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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牙!」少年一雙眼楮瞪得溜圓。

那是一顆比正常牙齒長了許多的錐狀牙,明眼瞧著就不屬于正常人類,更像是某些大型肉食動物的犬齒。

據書中記載,每位血族都有一對尖牙,稱之為血牙。血族的主要食物是鮮血,又長又尖且中空的牙齒,就是他們的進食工具。

「不錯啊,還知道血牙。」夏渝州坐回椅子上,沖小朋友勾勾手。

「你是血族?不,竟然真的有血族!」少年語無倫次地奔到夏渝州身邊,左看右看,像是發現大金礦的巨龍,舉著兩只小短手不知所措。

小孩激動過頭的樣子極大地愉悅了夏渝州,這還是第一個得知他是吸血鬼後更加開心的人。就應該這樣,血族多珍貴,理應得到大熊貓的待遇。

然而激動的人類並不懂得「文明觀鬼」,一只激動過頭的小手,突然直沖那顆還勾在下唇上的血牙而來︰「我能模模那顆牙嗎?」

夏渝州唇角的笑瞬間僵住,「啪」一聲脆響,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手舞足蹈的小少年已經被他一巴掌呼倒,狠狠摔在病床上動彈不得了。

「哎呀!」夏渝州趕緊湊過去看。

連日的激進藥物治療,已經掏空了這具年輕的軀殼。陳默梗著脖子試圖起身,卻連呼吸都難以順暢,像一只翻蓋的小烏龜,徒勞地劃拉四肢。

夏渝州單膝跪在床上抓起小孩調整姿勢,按壓揉拍,行雲流水一通折騰,才總算把這口氣倒騰過來。

「咳咳咳……你還真是醫生啊,這個急救動作司醫生也做過。」

「啊。」夏渝州听他提司君就渾身難受,掏出一顆薄荷味口香糖扔進嘴里,做咬前準備。

少年爬起來,生龍活虎的模樣跟先前的病入膏肓判若兩人︰「我以為你順口胡謅的!這就好辦了!」

夏渝州斜瞥他︰「什麼好辦?」

少年︰「初擁啊,你剛才不是問我願不願加入黑暗之神嗎?我願意,我特別願意!但初擁之後我不就好了麼,肯定要惹人懷疑。」

夏渝州听得腦殼疼,哪來的黑暗之神。

少年絲毫沒覺得自己說錯,還在滔滔不絕︰「把我轉到你的科室,就說之前誤診了。然後你順理成章治好我,就不會惹人懷疑了。」

夏渝州︰「好有道理。」

少年︰「你是什麼科室?」

「牙科。」

「……」

拉窗簾,關房門。

夏渝州吐出口香糖,把興奮過頭的小孩按住,用吃甘蔗的姿勢捋了捋脖子︰「風險告知,歃血我也是第一次做,咬過頭可能會導致你動脈破裂即刻死亡。成為血族,後遺癥目前可統計的有七十二個,當然比起你現在半死不活的狀態還是好些的,此處略。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血族能長生不老嗎?」躺好要做轉化了,少年才想起來一些基本問題。

「不能。」

「能在月圓之夜變成蝙蝠嗎?」

「不能。」

「高考能加分嗎?」

夏渝州默默揚起了巴掌。

「好吧,我知道了,」少年縮了縮脖子,「你就不能對同類友好一點。」

友好?夏渝州冷笑,掐住少年蒼白縴細的脖頸,緩緩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道︰「我想你大概誤會了,少年。小朋友要講文明懂禮貌,不能用同類來稱呼我哦。」

被捏住命脈的危險讓少年一陣陣顫栗,方才涌起的熱血瞬間凝結成冰,從頭頂冷到腳趾。果然邪惡的吸血鬼沒那麼好心,然而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縱使出賣靈魂也在所不惜。倔強地瞪向夏渝州︰「那應該怎麼稱呼?大人?恩人?還是主人?」

夏渝州張開嘴,露出中空的牙尖︰「听好了小子,初擁過後,我,就是你爸爸!」

「爸爸就爸……啊?」

在血族的概念里,初擁過後,夏渝州就是這孩子的長親。二十多歲,喜提一只十六歲的兒子。

「你在干什麼?」

一道最不該出現在此刻的聲音,于房門處驚響,屋里的父子倆都僵住了。

夏渝州想過很多次自己跟司君重逢的場景。

彼時,他已經是世界知名牙醫,連外國總統都跪求他給瓖牙,衣錦還鄉,光芒萬丈。而司君,是一名剛剛熬過規培的小醫生,拿著微薄的收入養活柔弱的妻子和嗷嗷待哺的幼兒,灰頭土臉風光不再。

又或許,他還是世界知名牙醫,好萊塢所有明星的鑽石牙都是他種的,衣錦還鄉,光芒萬丈。而司君,是一名剛剛熬過規培的小醫生,拿著可憐巴巴的99朵玫瑰,痛哭流涕地求他原諒。

千千萬萬種場景,大同小異,總歸不會是眼前這種。

「你在干什麼?」穿著白大褂的司君,面無表情地站在病房門口,看著正要張口咬病人脖子的夏渝州。他沒有灰頭土臉,也沒有痛哭流涕,鶴骨松姿氣質斐然,那張人厭鬼憎的臉甚至比大學時候更英俊了。

真是豈有此理!

