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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兒, 你想要那傳國玉璽麼?」

待得一曲終了, 阿姐側著頭, 忽而問了我這個問題。

聞言, 我微微有些愣神, 就在剛才,那方傳言之中的傳國玉璽便曾在我的手中,可現在它不在了,又不知道會經何人之手流落到何方去了。

「沒找到它之前, 很想要,可當我得到的時候, 卻又覺得不過如此了。」

我不禁發出一聲感嘆, 只覺得人的玉望之心當真古怪的緊, 沒得到的時候便費勁心思、拼盡全力也要得到, 當得到的時候卻又不懂得好好珍惜……

「那你又為何想要得到它呢?」

听到了阿姐的詢問, 我忍不住苦笑一聲, 言道︰

「那是一塊很美的玉石,幾乎令人見之難忘啊……」

「那是因著它的美吸引你了,還是因著它身後所凝聚著的權勢?」

「兼而有之吧, 我貪戀著它的美, 卻也同時戀棧著它身後所凝聚著的權勢……」

阿姐輕笑一聲, 言道︰

「難得你如此實誠了。」

在阿姐面前, 我根本無需掩藏自己的真實想法。

「在雲波詭譎、人心算計的官場之上,倒也教我學會了坦誠自己的玉望了。」

我回望著阿姐,臉上也是一抹舒心的笑容。

阿姐聞言卻是輕嘆了口氣, 搖了搖頭,言道︰

「難怪乾天會將你擄來此處了,他是早已看出你也有了對權勢的玉望了。」

我微笑著俯視著遠處那稀稀落落的人間燈火,便仿若一個正立于九天之上俯視著芸芸眾生一般,身在最高層,便會讓人有種飄飄欲仙之感,仿佛自己已經將芸芸眾生都踏在了腳下。

大抵沒有人會不喜歡這種高高在上,受人敬仰膜拜的感覺了吧……

「若是以前的我,對權勢的貪戀也許不過就是想享受那種高高在上,操控生死的無尚之感吧,可現在的我因為有了奮力想要達成的志向,可要完成這種志向,就必須要掌控權勢,所以我也貪戀著權勢。其實我也說不清楚這兩者間究竟有何區別,可卻也因為有了這份志向,我才能更加坦然的接受自己對權勢的貪戀之心了。」

我覺得我說的話,阿姐會懂的。

「這就是你所要選擇的道路麼?」

阿姐眼中沒有那般直白的喜怒怨懟,只有那一份明白與順其自然。

「是的,這就是我所選擇的道路了。」

我肯定的點了點頭,給了阿姐一個確定的回應。

「那麼,阿姐,你呢?」

阿姐想要走的道路又在何方呢?

阿姐的臉上不知為何竟有了幾分茫然,她悠悠地望著遠方,竟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許久都沒給出正面的回應,只是等到她似感疲累的輕嘆了口氣,便听她緩緩言道︰

「我曾答應過一個人為她辦幾件事兒,待這些瑣碎事兒了卻之後再說吧……」

「……」

阿姐的回應,讓我不禁心疼不已,因為她迷惑了,不知未來該何去何從了。

這些年來她心心念念的便是尋找當年的滅門仇人和失散多年的妹妹,而如今,妹妹找回來了,而當年滅門案的真相也浮出了水面,一切便如她一直所期望的那樣,可結果卻是她從未能想到過的……

就這樣被命運操控和擺布著的十多年,放在任何一個人身處于她這樣的位置,經歷過她所經歷過的總總,若非個性堅韌頑強,只怕早已喪失理智了也說不定。

而葉 即便個性堅韌,也並不代表她的心便是鐵打的啊!

……

「阿姐,你同我一起回魏都吧。」

我實在是不放心阿姐,定要將她留在身邊才好,以後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怎麼,你擔心我會自尋短見麼?」

阿姐一臉好笑的神色望著我,似乎是在笑我庸人自擾。

阿姐果然是知道我的,她幾乎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想法。

我確實是在擔心,因為我感覺似乎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提起阿姐的興致了,就仿佛她對這世間的留戀與牽絆已經越來越少了……

