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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念覺得吧, 呂雉是太謙虛。劉邦看路數跟裴乾不一樣, 但也是個讓歷史銘記的流氓皇帝。死了之後天天拿鞋底子抽人, 活著那會兒沒比現在好什麼,一樣樣的。

想想也可以理解, 人嘛,都要面子。

讓群里姐妹知道太多, 不得問她嫁給劉邦圖啥?

看看妲己褒姒潘玉兒她們,說起自家陛下都是眉飛色舞, 呂雉瞅瞅在旁邊翹著腳啃番茄的劉邦, 她連胃口都沒了。

馮念在心里提醒自己︰看破不說破。

她活動下肩膀, 回味起方才這出。

想想裴乾說那個話,再想想何氏的臉色——

美啊, 真美。

馮念心里的快樂何氏一點兒也感覺不到, 對她來說,出宮的路又遠又長,走在這條道上,看到的是紅牆綠瓦以及穿著體面的宮人,听到有鳥雀聲, 她心里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高興,只覺得煩悶難熬。

躲著偷听的時候她就有好幾次要昏厥, 好在還有理智在, 咬著舌尖強忍著,等到皇上離開她再也忍不住了……

族里很多人抱怨,覺得哪怕以前有虧待, 這麼絕情也過了,貴妃跟馮家本來就是一體的,理應相互扶持。她心里厭惡徐氏還有馮曦也好辦啊,要收拾個人還不容易?何必為這兩個跟全家都生分了?

何氏也覺得這個堂佷女氣性大,可沒法子,她是貴妃,並且不是憑家里封的貴妃,如今家里沒人挾制得了她,就只能去賠好話。

在听到那席話之前,何氏都是這麼想的。

听過以後她傻了。

不敢相信對馮家有看法的其實是皇上,貴妃也不過是順著皇上的心意罷了。

皇上說姓馮的都不像話,簡直就是爛泥一坨。讓貴妃把心腸硬起來別听那些忽悠的話,還說貴妃的風光體面都是他給的,馮家人屁用沒有……

她總結這一版就足夠令人窒息,皇上的原話給誰听了都受不了。

何氏強忍著難受出了宮,乘上馬車,上去之後她一直在閉目養神。陪著出來的丫鬟沒跟著一起進宮,只是發覺夫人臉色不好,關切道︰「這次進宮不順利嗎?」

何氏眼都沒睜,她皺了下眉,丫鬟注意到不敢再問了。

馬車走得非常平穩,到馮府門前,剛停下就有人墊上馬凳,丫鬟踩著下去了,站定轉身將夫人扶下來。何氏看著眼前高高懸掛的門匾,吸了口氣,這才進去里面。

都清楚她今兒個進宮,府上很多人等,想知道貴妃到底是怎麼想的?是置氣還是真打算跟馮氏一族劃斷?

何氏一露面,滿屋子人催她講講。

面對大家的期冀眼神,酸楚又浮上心頭,她眼眶猛的紅了。

「怎麼著?貴妃還是不松口?你沒問問她要怎麼才能出氣?」

「不就是被搶了親事,現在已經得到更好的,又何必再做計較?看馮曦這樣往後必然不會好過,她若膈應徐氏咱們找個由頭休了她就是,凡事可以商量。」

「是,咱們以前對她不夠關心,那是因為她父親早先是尚書,只要做得不太過分,誰能伸手管他家事?怎就為這記恨上了?」

平輩的嘰嘰喳喳說起來,坐上首的听得臉黑,他在椅子扶手上重重一拍︰「都住嘴,听何氏說。今兒個進宮談了什麼?可將族里的態度傳達給貴妃了?你看她是什麼意思?」

何氏壓下滿月復辛酸,答道︰「貴妃是想幫忙的,可她幫不上啊。」

這話說出來,在座的都嫌荒謬。

現在別說滿京城,恐怕全國都知道皇上疼愛熹貴妃,因為貴妃是天足他竟然下令讓天下女子放足,貴妃對他的影響可見一斑。這種情況下,誰會相信貴妃解不了馮家之難?

