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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昭昭

山林, 夜深, 人不靜。

曲寒星才知自己不過是大意喝了一杯茶, 被引得當街化出原身, 發起狂來要吃人, 以及在喝茶之前,枯澹寺中有人指證誣陷他這兩件事, 正欲回枯澹山查個水落石出,那送茶與他喝的人便主動現身。

是個太清聖境,來者不僅不善, 還不敵。

同憫境界在太玄上, 與來者對了一掌, 被沛然氣勁震得一連後退數步, 聯合曲寒星、莫鈞天兩人之力才將他扶穩, 悶聲一聲後, 唇角溢出鮮血。

這人是沖著自己來的,指不定就和他被誣陷之事有關, 小莫和同憫大師都是受他牽連, 曲寒星心中又氣又怒又煩躁, 痛恨自己境界低微。

卻也不能讓他們無辜受累,雖說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原因,但歸根結底是他的事情。曲寒星心中作出決定, 深深打量對面的人好幾眼,抬腳上前,但被同憫抬手攔住。

「曲施主與你無冤無仇, 作何使詭計陷害他?」同憫運轉靈力壓制體內傷勢,兩眼瞬也不瞬,看定那年輕僧人,沉聲問道。

年輕僧人向前走了一步,臉上看不出明顯的表情,目光掃過同憫,落在曲寒星身上,道︰「現在未有冤仇,不代表日後沒有。」

曲寒星被這話氣得翻了個白眼,「你的意思,現在殺我,是為了防範于未然?」

與持這種理論之人是將不通道理的,且他目光堅決,一副定要將曲寒星的命留在此地的模樣,同憫不再嘗試與他多談,將曲寒星和莫鈞天兩人推至後方,足踏弓步,左手下沉,右手微抬,做出一個起勢。

下一刻,足往前踏,斜里打出一掌。

知曉了對方的境界,同憫出招更加小心,攻中帶守,圓滑之中暗藏凌厲。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是晏無書,能在面對高出自己一個大境界的對手時,還能接連出招,將對方全然壓制。

對方不過寥寥數掌,便將同憫的招式化解了去,再一轉身,左手收于腰間,右足猛踏,右手自下而上推出一拳。

拳風悍然,猶如利刀割面,同憫匆忙轉身,避得甚險。

他敵不過這個年輕僧人。莫鈞天左右一看,提劍加入戰局。

曲寒星也抓出一把劍,不過沒立馬投身戰中,四下晃蕩一番,對年輕僧人道能︰「那你說說,我日後會和你結什麼冤,什麼仇?」

年輕僧人不說話。

他又道︰「我們三個人加在一起,境界都比不上你,雖然現在還在試圖掙扎,想來過不了多久,都會喪命于此,不如做件好事,積一件功德,讓我們做個明白鬼。」

「見了閻王爺,我還能幫你在他面前美言幾句!我保證!」

對方緘默不言,無論神色還是動作,都不為所動。

同憫吃力應下他一拳,步伐後退,但目光如炬,逼視著他︰「與紅焰帝幢王佛有關?你們害怕曲施主,對紅焰帝幢王佛不利?」

「沒想到這麼快就被察覺了。」年輕僧人終于再度開口,「你等應該慶幸,能夠成為我佛歸來路上的一塊磚石。」

曲寒星在秘境中听過這種說法,真是煩透了,恰好同憫和莫鈞天合力之下,讓這人朝他露出後心,當即提劍,使出所學劍招之中的最強招式,向他猛攻過去。

同時不忘問︰「你的意思是,你們還在為這個什麼王佛的歸來鋪路?」

年輕僧人垂眸,或許是覺得透露的夠多了,或許是覺得在這里拖延過久,一直收在腰側的左手猝然抬起,腳在地面一劃,側過身來,以肘擋下曲寒星這一擊。

緊跟著轉動手臂,將擋這個動作化作出拳。

曲寒星扛不下這一擊,但劍勢來不及收。同憫當機立斷,沖著曲寒星擲出手中佛珠,用氣勁迫使他後退閃躲,同時抓起身旁的莫鈞天,足尖一點,和年輕僧人擦身而過,再帶上曲寒星,朝山外逃跑。

同憫將速度提升到極致,可境界差距擺在那,如何快得過太清聖境的年輕僧人?僧人在三人身後窮追不舍,幾度逼迫,幾度發難,于三四分內,將他們逼到一處懸崖上。

再往前走,便是深淵。

這于修行之人而言,自然不是什麼不可跨越之物,但他們都受了傷。

同憫急停落地,曲寒星急吼吼道︰「你們倆別管我了,快走!」

「貧僧豈能放任你踏入死地?」同憫語氣滿是不贊同。

「讓你這樣死去,我要生心魔。」莫鈞天舉起劍,話音落地,閃身掠向數丈開外的年輕僧人。

同憫緊隨其後。

曲寒星咬了下牙,神識沒入乾坤戒里,將下山前準備的備用劍都祭出。

十數把劍騰空而起,再當空一轉,盡數對準年輕僧人。

然後疾落。

他打算模仿當初蕭滿和晏無書的所作所為,但沒有晏無書那樣深厚的修為,面對的是高出他兩個大境界的聖境修行者,十數把劍落至中途,被一掌勁風猛掃,悉數斷裂。

 當 當的斷劍落地聲中,年輕僧人撩起眼皮,看了眼站在對面的曲寒星。

而同憫和莫鈞天還在年輕僧人左右。

俄頃,他抬起雙手,于同一刻打出兩掌!