一念至此,我不覺有些心慌意亂起來,拉過阿姐的手,已經帶著祈求的語氣,對阿姐說道︰

「阿姐,你就答應晨兒,同晨兒回魏都吧。」

阿姐不禁噗嗤一下,旋即伸手彈了我額頭一笑,道︰

「真是個傻瓜,竟會胡思亂想,你阿姐我是那般軟弱不堪的人麼?」

我額頭吃痛,不得不松開了阿姐的手,有些不滿的撇了撇嘴,喃喃道︰

「你若想教我安心,便要比任何時候都要愛惜自己才對!」

阿姐一臉狐疑的盯著我瞧,似乎有些不明白我為何會突然說出這番話來。

我索性也便不藏著掖著了,有話直說了便是。

「你答案幫你的那個朋友辦幾件事兒,那個朋友究竟是何人,你又要為他辦何事兒?」

阿姐心中暗暗吃驚,卻也有些惱了,她這個傻妹妹是不是已經在開始干涉她的生活了,她這個做姐姐的都還沒對她的小日子指手畫腳的呢?!

「你現在居然都管到你阿姐頭上來了麼?」

「哼,我答應過阿娘要好好照顧阿姐你的,你說我能不能管?」

居然拿著雞毛當令箭了,了不得了啊。

「就算讓你管你又能管到幾時?你自己的事兒都還忙活不過來呢,還不如先管好你自己吧!」

阿姐一臉嘲諷的神色,就是完全沒把我放在眼里麼。

我一臉的不服氣,反問道︰

「你說的那個朋友還是明秀坊的那位少宮主吧,雖說不知道她會讓阿姐你去做什麼,可我就是覺著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兒!」

「你怎麼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兒了?」

「阿姐你居然答應為她辦幾件事,這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事兒啊!」

這個明秀坊的少宮主居然得到了阿姐對她的承諾?阿姐明明知道,玄遠葉家之人最重然諾,而我方才在父親大人跟前許下誓言便是為了以此明志,這樣的話就連父親也是沒有辦法阻止我和琬兒在一起了。

玄遠葉家人許諾了別人的事,就相當于將自己的性命托付了。

一提到此處,阿姐心情莫名的有些煩躁了。

「你為何張口閉口都提到蘇梅雪?」

我突然覺得阿姐是被我觸到痛處了。

「因為我想知道此人對阿姐你來說究竟有多重要?重要得是否值得你以性命相付?」

我心直口快,此句月兌口而出後,氣氛頓時有些凝滯了。

因為我突然看到阿姐似乎有些語塞,更似乎是不知道這話該從何說起了。

「她掌控著阿姐你的性命,你教我如何能撒手不管?」

明秀坊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江湖門派,經歷過陳家那件事情後,我便有所了解了,且不論明秀坊在江湖武林之中的影響和地位,更令我感到驚心的是,明秀坊極有可能與當年太子謀反案有所關聯,或遲或早,只要我還在繼續追查當年太子謀反案的真相,就一定會追蹤到明秀坊這條暗線,保不準將來,明秀坊也成為我的敵人。

可這些都還不死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清清楚楚的知道了,那個女人掌控者我阿姐的性命,我定然不能坐視不管。

阿姐的心緒有些混亂了,就連她自己似乎也很難在一言兩語間說清楚兩人之間的關系了。

「我同她之間的關系現下很難同你說清楚,我只能說我葉 從不願欠人人情,這是我欠她的,我自願還她……」

阿姐的態度很堅決,就是不想我再繼續糾纏此事了。

我知道此時此刻不能太過逼迫阿姐,先下同她再繼續辯論下去只會讓事情變得越發糟糕難斷,我也只能先退一步再說了。

「那好,此事我也就不多加干預了,可若是她做出什麼傷害阿姐的事情來,我也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

這是我給阿姐的底線,她有她的堅持,我明白也很體諒,可我也有我的堅持和不容退讓。

這世間我最在意的兩個人便是阿姐和琬兒了,即便是拼盡所有的一切,我都必得護得她兩人的周全。

「畢竟,明秀坊也不是鐵板一塊……」

我別有用心的再加這句話給補了上來,語氣之間毫不掩飾對明秀坊的敵意。

阿姐原本無甚變動的臉上竟然有了幾分不可捉模的神色來。

敏銳如同阿姐這般的,自然非常清楚我這話語之中的含義了,她也更加清楚我是個可以說得出便做得到的人……

「你是想要對明秀坊做些什麼麼?」

阿姐的語氣是不溫不火的,便仿佛是這般輕描淡寫的隨口一問,可我卻感覺到了這與她平日里的語氣有所迥異。

她並沒有如同她表現得那般毫不在意……

「阿姐,你是在擔心明秀坊麼?還是在擔心……」

還未等我說完,阿姐卻急于否認起來。

「我擔心那些作甚?」

「難道阿姐你不擔心我麼?」

我萬分好奇的回望住了阿姐,而阿姐第一次臉上露出無言以對的表情來。

……

哎呦喂,我居然無意之中勝了阿姐一籌?!

