珝求到解藥!

……

作者有話要說︰  脾胃瘀阻之癥其實就是急性胃出血,駙馬這血量還不算太大,也及時止血了所以暫時無性命之憂,就是很容易落下病根,會復發,這就是不按時吃三餐,又勞心又勞力還被氣的結果。所以,親們,三餐還是要按時吃的喲,千萬別學咱們的駙馬爺,這麼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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