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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蒙一早醒來時,只覺得頭昏腦漲,渾身酸脹乏力,比跑了八百米還要累。

尤其是手機定的鬧鐘還在耳邊鍥而不舍地響著,公雞打鳴的鈴聲穿過耳膜直擊靈魂。薛蒙猛地睜眼坐起來,模索著關掉鬧鐘,煩躁地扒了扒頭發,將手機扔到了一旁。

手機落在床頭櫃上,發出沉悶聲響,他一呆,才意識到這里似乎不是自己的臥室。

揉了揉額頭,他正要起身去看看,就見姜婪走了進來。

姜婪穿著睡衣,睡衣口袋里還裝著只蔫頭耷腦的小貓崽,貓崽似乎還沒睡醒,只怏怏地露出一個腦袋搭在口袋邊邊上。

「你醒了?昨天你喝多了,我就把你帶我家來了。」

薛蒙努力轉動混沌的大腦,終于想起了昨晚的事情,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麻煩你了。」

「不麻煩。」姜婪搖搖頭︰「牙刷毛巾都給你備好了,你趕緊洗漱吧,我去做早餐。」

九點要上班,薛蒙看了一眼時間,嗖地跳起來去洗漱。

鏡子里照出他憔悴的臉,眼下還有碩大的黑眼圈。他昨晚做了個特別奇怪的夢,夢里一群人對著一尊神像又跪又拜,很虔誠地向神像許願。那神像也邪門的很,跟活的一樣,還會在他耳邊說話。夢里他不知怎麼就是不想許願,正害怕不知如何是好時,竟然是姜婪忽然出現救走了他。

也不知道夢里姜婪和神像是誰贏了。

薛蒙一邊刷牙一邊想。

等洗漱完,姜婪已經煮好了兩碗水餃當早餐,招呼他過去吃。

薛蒙在他對面坐下,一邊呼嚕嚕遲水餃,一邊把昨晚的夢講給他听;「……你是不知道,那夢跟真的一樣,我連細節都記得特別清楚。真的嚇skr人,還好只是夢……」

說完他一口吃掉個熱乎乎的餃子,才驅散了夢里那種陰冷感。

姜婪捧著一杯溫水,聞言瞥他一眼,慢吞吞道︰「你怎麼知道,夢里的不是真的?」

「臥槽,大清早的,你別講恐怖故事。」

薛蒙餃子都嚇掉了,碗里滾燙的湯汁濺出來,燙得他嘶嘶叫喚。

他抽了紙巾擦手,動作卻陡然頓住,眼楮盯著空蕩蕩的手腕,像要看出花兒來︰「我手串呢?」

他記得昨晚聚餐時那手串還戴在他左手上。

「手串有點問題,已經上交給國家了。」姜婪道。

薛蒙盯著自己空蕩蕩的手腕,再去看老神在在的姜婪,又聯想到昨晚詭異的夢境,他的臉綠了。

「昨晚,不是做夢嗎?」

姜婪放下空水杯,笑眯眯道︰「你猜。」

薛蒙很想回一句你猜我猜不猜,但他沒敢,他覺得這事有點玄乎。按照小說里的常見套路,一般那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角色,多半會在開啟新世界大門之後炮灰掉。

薛蒙覺得自己不能當這個炮灰,他還想努力苟到大結局。

連古人都說了,難得糊涂。該糊涂時,就得糊涂。這是大智慧。

吃完早飯,薛蒙收拾了碗筷,兩人一起出門上班。

狻猊的存在昨天已經過了明路,姜婪今天便大大方方地把他帶去了單位。

兩人到時,距離上班就剩下五分鐘,周叔的茶已經泡好,肖曉榆的妝也化完了全套。

見姜婪進門,周叔當先招了招手,從旁邊拿出個藤編的貓窩來遞給他︰「這個給你。」

貓窩是個中空的圓柱形,里頭還墊了個軟乎的草編墊子。顯然是特意給狻猊準備的。

「謝謝周叔。」

姜婪露出驚喜的笑容,這個貓窩看著簡單,但拿在手里卻能感覺到材質比自己在淘寶上買的好多了。他笑得眼楮都彎起來,忍不住又道了一聲謝。

「自己做的小東西,不值錢。要是貓崽喜歡,下次我再做。」

姜婪「唉」了一聲,將貓窩放在了窗戶下面。正好懶洋洋的晨光從窗戶外爬進來,把草黃色的貓窩籠罩在一團暖洋洋的光里。

不用姜婪說,狻猊就從包里爬出來,跳到了貓窩頂上。他對貓窩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先在在頂上踩了踩,又鑽到里面去,把自己團成一團,毛絨絨的尾巴不停甩動,喉嚨里發出快活的咕嚕聲。

肖曉榆在旁邊看得一臉姨母笑,從包里扒拉出一堆肉干放進窩里︰「喏,特意給你帶的。」

這是狻猊昨天很喜歡的肉干。

狻猊立刻高興地喵了一聲,從窩里出來,拿頭在她手心里蹭來蹭去。

沒等肖曉榆抱他,又邁著小爪爪跑到周叔腳邊,立起身體扒著他的膝蓋喵喵叫了兩聲,以示謝意。

周叔也不知道听沒听懂他在喵什麼,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一張老臉笑成了皺巴巴的橘子皮。又伸手在兜里模啊模,模出包不知名的肉干遞給他︰「真乖,再獎勵你一個。」

