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世界開始崩塌, 俊秀的少年臉上也出現了像是碎裂的瓷器一樣的黑色裂痕。
「這不好麼?」
他問。
「這不是你的願望麼?」
少女的聲音也加入了進來,她的身上同樣帶著長長的裂痕,並且裂痕還在不斷蔓延, 好像下一刻就會碎裂開來一樣。
「明明出生在那樣的家庭, 母親也是家族中數一數二的強者。自己卻只有微弱的一丁點魔力,脆弱到就連使用符紙都很勉強。」
少年帶著裂痕的臉貼到了她面前。
「而比自己小了許多的表弟, 卻從一開始就擁有過人的天賦, 那是無論自己怎麼努力, 花費多少時間、心血、體力都無法企及的東西。」
「明明比誰都拼, 比誰都努力,身上全是訓練時受的傷, 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不是麼?」
少年突然咧開嘴,露出一個怪異又充滿惡意的笑容。
「在我面前, 表姐你始終只是一個廢物啊。就連莓玲都比你更有力量。」
「明明是姐姐, 卻哪樣都比不過。」
一聲接一聲,就像浪潮一樣向她涌來好似想要將她就此淹沒。
「乖乖沉浸在這個世界里不好麼?」
身前,是同時伸出雙臂抱住了她身體的少年少女。身後是不知何時貼在了背後的宇智波斑。
他們就像是菟絲子一樣將她緊緊包圍,想要把她留在此地, 想要將她束縛,然後深深的拉進深不見底的黑暗當中。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還有更多像是觸須一樣的東西在黑暗中不斷翻涌,蠢蠢欲動。
少女閉了閉眼, 確實, 這些都是她的願望。
她以前跟斑他們說自己很普通並不是自謙, 而是作為一個李家血脈的孩子,沒有繼承到力量,也沒能靠著自己的力量闖出一條莊康大道的她, 在整個家族里就是那麼不起眼的一個。
其實也不是有誰因此歧視她或者冷落她,只是曾經的她無法接受這樣的落差。
一個充滿了新奇之事,充滿了冒險和刺激的世界明明就在觸手可及之處,可自己卻無論如何都無法跨過那條門檻。
那時候的她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當然其實長大之後也還偶爾會幻想要是自己能有超能力或者魔力會怎樣,也不是沒有幻想過幻境里這樣的人生。
但幻想始終只是幻想,假的就是假的。
再說了……
「我和家人朋友之間的事情,關你屁事!?」
她用力撕開了纏繞在自己身上的‘表弟’。
「別小看兄弟姐妹之間的羈絆啊,出現問題,當然是我們自己解決。」
接著她又拉開了幾乎要把自己的腿整個包裹起來的少女。
「小櫻才不會這樣把事情都推到別人身上呢,想騙我好歹也再學的像一點!」
被撕離的少年少女身上蜘蛛網一樣的裂痕越來越大,頃刻間就同這個世界一起崩裂成了無數碎片,露出了隱藏在美好夢境之後的真實。
那是由‘此世之惡’構成的世界。
「……阿緣!?」
一雙手臂猛地將少女攬入了懷里。
此時的宇智波斑不再是那個學生模樣的男生,而是原本的模樣。只是他面色蒼白,似乎經歷了某種驚嚇。那直沖入心底最柔軟處的恐怖使得這位忍界的強者沒有了往日的從容,就像想要守護寶物的巨龍一樣將少女牢牢地護在自己的臂膀之間。
「我在。」反倒是被護住的少女冷靜的拍了拍他的手臂。「我很好。」
「現在我們的問題是該怎麼解決這個東西……或者該說是‘這個世界’。」
阿緣的視野扭曲了起來。
無論看向哪里,都像是被胡亂打散的拼圖碎片那樣,無序的飄蕩在周圍。
她甚至能看到那碎裂開來的系統版面。
曾經熟悉的界面變成了一個個亂碼的碎片,就像再也承受不下去一樣,不斷的明明滅滅的閃爍著。除了找到獵物的‘喜悅’之外,就是無窮無盡的負面情緒。
【可恨可恨可恨可恨】
【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這個還為成型,但已經隱隱有了輪廓的‘世界’里充滿了惡意。
本就存在的惡,還有為了阻止‘惡’而變成了‘惡’。以及這份‘惡’後面引發的新的‘惡之循環’。
無窮無盡的‘惡’就像是看不見邊際的深海,層層疊疊,充斥滿了能夠接觸到的所有空間。
一切都是‘惡’,一切都將回歸于‘惡’。
披上了‘正義’的大義而行的惡,就不是‘惡’了麼?
那些喊著義正言辭的話語所做的事情,對其他人來說難道就不是‘惡’了麼?