「愛莫能助這個話是她說的?她說你就信了?也不想想她可能敷衍你嗎?」

家里人一問,何氏就不自覺想起她躲在後面听到的話,想起來就再也忍不住,她帶著哭腔說︰「貴妃告訴我皇上不喜歡後宮妃嬪過問朝中事,哪怕是她,逾矩也沒好果子吃。我不信啊,雖然一直有後宮不問朝事的說法,可是歷朝歷代不都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我把大家商量出的話說給她听,你們猜她怎麼著?她為了讓我相信當著我的面讓人把皇上騙到長禧宮,我就躲在後面,听她跟皇上說。我才知道,真正不爽咱們的還不是貴妃,是皇上,貴妃只不過讓皇上拘著……」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你說皇上不讓貴妃同咱們親近?怎麼可能?!皇上會管這種閑事?」

「我有什麼理由騙你,我騙你做什麼?」

「……可是為什麼呢?」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也不會受那麼大驚嚇甚至昏倒在長禧宮里。」

「你別自己在這兒總結概括,就把皇上的話原原本本復述一遍,咱們听了才好下決斷。」

何氏真不願意,可全家上下都覺得她總結得不對,都說要听。

沒法子,她只得說。

裴乾當時講那麼多,她其實沒有刻意去記,但是因為那一句句給她刺激實在太大,出宮之後還一直在她腦中回響,何氏不費力氣就復述出來。

听她說完,堂中所有人都傻眼了。

有人兩眼發直,也有人咽了咽口水,問︰「這真是皇上說的?皇上親口說的?」

何氏點頭。

她剛點完,上座的老太爺就沒頂住犯了病,下邊坐著有幾個也要昏了。

「一直以來咱們都是安安分分的,怎就遭了皇上厭惡?」

「是不是因為貴妃她父親?當尚書的時候辦那些事就荒唐,過年那會兒進宮赴宴還當場不認女兒。」

「憑什麼他一個人就要連累馮氏一族?現在怎麼辦呀。」

終于,裴乾那個話實現了效果的最大化,沉重打擊了整個老馮家。因為馮家人在宮外,馮念在宮里,她暫時還沒得到相關的反饋,尋思著過幾天召馮妧進宮,從她那邊旁敲側擊問一問。

……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宮里的事,若不想給人知道你得很小心瞞著。

熹貴妃身體不適,皇上匆匆趕去長禧宮,這事很多人听說了。又有人發現,在皇上離開之後一段時間,貴妃娘家堂伯母才從長禧宮出來。也不是說不能這樣,這事兒想起來總感覺有些不對。

