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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前秋色

蕭滿的表情變得不是太好, 眸光低斂, 眉峰蹙起, 情緒落下去, 心中充滿疑問。

到底是為什麼?

為何他能輕易認出釋天?為何知曉那人是釋天後, 心口會涌上不可遏制的憤怒?釋天的話又是什麼意思,那句久違, 那聲阿滿,當真是沖他而來?

可能的原因太多,當下唯一能夠確定的, 是他和釋天之間有所牽連。可牽連何處起?是前世?還是幾百年前幾千年前的輪回轉生?

既然他和釋天有所牽連, 說不定日後真會受到影響, 先前佛珠不就發燙了嗎?想到這種可能性, 蕭滿後背被冷汗濕透, 眨了下眼, 再抬眼,眸光顯出幾分茫然。

距蕭滿一步之遙的晏無書上前來, 伸手抱住他, 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 低喚一聲︰「寶寶。」

「我們不想這些了。」晏無書聲音里帶著歉意,是他下意識一問讓蕭滿想起了不好的東西,蕭滿這般反應, 令他自責又心疼,「想點別的,比如接下來要如何對付他。」

「你知曉我在想什麼?」蕭滿思緒回籠, 目光越過晏無書肩膀落到地上,神情恢復了慣常的平靜冷淡。

「總歸不是我——」晏無書低哼著,拖長語調。

蕭滿︰「……」

蕭滿往後退了一步。晏無書松了點兒力道,但蕭滿退第二步時,又用上力,不讓他離開。晏無書雙手圈住蕭滿的腰,兩人之間有了約半尺的距離,一轉眸光便能看見對方的眼楮。

「你又知曉我在想什麼嗎?」晏無書望定蕭滿漆黑透亮的眼眸,慢慢悠悠問道。

「直說。」蕭滿淡聲道出二字,言簡意賅得讓晏無書不由嘆息。

「你現在連猜都不願猜一下了。」晏無書語氣里透著遺憾和失落,繼而往前挪了幾寸,收緊手,對蕭滿道︰「我想親你。」

緊接著問︰「我可以親你嗎?」

距離又變近,衣袂交纏相繞,彼此不分。

月光下,晏無書的眼楮很亮,眸間細碎幽芒浮動閃爍,像是漫天的星辰,很能蠱惑人。但蕭滿神情不變——他不僅不變,還掏出了劍。

晏無書不懼劍鋒,猝然出手,連帶見紅塵一起把蕭滿進懷里,輕哼道︰「不給親?那就抱一抱好了。」

說得還有幾分勉為其難。

說時遲那時快,赫見一人從山下御劍疾行而來,看見晏無書,扯開嗓門就喊︰「老晏,方才山上有劇烈靈力波動,可是發生了什麼……」

來者是元曲,當他看清月下那兩人是什麼姿勢動作後,劍勢猛然一頓,繼而匆忙一轉,掉頭折返。

「……對不住,我走錯路了。」元曲神情尷尬之中透著幾分木然。

蕭滿的注意力落到元曲身上,晏無書趁這時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蕭滿唇上啄了一口,然後將人放開,對元曲道︰「回來。」

「是……」元曲慢吞吞應道,倒退著回去,沒轉身。

「勞煩通知各派主事者,就在剛才,我們見到紅焰帝幢王佛了。」晏無書道。

「好。」元曲點點頭,把晏無書的話撞進耳朵里,逆著來時路回去。當他走出一截,那話總算入了心,才反應過來發生何事,瞪大眼失聲道︰「什麼!」

這人差點從劍上掉下去。

秋山秋池滿秋葉,看上去甚是蕭瑟冷清,可當一捧魚飼撒下,錦鯉浮出水面爭食,池面便五色斑斕起來。

漣漪不住綻放。

此間本只有這一個喂魚人,約過半刻鐘,想起另一人的腳步聲。

沙沙,沙沙。

腳步聲由遠及近,喂魚人沒有回頭,待聲音止于身後三尺處,朝池面覆手,抖落手心里最後的魚飼,道︰「該做準備了。」

「什麼?」魏出雲沒明白這話。

「佛主已降臨。」喂魚人語氣里透著些許欣慰笑意,不過更多的是尊崇和敬佩,雙手合十,朝北方一禮,「他對我們下達了指令,我們不能辜負他的期望。」

一整日,江陽城都處于繁忙的戰前準備中,曲寒星跟著忘念前往好幾處點兵,從日出到夜幕,眼下總算得了閑,躺在暫居的小院院壩里,放空思緒,對著天上緩慢流轉的星辰發呆。

需要籌備安排的事情有許多,但正是因為太多,堆積如山,曲寒星百般不願動彈。他思緒飄旋起落,漸漸的,琢磨起忘念來。

忘念對他的態度和往日相比沒有變化,可從晨間那番話可推斷出,忘念在懷疑他。

懷疑他會把作戰計劃遞出去,懷疑他會中途反水,所謂的「保護」,不過是一種警告。這無可厚非,卻也令曲寒星分外忐忑。

既然有所懷疑,忘念會不會提前把他們控制起來?會不會臨戰更改計劃,讓北斗派所做準備付之一空?