兩掌分別落在兩人胸前,掌風凌厲駭然,顯然出了全力。

同憫和莫鈞天不敵,被掀飛到空中,陰雲夜色下,劃出兩道相同的弧線,墜落向崖後深淵。

不知是誰的血沫灑落在地,卻連聲叫喊都無。曲寒星看著這一幕,內心陡然沉下去。

年輕僧人朝曲寒星走了一步。

曲寒星往旁側移動,看了眼天上,又看了眼左右,道︰「行吧,你什麼都不說。那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

此間唯余他二人,但他問話之人閉口不言。

「喂,我想知道自己被誰所殺,不足為過吧?」曲寒星翻了個白眼,「這都不說?你們組織這麼嚴格的嗎?還是說,你沒有名字?」

他開始胡言亂語了。

就是此時,年輕僧人又抬起手來。

越是情急之時,人的思緒往往跑得飛快。

曲寒星想著,他一個歸元境的妖族,卻被紅焰帝幢王佛的走狗說,日後會和他們結怨結仇。

這是否證明了,他很重要?說不定將來能成為紅焰帝幢王佛降世路上的一大阻力!

既然如此,他才不要死。

那他能做什麼呢?躲是躲不過的,捏傳送符紙的速度還沒人家出手快,若想硬抗,那跟送死沒有區別。曲寒星愁眉不展。

對面的僧人出手了。

猝然之間,曲寒星腦中閃過一道靈光。

曲寒星拜晏無書為師十年,劍法學得不如何,但逃跑和隱藏的本領練到了家,若他有心藏匿,就連自家師父也得花上一陣功夫,才能尋到。

他在袖管里捏了個隱匿決。

不過這道隱匿決並非落在身上,而在劍上——他最後一把劍,那把巨靈山秘境外,蕭滿從晏無書的一捆劍里挑出來,贈給他的卻邪劍。

緊跟著,他念動孤山的御劍口訣,讓隱去身形卻邪劍變長變大,整個兒擋在身前。

年輕僧人一掌即出,速度很快。曲寒星的速度亦快,且還後退一步,作勢想要閃躲。

這一掌,用上了十成十的力。

須臾一刻,靈力光華照亮山野,氣勁如浪潮席卷,將崖上樹木連根拔起,沖向崖外。

曲寒星站在崖邊,大半掌風被卻邪劍擋下,但余波也烈,甫一觸踫,身上多出數十道傷口,更有一口血自喉間涌出,向外噴濺。

這一掌打的是胸膛,卻邪劍狠狠向他撞來,根本穩不住身形,猛烈沖撞之下不住後退。

便是這一退,徑直跌出山崖。

枯澹山。烈日昭昭,烈風浩浩。

在別北樓、枯澹寺住持等人努力之下,混亂的局面終于變得清晰明朗,半數人在他們掩護之下走進山寺。

蕭滿帶著孤山弟子,在東處結劍陣,一次攔下敵方三人;倚天派的人劍陣結在西面,與之呼應,同樣也是一次攔下人數二三。

談問舟元曲等諸派長老亦身陷戰中。卻也傷亡慘烈,半數太玄境修行者因此折損。

——局勢雖清楚,但不容樂觀,每時每刻都有人受傷,他們打不了持久戰,若拖延下去,唯有死這一個下場。

能改變敗勢的,是大量援軍到來,或者太清聖境的那兩人騰出手。

但就算方才有人求援,如此短暫的時間,根本不可能趕到。而太清聖境和太清聖境的對戰,豈是那般容易結束的?

玄明大師已同那個龍丘戰到不知何處,只能從傳來的靈力波動上辨別方位。

晏無書還在視線可及範圍內,與那個曾經語驚四座的年輕僧人對戰,劍風掌風相接,劍氣掌氣橫掃,所經之處,山石崩塌,層林斷木盡做齏粉。

蕭滿沒有抬目去看晏無書,他已自顧不暇了,根本分不出心神去注意這人的情況,此時此刻思考的,是要不要化出鳳凰原身,一把火把這些來路不明的邪僧燒死。

但問題與在巨靈山秘境中所遇到的相同,己方的人亦在戰局之中,若放鳳凰真火,他保證不了他們的安全。

他蹙了一下眉。

在遠處,晏無書一劍轟然,削落半邊山頭。對手飛身後掠躲避,他以更快的速度閃至此人身後,將身一旋,悍然落劍!

年輕僧人目光閃過一絲詫異,以一個詭異的姿勢避開。這一劍再無人無物阻擋,沉沉砸落到日月廣場上。

廣場上的人各自閃躲。

晏無書又追著年輕僧人而去,接連揮出三四劍。年輕僧人接下其中一劍,但其余都撞向山間,撞向——枯澹寺前那片已成廢墟的日月廣場。

年輕僧人終于看出晏無書借與自己過招,做了什麼事,微微眯起眼。

而晏無書足尖一點,掠至數丈開外,眉梢一挑,露出笑容,比了個「請」。

日月廣場上,如此幾次三番,雙方的人已各自撞到一處。

這仿佛成了楚河漢界,兩軍對壘。

素白衣袖起落,蕭滿撩起眼皮,剎那之間,額前爬上赤紅紋路,身前界線上,乍現火如長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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