「那明秀坊勢力滲透得無孔不入的,就拿上次來說吧,我就差點折在了那十二位樂姬姐姐之手了,這人家都威脅到家門口了啊,總不至于不讓我多做防範吧?」

邊說著我邊故意蹭了阿姐一下,也在仔細揣摩著她的面部表情。

「更何況明秀坊又不是一般江湖門派,它背後還有整個陳國為依靠,這樣奇特的一個門派,也就注定了是逃月兌不了卷入朝堂紛爭命運的,但凡是卷入了朝廷權利爭斗,只怕最後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我的這番合理的推論想來阿姐也是能分辨明白的。

「所以,你到底想說些什麼?」

阿姐不愧是阿姐,這麼快就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了。

「阿姐,你擔心的其實並不是明秀坊,而是那位少宮主吧……」

這個時候,我幾乎便可以確認了,阿姐確實是在意那個人的。

雖然我是不大清楚阿姐同那位明秀坊的少宮主蘇梅雪究竟是什麼關系,可像阿姐這般性子的,身邊除了至親,也就只有為了摯友才會在他們陷入危難之時不惜性命也會出手相救的。

而我所了解到的關于明秀坊的少宮主蘇梅雪的訊息,似乎多為一些不好的風評,甚至說此人冷酷無情,心狠手辣都不為過了。

所以,我才會擔心阿姐的安危,因為若是江湖傳言不錯,這位少宮主的性子又是如此孤僻獨特的話,那阿姐自是免不得要吃苦頭的。

如今,這話就被我之間點破說明了,阿姐卻反而沉默了起來。

「我收到消息,近來南陳國內朝廷局勢多變,陳主膝下多為皇子參與奪嫡之爭,朝堂之上也是黨派林立,紛爭不斷,這明秀坊身處其中定然也難以避免被卷入這場奪嫡紛亂之中了。」

「……」

阿姐還是沉默以對。

我不禁微微嘆了口氣,真拿自己這阿姐沒有辦法。

「我的意思是,阿姐你可要前去幫幫你的那位——友人。」

我突然覺得,讓阿姐能有件事可以忙碌,也許也是一件好事呢。

而這時候,阿姐終于有點一絲絲的反應,就是一臉無趣的盯著我瞧,仿佛就是在說我多管閑事一般。

可誰讓我臉皮厚呢?

「父親這邊我會處理好的,阿姐你就莫要擔心了。」

其實阿姐應該是被我給說動了吧,她果然還是在意這些事情的。所以索性我便將洛陽城內的事情一肩攬下,而至于以後該如何面對父親,我也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和想法了,這樣的話,阿姐也能夠安心的南下去陳國了。

……

如意算盤是打得很好,可惜很多時候卻是老天不從人願。

「若你知道,我與她之間最終難免以命相搏,你還會慫恿著我南下去助她麼?」

阿姐陡然說出的這句話,讓所有的一切似乎朝著另一個不知明的方向發展了……

我不禁愣神,似乎越發無法明白,阿姐同這位明秀坊的少宮主,究竟是一種怎樣的關系了?

阿姐的意思是,她們兩個最終難逃互相以命相搏的命運麼?

我的眉頭緊蹙,第一次為自己的自作聰明而感到厭煩不已,我終究不是當事人,並不十分清楚她們之間到底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就這般輕易的下出結論還自以為好心的給出了建議,卻不曾想到頭來還是在幫倒忙,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加惱人了的吧。

正當我準備為自己自作聰明的行為向阿姐致歉時,我卻陡然發現阿姐的深邃的目光之中,似乎有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情愫,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讓我不得不更加在意留心了。

也許她們之間的關系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復雜許多,可我知道即便是將來阿姐與那位少宮主難免一命相搏,可若此時那人有難了,阿姐肯定還是會出手相助的。