想到這些,曲寒星就甚是緊張,翻了個身從地上爬起來。電光火石之間,卻見一條黑影倏然竄進院中,速度太快,揚起漫天灰塵。

是個人。曲寒星第一反應是出劍,落劍前一剎認出這人是誰,忙收起劍,把人扯進屋子里。

「你你你……你是張小昭!你怎麼來江陽城了?」曲寒星壓低聲音,話里是克制不住的震驚。

北斗派張小昭,曲寒星在巨靈山秘境中所結識,他們是隊友,更是同伴。

眼下他村夫打扮,一身麻衣,警惕打量布置在各處的法器符陣,確保隔牆無耳後,拱了拱手,道︰「我派可是陣法一道的大宗,這群邪魔外道在江陽城搞禁制,不外乎班門弄斧。」語氣有些不以為然。

曲寒星瞪大眼︰「你們把禁制破壞了?」

「自然不會這般愚蠢,只是利用了一番上面的破綻,混進來罷了。」張小昭笑了笑,接過莫鈞天倒來的茶,道了聲謝,喝掉大半,繼續說︰「江陽城距北斗派並不遠,這里的情形我們模得還算清楚。本來嘛,我們對你們的身份就有所猜測,但無法確定,如今看來,還真是。」

說完又「嘿嘿」笑了兩聲。

莫鈞天疑惑問︰「你來做什麼?」

「接你們出去。」張小昭道,「你們弄到了那般重要的情報,若開戰,必然暴露,到時候難月兌身,所以我提前來幫你們離開。」

曲寒星表情嚴肅起來,搖頭拒絕︰「到明日天亮,這間小屋如果無人出入,他們勢必會警覺。」

「那時我們已回到北斗派了。」張小昭從乾坤戒中取出一道早落好的陣法,語帶自信,「這陣法是我師父流月君的手筆,能讓我們悄無聲息去到江陽城外,不被任何人發覺。路上我也打點好了,保管能夠順利回去。」

「若我們走了,他們聯系起前因後果,因此更改作戰計劃,我們在這里的努力,不就白費了。」莫鈞天沉聲道,話語之間,依舊是拒絕之意。

曲寒星腦中靈光一閃,意識到什麼,緊盯張小昭︰「北斗派不會想不到這點,你是偷模著過來的。」

張小昭面上笑容一僵,旋即耷拉下肩膀,變得垂頭喪氣︰「他們跟你們想的一樣,認為派人來接你們,必然會暴露。」

話音落地又抬起手來,氣憤地垂了一拳牆︰「但把你們留在這,不就相當于讓你們等死嗎!」

掛在筆架上睡了一天的山雀被驚醒,曲寒星抿唇不言,莫鈞天也沒說話,回到先前的位置,繼續磨劍。

沉默持續了好一陣,張小昭尋了把椅子坐下,不甘心地問︰「你們是怎麼計劃的?」

但同時,同憫從外面進來,對眾人道︰「忘念來了。」

曲寒星望了眼角落里的滴漏,從椅子里跳起來,翻了個白眼說︰「都是亥時了,他又來做什麼!」

「我一個良家女子,長此以往,會被他擾得沒了清名!」

同憫未料到他會這般說,跨門檻的動作頓住,怔了一怔,道︰「我幫你回絕?」

「不了不了,我去見他。」曲寒星忙擺手,用眼神示意張小昭藏好。

他在院子里調整一番表情,並理好衣裙,才去開門。

忘念站在晨時來尋曲寒星的那個位置,依舊是深松綠衣衫,不過這次手上沒拿書。

「尊者。」曲寒星向忘念行了一禮,問,「尊者深夜前來,所謂何事?」

忘念沒有立刻回答。他凝視曲寒星許久,目光漸漸上移,看向層雲翻滾的幽寂天空,道︰「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藏在袖間的手一顫,曲寒星維持住面上神情,問︰「什麼預感?」

「具體為何,說不上來,但甚為煩心。」忘念搖頭,繼而問︰「吳姑娘可否與我手談一局?」

「我棋藝不佳。」曲寒星想也不想拒絕。

「我亦是初學。」忘念堅持道。

曲寒星一時無言以對。

他怕忘念在這里久留,察覺出他們院子里多出個人來,認了,點頭同意︰「行吧,在哪?」

忘念笑了笑,一甩衣袖,帶曲寒星來到江陽城最高處。

棋盤已擺好。

落座之後,頭頂懸天,身後宵風輕卷。

滿城燈火皆寂,四野無聲。

曲寒星也不多說什麼,執起黑子先行,忘念執白子緊隨在後。

啪嗒,啪嗒,唯聞落子聲,或輕或重或長或短。

一局棋走到中途,卻听忘念道︰「吳姑娘,你的心很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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