就有人跟大總管提,李忠順在說與不說之間猶豫的時候,讓裴乾看出來。

「有話就說,別憋出病。」

「回皇上話,奴才今兒個听說了一樁事,還在猶豫當不當講。」

「講吧。」

「那日長禧宮伺候的太監吉祥跑來說娘娘不舒服,您過去看了,您可記得?」

「記得,貴妃哪兒都好,娘家人忒不像樣。」

「可奴才听說皇上過去的時候貴妃娘家長輩還沒走,您離開之後一段時間她才出宮。」

這話裴乾一听就不信,覺得肯定有人出于嫉妒編排貴妃。

李忠順又說︰「奴才听說以後讓小趙子去查了查,好像確有其事。」

這下裴乾坐不住了,又去往長禧宮,進門時還虎著個臉,問貴妃有沒有話要跟他說。

群里大美人們都在搓手手。

妲己︰「裴乾總算認清了我們群主的真面目,今天準備收拾她了?」

陳圓圓︰「我竟然有點期待。」

褒姒︰「一年多了,他也該雄起一回!」

西施︰「是的啊,他平時那麼好說話念念省了多少技能咱們虧了多少貢獻?」

夏姬︰「你們也別高興太早……」

呂雉︰「他能頂個半盞茶時間都算他厲害,這會兒貴妃貴妃的喊著,待會兒又是心肝了,不信你看著。」

群里在吐槽他,馮念在琢磨這是怎麼回事,裴乾不說,她就看向跟著過來的李忠順。

李忠順小聲說︰「皇上听說昨個兒他過來時您娘家親戚還在宮里……」

「朕讓你說了?你閉嘴!閉不上就滾出去!」

李忠順退遠些裝木頭去了,馮念挑了挑眉︰「您特地過來問這個呀?這還用問嗎?她求那些事我又辦不成,我說了她不信,我就想到個一勞永逸的法子,請皇上過來親口同她說。」

過來的路上裴乾都想好了,哪怕貴妃嚶嚶哭泣,她哭得再可憐自己都要頂住,今兒個非得讓她知道厲害,得不到教訓她以後不得恃寵而驕?

裴乾假裝自己是心腸冷硬莫得感情的冷酷皇帝,誰知他人設立起來了,馮念卻不按劇本寫的方向走,她也沒哭,也沒狡辯,大大方方的承認了,說那個話還帶點炫耀的意思,怪得意的。

裴乾心里憋得慌,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

「皇上怎麼不說話了?」

「你把朕當什麼了?朕是打發她的工具嗎?」

趙飛燕︰「對呀。」

趙合德︰「對呀。」

潘玉兒︰「對呀。」

東哥︰「對呀。」

妲己︰「對呀,不止是工具還是不花錢隨叫隨到的那種。」

按照正常的劇本,做妃子的就該想法哄他了,誰知道呢?馮念非但沒上去哄,還抄著手往邊上一坐︰「臣妾冬夏專寵的時候說什麼了?給您推拿的時候說什麼?幫您騙馬的時候又說什麼了?臣妾還沒受不了呢,這您就受不了了?皇上您過來責問之前就沒模模自己的良心?還是您壓根就沒得良心?」

裴乾讓她氣得心肝疼。

「朕問你為什麼忽悠朕,你扯這些做什麼?」

馮念又瞪他一眼︰「哪兒忽悠了?臣妾哪兒忽悠您了?要想忽悠您我不會做干淨點?至于留這麼多把柄?」

裴乾總感覺怪怪的。

明明是他來找事,貴妃比他還凶。

最過分的是什麼?

都這麼凶了,他娘的還這麼好看,貴妃呀……發火的時候都跟仙女兒似的,因為生氣雙頰微紅的樣子別提多好看了。

這種攻勢能頂得住就不是男人!

先一步軟化的還是裴乾,他咳一聲,說︰「貴妃你好好跟朕講嘛,不要這麼凶。」

「臣妾好好跟您講,您還當是心虛。不怕告訴您我就是個心眼小的,以前沒見誰來關懷我,出了事都想到我了,還要我幫忙?我賤的嗎?」

裴乾親手捧了茶碗過來,讓她喝一口,別生氣,慢慢說。

「愛妃呀,你不樂意搭理轟她出宮就是。」

「轟完她回去又該怎麼編排我?其他人知道不跳出來抨擊我?我都當了貴妃了我不要面子的?我不好罵她請您來一趟不行嗎?我平時為了您什麼都做了,您就不能心疼我一回?」

裴乾已經放棄掙扎了,他選擇性遺忘了自己本來是為什麼到長禧宮,反省並承認了錯誤,表示為心肝排憂解難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以後哪個不長眼的再來還去喊他。

馮念這才高興了。

她問︰「皇上是不是後悔昨天那麼夸我了?」

听到這話裴乾還回憶了一下,他昨天說什麼來著?

好像是說心肝啊你就是淤泥潭里開出來純潔無瑕的白蓮花,你就是太善良了……

裴乾有點窒息。

他又想了想,貴妃只是有點小脾氣嘛,總體上看還是很善良的,並且還很直率。其他妃嬪做了這種事鐵定擦干淨**,能讓人逮著?她呢?頭天鬧完第二天就穿幫了,多耿直多可愛。

能把這麼耿直可愛的人逼到用心機,老馮家真不是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  劉邦︰……你說你是不是廢物一個?

裴乾︰……朕只是能屈能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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