為何不回答呢?
為何不肯定呢?
只要承認這一切,只要接納它,包容它,這一切就會是你的力量。
詛咒的聲音在世界中盤旋,無數次的引誘她墮向惡的世界。
「不,這是錯的。」
少女斬釘截鐵的說道。
「或許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我不認可這樣的道理。」
經歷了剛剛的夢境,阿緣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堅定。這樣只想著靠美夢實現願望而不是腳踏實地一個腳印一個腳印去建設的家伙怎麼可能是好東西。
說的再好听也一樣。
「斑。」
「我在。」
青年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干掉這個漆黑的世界……能做到麼?」
阿緣抬起左手,握緊四指,唯有拇指向下,狠狠一劃。
「……如您所願。」
听到了來自姬君的命令,宇智波斑就如同過去一樣沒有一絲質疑的應了下來。過去這是他唯一能夠報答她的方法,現在雖然有所改變,但他將作為姬君的劍與盾,實現她的一切願望的這一點卻從不曾改變。
就算這會要了自己的命也一樣。
藍色的查克拉再次將兩人包圍,如同燃燒的藍色火焰一樣的查克拉照亮了這個黑暗的世界,組成骨骼,組成肢體,最終化作藍色的巨人,靜靜地站在虛空當中。
在宇智波斑的指揮下,藍色的巨人抽出刀鞘中的長刀,高高舉起,接著以雷霆萬鈞之勢向下劈去。藍色的火焰帶著恐怖的威力沖向遠方,短暫的寂靜之後,黑暗,裂開了。
無數藏身在黑暗之中蠢蠢欲動的存在被逼了出來。它們發出無聲的怒吼,用世界上最惡毒的語言發出最惡毒的詛咒。
他們詛咒這個世界,也詛咒想要毀滅了他們的少女和她身後的男人。
——哪怕就在不久之前,她還是他們的宿主,是他們想要降臨現實世界中必不可缺的‘載體’。
但這些現在都不重要了。
他們要殺了她,要讓她在這里灰飛煙滅。
只要人類還有,他們就還有降臨的機會,但這個人。
此時此刻站在這里的兩人,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
他們彼此糾纏,蠕動著修復著宇智波斑造成的傷痕。同時還要無數黑紅色的,像是流淌的岩漿一樣的東西向著沖了過去。
黑色同藍色踫到一起的地方立刻出現了裊裊青煙,藍色的查克拉破壞著這些黑泥,灼熱的黑泥同時也在侵蝕著巨人的身體。
這是一場兩敗俱傷的爭斗。
不能在第一時間奈何對方,就只能像這樣僵持著消磨著對方的力量。
宇智波斑操縱著須佐能乎再次發出了進攻,黑暗中就涌現出更多的黑泥去修復那些須佐能乎造成的傷口。
——這樣下去不行。
阿緣咬住了嘴唇。
她當然相信斑的力量,但在黑泥的世界里,這些蘊含著此世之惡的黑泥是無窮無盡的。如果不能找到限制它們的機會,這場已經轉變為消耗戰的戰斗中他們將成為絕對的弱勢方。
……得想個辦法。
不,是一定會有辦法的。
阿緣的大腦前所未有的高速思考著。
一定是有限制的辦法的。
不然她也不可能同這個冒充游戲的‘系統’共存這麼久。一直到上個世界最後被那一團黑泥侵蝕才出現問題……
難道關鍵是黑泥?
可她現在去哪兒再找那麼個黑泥……不,不對。
不是那個。
那東西只是打破了原本的平衡,所以才造成了‘系統’的失控,因此應該有什麼東西在此之前就限制了它的。
電光火石之間,阿緣突然想起了剛剛在夢境世界中感受到的疼痛。
盡管只是一瞬間,卻給了她清醒過來的契機。
她抬起手,握住了胸前微微凸起的硬物。
那是之前‘露切’交給她的禮物。
她一開始只覺得這是一個包進了一片羽毛的飾品,但想來如果它只是一個普通飾品的話,也不會被對方那麼鄭重的交給自己了吧。
她掏出了那小小的項鏈。
墜子中間小小的羽毛散發著微弱的光,竟好像有呼吸一樣。
不,不是錯覺。
項鏈中的羽毛真的在微微顫動,就好像某個正怯生生試探著的生物。
……不管了。
不管它到底是活物還是什麼魔法道具,這個時候都不重要。
如果你真的是能夠幫助我的東西,就請借給我力量吧。
——哪怕要付出代價?
陌生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腦海中。
——是,無論什麼代價。
就在少女下定決心的一瞬間,磅礡的光從她手中噴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