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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使君有婦,羅敷有夫

待得駙馬和紫玉走遠了,紅玉這才回過頭來瞅著公主, 見公主看著駙馬遠去之時那不舍的眼神, 紅玉頗為感慨,原本的公主不羈灑月兌, 看什麼都很平淡, 如今卻對駙馬如此難以割舍,紅玉心中不免為公主高興, 卻也不得不為她擔憂。

低下頭來,想起自己與雅庫慕公主之事,便覺著自己又何嘗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主上, 方才是紅玉失禮了!」

紅玉抱拳行了一禮,為自己的情緒失控, 也為自己言語間失了分寸。

公主眼眸低垂,瞅著茶碗中的茶水,隱約還能瞧見自己的倒影,凝神靜氣間,語氣也是平和溫柔的, 言道︰

「你並未做錯什麼, 無需道歉!」

紅玉微微嘆了口氣, 這是公主寬宥, 不願責備自己。

「主上,您對公子很好啊……」

紅玉從未見過公主看一個人的眼神可以如此溫柔似水,也從未見過她為一個人如此看重維護的,這就像公主將一生的柔情都傾付于駙馬爺了一般……

「你覺得, 他如何?」

公主淡淡一笑,在紅玉面前,無需遮掩,而且她也很想知道,在紅玉眼中,駙馬會是一個怎樣的人?

紅玉沉吟片刻後,言道︰

「公子爺足智多謀,兼濟天下,有經緯天地之才,乃是治國之能臣!」

公主嘴角微微上揚,似乎沒想到一向沉穩睿智的紅玉,也會對駙馬有如此高的評價。

「真沒想到,你也對他會有如此高的評價呢。」

「听主上之意,難道還有人曾言及此語麼?」

紅玉有些好奇的問道。

「嗯,逸仙也曾如此夸贊于他。」

紅玉也未曾想到,那位嫡仙一般的人物對駙馬爺也是如此贊許,默然地點了點頭。

「他確實才堪大任,猶如一柄鋒利的寶劍,初試鋒芒,便可嶄露頭角。可劍鋒過刃,便容易傷人傷己。」

公主言及此處,眼神中透著焦慮。

紅玉知道,公主的擔憂並非沒有道理,方才駙馬爺那隨性亂法之說,便可知其有以惡懲惡,劍走偏鋒之勢,這般大才,若當真變得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地步,那將會是多麼可怕的災難啊。

紅玉臉上一白,明白了公主的憂慮,言道︰

「所以,現在公子需要的是一柄可以藏斂其鋒芒的劍鞘……」

紅玉言下之意,便是可以令駙馬鋒芒藏斂,一直用心護著他的人,也就只有公主了。

公主微微嘆息,眼中竟是無限傷懷之意,言道︰

「我只怕天意弄人,若是有朝一日,我無法護著他了,屆時,就得勞紅玉竭盡所能,替我保他周全了。」

「主上……主上旦有吩咐,紅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只是,紅玉看得出來,公子同主上一般,都是痴人啊……」

紅玉瞧出來了公主對駙馬爺用情至深,而駙馬爺又何嘗不是如此,若是有一朝一日,公主不在駙馬爺身邊了,紅玉都無法想象,駙馬爺會如何了!

「是啊,我們都是痴人呢……那你與那位突厥姑娘呢?待你將她救出後,有何打算?」

公主目光流轉,心事重重,問及紅玉與那位突厥公主之事時,才略有緩和。

紅玉聞及此問,態度反而變得更加恭謹,抱拳言道︰

「紅玉曾發過誓言,一輩子效忠主上,而龍騎衛是紅玉的家,紅玉生是龍騎衛的將,死也是龍騎衛的鬼。紅玉這輩子注定就是個戍守邊疆的將軍,生當奮勇殺敵、保境安民,死則血濺沙場、馬革裹尸。至于其他,一切隨緣吧!」

公主搖了搖頭,言道︰

「紅玉,人活一世,可以遇到一個對自己真心相待、生死相隨的人很難,她若願隨你,那你,便好生待她,莫要辜負了這番情意!」

紅玉似有所感,隨後堅定的點了點頭,若是命中注定與慕姑娘有緣的話,那麼……

不遠處,一陣陣噠噠的馬蹄之聲劃破天際,伴著高呼聲以及揚鞭之聲,只見不遠處,迎面飛奔而來三匹快馬,領頭的一身戎裝打扮,像是少將,而後面跟著的是兩個隨從,瞧他們一臉盡興的模樣,似乎正在大街上賽馬!

這三騎快馬加鞭而過,頓時糊弄得街邊的小攤販們人仰馬翻,損失慘重,怨聲載道。

在那三騎靠近之前,紅玉已經放射性的護在了公主跟前,手模上了腰間的暗器,只要那幾人敢靠近,她便立發暗器,須臾之間,例無虛發,奪人性命。

三騎疾馳而過,雖將周圍的攤販弄得七零八落,卻並未威脅到茶棚,見他們走遠了,紅玉才定下心來。

紅玉抬眼掃了下四周,還好沒有傷到人命,不然,她也絕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紅玉,我沒事,先去幫幫那群百姓。」

公主眉頭緊蹙,面有慍色,方才那些人當真是目無法紀,無法無天。這樣的人只會恃強凌弱,欺壓良善,毫無軍人之責,當真是死有余辜。

「是,主上!」

紅玉得了命令正準備去幫助那群攤販們,沒想到才走遠的那三騎居然又折了回來,這次很明顯,是沖著她們來的!