行為坦蕩,敢作敢為,這才是阿姐真正的性情。

「阿姐,你知道嗎?你們都說我長得是越來越像阿娘了,可其實,我們姐妹兩人之中,最像阿娘的,應該是阿姐你才對啊!」

阿姐听過我這段話後,用有些疑惑的目光望著我。

我微笑著回望著阿姐,我知道阿姐肯定會疑惑我說的這句話的。

也許從外貌上來說,我是越發的形似阿娘了,那日與宮家如夫人意料之外的初見,從如夫人當時對我的態度再到阿姐見到我長發披肩的模樣,就連父親,即便他並沒有表現出來,可我深刻的感覺到,她們在看著我的時候,都有一種透過我看著另一個人的感覺。

而他們看到的那個人,肯定就是我們的阿娘了……

所以,我很確定,我的模樣是形似阿娘的,可我也十分的清楚,我的性子其實一點都不像阿娘……

「我活得太規矩了,容易被那些條條框框所束縛,可阿姐你不一樣,你同阿娘一樣,都在追求著內心之中的平和,然後隨心隨性……」

隨即,我一臉溫和地望著阿姐,忍不住伸手去溫柔地撫模住了阿姐的臉龐,然後微笑著對她說道︰

「所以,阿姐,其實最像阿娘的人,是你才對!」

聞听此言,阿姐的雙目都不覺泛起了一層淚光來,而我也忍不住漸漸紅了眼。

「阿姐,不再為過去所羈絆了,做真正的自己吧,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真正的隨心隨性,無論你想做什麼,晨兒都隨著你,永遠都會站在你這一邊的。」

阿姐陡然伸手揪住了我的腰帶一把拉近,旋即將臉直接埋入了我懷里,似是不想我看到她此時此刻的表情神態……

「明明你才是妹妹而已!」

我頓時哭笑不得,眼淚都簇蔟都直往下落,也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了……

……

末了,反正我的公服是被鼻涕和眼淚給打濕了一大片的,阿姐還是那個灑月兌不羈的模樣,好像方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呵呵,本來就沒發生什麼事兒吧,反正我公服上粘的眼淚和鼻涕絕不是她在我懷里哭而搗弄出來的就是了……

「……」

我也很無奈,可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阿姐也算是痛痛快快的宣泄過一回了……

「你就別操心我的事情了,先處理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阿姐就是不喜歡我太過干涉她的事情,更多的還是因為她太過體諒我,知道我所要面對的是比個人感情還要重要百倍千倍的家國大事。

「要我不干涉阿姐你的事情也行,不過,你得同我約法三章。」

「這是蹬鼻子上臉了?」

「你我姐妹兩人相互扶持,榮辱與共,而這死生大事,自然更是不能模糊了去。將來你我兩人即便面對再多艱難波折,也必得努力勇敢的活下去。今日阿姐你若應了我,我便也隨你去做自己想做之事了,絕不橫加干涉!」

我說得是極有底氣和氣魄的,就連阿姐都免不得對我刮目相看了。

「好,這條也同樣送你,將來你無論發生何事,都不得忘了今日之所言啊!」

阿姐的目光陡然間也變得深邃起來,而我心里也忽地有些空落落的,就連自己都感覺有些心虛沒底了麼?

「嗯,絕不敢忘。」

我還是給了阿姐一個堅定而有力的回應,無論如何,我都會好好保重自己,因為我還要好好保護琬兒和阿姐呢!