「如你所見,吃飯。」發麻的手腳恢復知覺,夏渝州站直身體,舌忝了一下尖尖的血牙。單手呈爪狀扣在少年臉上,像按著獵物的猛獸,不許他動彈分毫。

他是血族,人類口中的吸血鬼,這件事司君五年前就知道,沒什麼要藏的。但這家伙在,今晚的儀式恐怕就不能繼續了。

夏渝州目光挑釁地盯著司君︰「不好意思,食物似乎選成了你的病人。司先生介意的話,我換家館子,看在咱們以前交情的份上。」

「交情」二字,說得咬牙切齒。指尖冒出的汗珠浸濕了小少年的眉毛,冰冷滑膩,無處安放。

薄唇抿成直線,司君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滿屋的劍拔弩張瞬間凝滯,夏渝州不由愣住︰「走了?」

不僅走了,還順手關上了病房門,這是不介意他在此就餐的意思?那還要不要繼續,畢竟這不是吃一頓宵夜的事,而是要認宵夜當兒子。

「你跟司醫生認識?」已經做好迎接黑暗之神準備的少年睜開眼,好奇地問。

「啊,算是認識吧。」

「算?」

「他是我前男友。」夏渝州慈愛地看著眼前的好奇寶寶,提前適應一下當爸爸的節奏。順道算了算,爸爸的前男友應該是兒子的什麼人。

「血族也搞基啊,」少年很是震驚,難以想象那麼正經的司醫生會愛上一只吸血鬼,「那為啥分手了?」

爸爸這麼珍惜的物種,遇見了竟然還能放手,真是暴殄天物。

為什麼分手……

夏渝州沉默片刻,故作滄桑地嘆了口氣︰「說來話長,你可以理解為人鬼殊途。」

陳默︰「我讀書少,但我知道,吸血鬼不是鬼。」

夏渝州不理他,重新捏住脖子,想想從哪里下口。

見他如此,陳默立時擺正手腳,神情嚴肅︰「我們繼續?」

夏渝州︰「繼續個屁,我咬你一口,你就裝什麼都不知道,誰問都是今晚沒知覺,懂?」

司君是陳默的主治醫生,又知道他血族的身份,用腳指頭都能想到瀕死的病人康復是夏渝州搞的鬼,說不得會直接把便宜兒子送去實驗室切片。

「不,現在就轉化,」陳默緊緊抓住夏渝州的手,「我的老師已經安排好了,明天就會給我轉院,不會暴露的。」

「轉院?何予要給你轉院?醫大附院都治不了的,還去哪兒治?」夏渝州皺眉。

這個病,數遍全國,醫大附院是治得最好的。況且已經找到了可以配型的骨髓供體,只是還需要時間勸說捐獻者,這時候轉院未免太奇怪了。

少年苦笑︰「我媽鬧著要送我出國治,還搞了電視節目號召粉絲捐款。何教授怕我死在路上,就騙我媽說找到了更好的治療方法。」

這就麻煩了,不管是被何予帶走,還是被他媽帶走,要再找到都不容易。

「速戰速決,咱們現在轉化。你明天有力氣了馬上跑,到黃昏路9號的牙科診所找我。」夏渝州當機立斷,給他病號服里塞了兩百塊錢。

「好!」少年頓時熱血沸騰,捂著胸口的錢用力點頭。

儀式被打斷,得從頭來一次。情緒起伏過大的夏渝州提舌忘詞,只得掏出手機,念起了早上剛從先祖手札上抄的筆記︰「吾夏氏血族,古來有之。爾乃有緣人,承吾氏族之血脈。以吾血,融爾血,歸于血族而為親。自此,生非常人之生,死非固有之死。你可願?」

「願!」

問題少年這次再沒有任何問題。

回答得過□□速,夏渝州頓了一下,想想還有什麼遺漏的。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這種事又不能找家長簽字。他已經病入膏肓,又剛好符合血族轉化條件,做不成健康的人,起碼能做個活蹦亂跳的鬼。

模到血管,俯身,張嘴。

「夏渝州!」司君帶著怒火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夏渝州冷不防被提著後領拽起來,轉頭正對上司君那雙海冰一樣的藍色眸子。

司君︰「我說過,不要這麼做。」

那人戴著薄薄的白手套,體溫透過布料傳到脖頸的皮膚上,激得夏渝州鼻根發酸,甩開那只手︰「這你就不講道理了,不讓吸血鬼咬人,那就是不讓人吃飯。司先生不如直接把我抓起來,送到派出所去。」

司君沒理他,用鑷子夾起一塊醫用酒精棉,在少年透出青色血管的頸側從中心到周圍順時針擦拭,扔掉棉球收回鑷子,末了又在枕頭上墊了一張防水無紡布。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以至于少年嘴里那句「我是自願的」,愣是卡在喉嚨里沒說出來。

司君︰「咬吧。」

少年︰「……」

夏渝州︰「……你說的不要,是不要咬沒消毒的?」

「嗯。」

「……」

總覺得,哪里不大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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