紅玉冷笑一聲,看來,這些個害群之馬是打算來送死的了,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啊,那她紅玉就好心送他們一程吧!

「紅玉,先別動手,靜觀其變。」

公主淡淡說了一句,端坐于茶棚內,悠閑自若,靜待著那三騎靠得近些。

那領頭的少將軍執鞭立馬,定眼瞧著茶棚中坐著的那位猶如天上仙子一般的素衣女子,方才與手下人賽馬,馳騁而過,未及細看,只余一絲倩影。

越想,心癢越發難耐,這才舍了賽馬,又掉轉馬頭奔了回來,這方細看,驚為天人,只覺著家中的那些妻妾都是庸脂俗粉,入不得眼,而眼前這位白衣仙子,端得是美若天仙,氣質出眾,貴不可言啊!

瞧著瞧著,這少將不覺便痴了……

身後追隨而來侍從生怕少主遭遇危險,急忙跟隨,這才發現少主是瞧上了那茶棚之中端坐的小娘子了,兩人一瞧那小娘子的模樣,也不禁神魂顛倒,難怪少主會如此魂不守舍,對此女一見難忘了。

只要是少主想要的女人,那還沒有得不到的!

兩侍從相視奸笑,拍馬向前,正欲向前與那小娘子搭訕,卻被一青衣小子半途攔截。

哼,無恥之徒!

紅玉冷哼一聲,便擋在了公主跟前,琢磨著待會該先毀了這幾人的雙眼,敢用如此骯髒齷齪的眼神以下犯上,待會要她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哪個野小子,敢擋你爺爺的道,快快讓出道來,興許還能免你一死!」

侍從怒斥道,瞧著馬子略顯瘦弱的青衣男子,好心提點他趕緊讓路,興許還能活命,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待會若是得罪了他們的少主,一命嗚呼那可就嗚呼哀哉了!

紅玉的手已經模住了暗器,眼中竟是冰冷的殺意,只要公主一聲令下,她絕對有把握讓這三人斃命于馬下。

「住口,都給爺住嘴!死奴才,滾一邊去!」

怎知那少將猛地拍了兩侍從的頭,不許他們口出穢言,免得唐突了佳人。

「姑娘莫要介懷,我這兩個奴才不識好歹,還請姑娘莫要與那奴才一般見識。」

這少將軍立馬下得馬來,將馬韁隨手丟給了一同下馬的侍從,想要走得近些再仔細瞧瞧這伊人的身影,卻不想被青衣男子像一尊石像一般擋在去路,正欲發作卻礙于伊人跟前,不能太過失禮。

惡狠狠地瞪了紅玉一眼,旋即換了一幅諂媚的面容來,故作恭敬有禮,抱拳揖了一禮,言道︰

「不知何否請教姑娘芳名,小將並非歹人,姑娘莫要驚慌。」

紅玉瞧著這少將軍一臉人模狗樣,穿著鎧甲看似英武,可模樣卻粗俗不堪,這諂媚笑臉,一見便是個狐假虎威、故撐場面的膿包!

公主看都不看這少將軍一眼,悠閑地喝著茶,依然故我,便仿佛當此人不存在一般。

這少將軍瞧自己吃了閉門羹,人家里都不理會一句,這面子上掛不住了,故作咳嗽了兩聲,示意身後的侍從從旁脅迫,想要逼得她們就範。

那兩個侍從很是配合,三步並作兩步跨步向得前來,跺腳大聲喊道︰

「哼,竟敢敬酒不吃吃罰酒,知道我們少主是誰麼?看上你們小姐了,那還是你們小姐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可別給臉不要臉啊!」

這邊話音剛落,仿佛听到幾聲微弱的胡哨之聲,也不知怎麼的,那侍從身後的馬匹猶如失控了一般,狠狠地從身後踹了那兩侍從一腳,兩人莫名其妙地栽倒在地,被踹的險些吐出口血來。

「啊呀,這養不熟的畜生,竟然敢偷襲自家人,要它們何用?」

那倒地侍從猛地將手中的長鞭投擲馬匹,馬兒吃痛,揚起前蹄嘶吼了一聲,便欲將那人踩踏至死,若不是那少將軍及時出手,將馬頭拍開,這才救了那侍從一命。

馬兒受了驚嚇,哀鳴一聲,三匹馬便結伴,揚開蹄子,轉身遁走!

那少將軍見狀只覺有些不可思議,這三匹是訓練多年的戰馬,平日里溫順乖巧,這會兒怎發了狂一般欲殺人了,這可詭異的緊了啊。

他們哪里知道,這是紅玉通曉馬語之故,她不僅懂得御馬之術,而且無論多麼火烈的野馬,都能被她馴服得服服帖帖的!