阿姐對我的態度很滿意,目光也不禁多了幾分柔和來。

難得我們姐妹兩個相處的氣氛越來越融洽了,可還是出現了突發的狀況打破了這般難得而又平靜的美好時光。

阿姐已經注意到似乎有一對沿途舉著火把的人馬正在匆匆忙忙的往永寧寺這邊趕來了……

我也察覺到了阿姐舉止的異樣,卻見她一直向外邊俯視著,也不知正在看些什麼,因為我們身處高層佛塔,而我所能見到的,不過就是那稀稀落落忽閃忽滅的燈火而已了。

「怎麼了,阿姐?」

阿姐沉吟片刻後,回道︰

「想來是尋你的人到了。」

我不覺微微有些詫異,阿姐的功力當真是深不可測,我這什麼都看不清楚,而她居然都已經看清來人且連目的都知道了。

「尋我的人?難道是王荀麼?」

看來這好不易的平靜時光,也還是被現實的繁瑣所牽累了……

我不禁泛起嘀咕,嚴格說起來,王荀雖然歸珝節制,可他並不能算是珝的人,他真正侍奉的是皇祖母啊,看來,這位統御著整個洛陽城內外觀侯的統領,也是有十分過人之處的。

這個時候了,想必珝同洛陽之主的談判,也應該快要接近尾聲了吧……

「阿姐,我還有個問題想要問問你。」

「喔?」

阿姐沒想到到了現在我居然還有問問題的閑情雅致,倒也有些好奇我會問出什麼問題來。

我略微露出頗為為難的神色來,可這個問題不問出來,我又難免會多方揣度,實在是惱人的緊。

「其實是關于父親和阿娘的事情……」

阿姐瞬間便一臉鄙夷的神色望著我,反問了一句,道︰

「既是父親和阿娘的事情,怎不見你親自去問父親?」

我不禁被阿姐詰問的紅了臉,我要問的這事兒怎好意思親自去問父親呢?更何況也沒有絕好的機會去問啊。

「此事實在是不好同父親開口……」

「你問了我也未必會搭理你。」

阿姐知道我問的問題肯定刁鑽的緊,所以並不打算滿足我的好奇心了。

「你未必搭理我,可我還是得要問一問的︰父親和阿娘當年是怎麼在一起的?」

未免阿姐走月兌不肯听我說話,我索性便先發制人了,一下子就將這個問題給拋了出來。

「你這話倒是問得奇了。」

阿姐用奇特的目光盯著我瞧了半晌,似乎沒想到我居然還這麼大膽直白,居然敢詢問其父母當年的陳年往事了。

「阿姐你是不知道吧?」

我目光瞥向別處,以防止阿姐察覺到我眼中那道狡黠的光芒來。

「你這招不覺得太老舊低下了麼?」

阿姐頓時一臉無語的表情望著我。

我頓時笑的兩眼都快成一條縫了,立馬回應道︰

「招數雖然老舊低下,可有用不就可以了麼?!阿姐你是知道的,對吧?」

我又蹭了蹭阿姐,催促著阿姐趕緊說道說道。

「你那般聰明,不會猜不到吧?」

阿姐完全不想參合其中,反而又把問題直接丟回給了我。

我聞言,頓時有種極為不好的預告……

「難道,真是那樣的麼……」

邊說著,不覺伸手一把遮住自己的雙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那番揣測。

「哎呦,你還真是了不得,這都被你猜到了……」

阿姐看著我的表情舉止,就已經知道我肯定已經揣測出一二來了。

阿姐這樣一說,根本就是間接證實了我的所思所想麼。

「難道,難道……他們……他們……真的是……是……夜……奔……」

說道這里,我已經說不下去了,止不住的滿臉通紅。

「誒,這話可是你說的,不是我說的哈。」

阿姐立馬開始推卸責任。

這子不言父過,怎麼說,好像也不能在背後妄議自己父母的。

「這也太驚世駭俗了……」

我忍不住感嘆著,實在是有些不敢相信,我們的阿娘實在是太過膽大妄為了。

「有比你現在做的事情,還驚世駭俗麼?」

阿姐倒是一副清閑無礙的模樣,知道我從小就是被儒學教導長大的,就是會被一些條條框框所束縛,所以難免會如同現在這番,惶惶而不知所措了。

听到阿姐此言,我陡然茅塞頓開了。

「說的也是啊。」

我又細細琢磨了一番,繼續言道︰

「這般說來,我還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

阿姐頓時一臉好笑的望著我,覺得我可能是被玩壞了。

「這難道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麼?」

「難道不是麼?」

我的嘴角不禁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來。

雖然這確實不是什麼值得夸耀的事情,可我這骨子里卻是天生有著反骨,偏愛同那些所謂的正教理學們常常反調。

……

對于父親和阿娘的過往,若是不了解他們彼此的身份地位也許真的無法了清楚得知當時的他們想在一起是多麼的艱難,兩家父母親族的竭力反對,不被親人友人所祝福的愛情,若是當年她們當中有一個人不能堅持或者後悔,也就不可能會有我和阿姐的存在了。