經這一鬧,這少將軍也失了耐心,他看上這美貌的女子了,定要將她納為妾室才能甘心,只要此女願意隨她走,她想要什麼自己就給什麼,保管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逍遙快活……

「小娘子,你可願意隨少將軍我回家享福去?本將軍保證,絕不會虧待了你!」

他都說得如此明白了,管這女子答不答應,她答應了最好,若是不答應搶也得把她搶回去,等動了房,成了他的人,還怕人跑了不成?

茶棚的陳老漢瞧了這陣勢,見有人欺負少夫人,如今那公子也還未回來,若是少夫人被人擄了去那可怎生了得,硬著頭皮沖到那少將軍跟前,渾身發抖地求情,言道︰

「這位少將軍,請听老朽一言,這位少夫人早已嫁作人婦,少將軍如此行徑,便是擄人妻女,那是觸犯國法的啊!」

那少將軍怒了,一把推來那陳老漢,若不是紅玉及時出手扶住,恐怕得受傷了。

「臭老頭,你少管閑事,在這里,少將軍我就是國法,誰敢奈我何啊?」

公主目露寒光,幾可殺人,冷冷言道︰

「少將軍何故如此愚蠢,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還請閣下自重!」

那少將軍微微一愣,一時間竟有些回不過神來,沒想到小娘子不僅人比花嬌,就連聲音也如此迷人動听啊。

半響沒了話語,回過神來時才發覺根本沒听懂小娘子說的話,忙轉身詢問那兩個侍從,問道︰

「她說話是什麼意思?」

那侍從也沒讀過幾本書,大抵也就識得一兩個字,平日里就喜歡在少將軍面前賣弄,顯得自己博學,如今被問及,也只略懂皮毛,厚著臉皮瞎扯,言道︰

「那小娘子叫羅敷!」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都有些忍俊不禁了。

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出自漢樂府《陌上桑》,說的便是一位名叫秦羅敷的女子如何不畏強權,機智地贊揚自己的夫君的同時,狠狠地奚落了那想霸佔自己的太守的故事。

因為羅敷的貞潔與智慧,令百姓皆相傳頌,幾乎路人皆知,如今這京城之中,就連三歲的孩子都會背《陌上桑》,可見對貞潔、智慧的女子無比推崇。

「哦,原來是羅敷姑娘啊,真是好名字!」

那少將軍還在一邊忘乎所以,不知所謂。心中只道這羅敷姑娘生的猶如天人,也不知是哪個野小子如此福氣,娶了這般美貌的妻,真是妒恨啊!

「不知道,羅敷姑娘的夫君是何人,居然有如此好的福氣,可以娶得羅敷姑娘為妻?」

少將軍嘴角微微上揚,他倒要听听,那混帳究竟是誰,若只是個無名之人,那搶人之事自然是水到渠成了,若是稍微有些權勢的,雖然麻煩了些,只要請得表哥相助的話,想要擺平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少將軍用的什麼心思,公主豈會不知?原本只道此人是個粗野鄙俗、仗勢欺人之人,卻沒想還是個胸無點墨的草包,真是多說半句話,都覺得多余。

只見公主冷笑一聲,言道︰

「羅敷的夫婿,在這京城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無論哪個提到他,都會贊他出色過人,非同一般呢。」

那少將軍聞言神色一凜,心中暗自打鼓,此人當真如此了得麼?莫不是那小娘子在胡說八道的吧?

「哦,他究竟是何人啊?」

「少將軍不信?那不妨問問在場的各位,不就知道了麼?」

公主冷漠不改,語氣之中則是充滿了嘲諷之意。

周圍圍觀之人立馬就起哄了,原本還有些畏畏縮縮的,可沒想到來的人居然是草包,就連羅敷的故事都不知道,真是活該讓人笑掉大牙,很快就有人忙不迭地幫著公主等人說話,男女老少,一人開了句口言道︰

「那是,那是,羅敷的夫君可是極為了不起的人物啊!」

「是啊,是啊,十五府小吏。」

「二十朝大夫。」

「三十侍中郎。」

「嘿嘿,這四十歲啊,就成為一城之主,專城居啦!」

……

這連小兒都會背誦的《陌上桑》,這幾人居然都不識得,雖說穿著華貴,可沐猴而冠,不過如此罷了啊!

說完,大家伙哈哈大笑起來。

這三人頓時臉色一白,說不清這是什麼感覺了,總覺得在被人家嘲笑,可又不知道對方在笑些什麼,真是惱煞人也!

管她夫君是什麼人,先把人搶了再說,這女人以後就是自己的人了,大不了連夜把人帶回崇州,到了自家的地盤,就算是皇帝老子來了,都管不了他了!

注意打定,這少將軍便打算推開面前這礙眼的青衣小白臉,索性直接把女人擄回去得了。

「小娘子,勸你還是乖乖隨本將軍回去,可別逼本將軍用強的了!」

這邊說著,手也伸了出去準備推開擋在眼前的紅玉。

怎知,不知何人從身後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只听得耳邊有人言道︰

「這位公子印堂發黑,晦澀失澤,似命不久矣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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