「阿娘當年一定很愛父親了。」

最後,我忍不住發出這一聲感慨來。

在這樣一個士族禮法大于天的年代里,一個女人所要承受的非議要比一個男子所要承受的多得多了。

「父親也很愛阿娘啊。」

阿姐此時,也選擇為父親道出了他心里的那句話。

我若有所思的回望著阿姐,阿姐始終是比我年長幾歲的,當年父親和阿娘之間的事兒,她也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你可知道那首曲子的由來?」

阿姐說的是我同她都知道的那首曲子,那首據聞是洛陽城中一個書生為了向自己愛慕的那位富家千金表達愛慕之意而做的曲子,那首書生為了這位姑娘整整吹了三年曲子以至于此曲在洛陽城流傳下來的那首曲子,也是在鄴城昭陽殿前,我吹給珝听得那首相思笛曲……

「難道……」

我臉上不覺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來。

「那個每晚風雨無阻,為心愛女子吹奏笛曲吹了整整三年的人,便是我們的父親……」

阿姐的這番話,令我有種恍若夢中之感。

我好想已經忘記了,父親竟然曾經也是如此一個為愛而痴之人。

是了,我已經快要想不起幼年時父親對我溫柔慈愛了,而被我記起很銘記的,都是他對我如何嚴苛訓責,如何教導我成為一個優越無比的謀略家,政治家,而他對我說的最多的,還是要我學會舍棄那份愛人之心,舍棄掉多余的情感,因為那些只會是前進道路上的絆腳石……

所以漸漸的,他在我心里,逐漸成了冷酷無情的象征了。

我又怎會知道,原來我的父親,竟然曾經也是一個如此深情且用情至深之人,他對我母親的愛慕,也絕不會比我對琬兒的那份情意,有絲毫遜色。

也許是我理解錯了父親的用意,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我的缺點和弱處,所以他才會不斷的在我耳邊提醒著我,不能為感情所困。

不能為感情所困啊……

「現在你知道了吧,你的性子,其實是最像父親的一個了……」

我也不知道阿姐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可我知道,我此時此刻的心情便如同我對著阿姐說她的性子最像阿娘時的感覺是一樣的,一樣的感慨萬千,一樣的感恩至極。

我們的生命是父母給的,不管你承不承認,屬于我們的一切,可能都承襲自我們的父母,不僅僅是我們身上的血肉,還有我們的模樣性格等等,這就是永遠都斬不斷的血脈牽絆……

最後,我不覺微微一笑,然後很實誠的承認道︰

「好想確實是如此啊。」

……

等一切都已塵埃落定,這洛陽城內所發生的總總也總算是能有一個妥善的解決之道了。

我的目光一直注視著從樓上緩緩度步而下的琬兒,看到她略疲憊的臉上在看到我之時,嘴角也不覺微微揚起了一道十分好看的弧度。

我知道,談判後的結果,想來是合乎彼此雙方心意的,雖然不一定十分完滿,可卻也算是達成了共識。

看著琬兒離我越來越近了,我忍不住早早地伸出手來想要牽住她的手,將她緩緩地再帶回到身邊來。

琬兒看著我揚起在半空中的手,嘴角也帶著一抹甜美的笑意,旋即也將自己的手遞了過來,好好地放在我的掌中。

兩人的雙手在半空中又再度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我們都不覺露出一臉歡喜的微笑來……

面對著此情此景,我心里突然忍不住在想,當年父親和阿娘是不是也同我和琬兒這般,即便只是溫柔地牽著彼此的手,也都覺得無比的歡喜和幸福。

他們應該是幸福的吧,即便不被家族所承認,即便為世俗所唾罵,至少他們從未後悔過當日的決定,至少他們從未放開過彼此的手,至少即便是到了現在,他們之間彼此依然相愛……

「來,你的梁冠。」

琬兒將藏在身後的我的冠帽也一並帶了下來,旋即又親自為我將冠戴重新帶好系上。

我不覺嘴角含笑,望著琬兒的目光自然而然也就越發深情起來。

「可是想我了?」

耳邊,琬兒忍不住輕聲詢問著,因為她知道我是在想她,很想很想她。

我不禁笑出聲來,如實回應道︰

「是啊,我很想你,很想很想你。」

旋即,伸手,一把將她攬入了懷里,這回抱住了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放手了呢。

卿既入懷,這滿腔心事,只想要說給你听︰

「我愛你,很愛很愛你呢。」

甜言蜜語,就是想要說給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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