狻猊甩著尾巴繞著他轉了一圈,才叼著肉干回了自己的窩里。

看著被肉干包圍的弟弟,姜婪臉上的笑容一刻沒淡過。收回目光,打開電腦,精神飽滿地開始了第二天的工作。

熟悉規章制度,再幫肖曉榆整理一下表格,等姜婪停下來歇口氣時,已經到了十點半。程主任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正在薛蒙的位置上跟他交代事情。說完了正準備走時,目光掃到姜婪,又扭頭對薛蒙道︰「你把小姜也帶上吧,讓他跟著熟悉一下工作。」

十月末時,江城將要舉辦一場國際性賽事,為了配合賽事準備,街道辦也要提前開始采集小區住戶信息。

尤其是函陽區遠離市中心,相對其他中心區發展比較滯後,住戶也更魚龍混雜一些,所以程主任囑咐他們,務必要做好排查工作,以免有不穩定因素影響到賽區建設。

薛蒙顯然對此很有經驗,他帶上厚厚一沓登記表,背上包。便招呼姜婪一起出門。

信息采集工作是分片區的,他們只需要負責街道辦管轄下的幾條街道即可。采集工作雖然簡單,但卻十分繁瑣耗時,姜婪跟著薛蒙從最近的小區開始掃樓。

所謂掃樓,就是每一層樓,挨家挨戶地敲門、登記。

薛蒙負責挨家挨戶敲門,跟住戶確認信息,姜婪則負責記錄。兩人掃完一棟樓轉移去下一棟樓時,薛蒙忽然緊張兮兮地小聲對姜婪道︰「你看見沒有?」

姜婪︰?

「看見什麼?」

「手串啊,」薛蒙揚了一下眉,聲音高起來又立馬壓了下去︰「我們剛才掃的這棟樓里,至少有十來戶住戶都戴著那種手串,戴項鏈的也有兩三個……剩下的不知道是沒戴,還是藏在衣服里看不到。」

先前一直是薛蒙在跟住戶溝通,姜婪還真沒注意到這一點。剛才那棟樓是這個小區的一號樓,他微微凝眉︰「前面幾個小區有發現戴手串或者項鏈的嗎?」

薛蒙搖搖頭︰「沒看到。」

說完又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你不是說手串有問題嗎?這麼多人戴著,不會出事吧?」

姜婪遲疑著道︰「應該不會。」

他已經跟局里報備過,只要應嶠的老板動作夠快,把那株太歲捉拿歸案,應該就不會出什麼問題。

薛蒙听著他不確定的語氣內心點慌,又小心翼翼問道︰「應該是什麼意思?就是說真有可能出事啊?」

「不好說。」姜婪抱著一沓登記表往二號樓走。見他緊張兮兮的,又出言安撫道︰「主要是我們緊張也沒用,選擇權在他們自己手里。」

太歲留下的這些珠串並不會直接傷害人,珠串只是一個媒介,若是這些人自己經不住誘惑,向太歲許下了越界的願望,最終丟了命,也只能說是因果循環,命該如此。

外人所能做的,不過是盡快將太歲捉拿歸案而已。但並不是說抓住了太歲,曾經向太歲許過願的人就能平安無事了。

許願是因,代價是果。即使屆時太歲不能親自收取代價,天道也會替他來收。

人總要為自己的愚行付出代價。

薛蒙想起夢里那些表情狂熱許下願望的人,隱約明白了姜婪的意思。他想起姜婪曾對他的告誡,忍不住用力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說話間便到了二棟。

薛蒙無暇再瞎想,上前敲響了第一戶住戶的門。

來開門的是個一臉刻薄相的中年婦女,她警惕地扒著門邊,操著一口方言濃重的普通話問︰「你們是干嘛的?」

薛蒙將脖子上掛著的工作牌給她看︰「您好,我們是函陽街道辦的辦事員,上門來統計住戶信息的。請問您叫什麼?家里住了幾口人?」

中年女人眉頭皺的死緊,語氣不耐煩道︰「趙群芳,家里就我一個人。」

薛蒙仿佛沒有察覺她的不耐,繼續道︰「還需要登記一下手機號碼,麻煩您報一下。」

趙群芳又報了一串號碼︰「行了吧?」

薛蒙正要回答,後腰卻忽然被筆戳了一下,他一頓,就听姜婪問道︰「五月四號下午,是您打電話舉報文化街的‘心想事成’飾品店吧?我們已經去店里調查過了,並沒有發現封建迷信活動或者鞋教組織。」

姜婪剛才就覺得她的聲音耳熟了,這才出言詢問。

趙群芳臉色刷的一變,眼中閃過心虛害怕的神色,抬手就要關門︰「你說什麼舉報?不是我舉報的,我不知道。」

薛蒙領會了姜婪的意思,連忙用腳插.進門縫里,笑著問道︰「您別怕,我們不是要追究責任。只不過那家店出了點別的問題,我們想問問您還能不能提供其他線索?」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再鬧事,我要報警了啊!」

見薛蒙連聲追問,趙群芳臉色越發難看,嘴里用方言罵著髒話,不管不顧就要關門。

只是這門到底沒能關上,就在薛蒙艱難地往外抽腳時,兩個民警走過來問道︰「請問趙群芳是住在這里嗎?」

沒等趙群芳說話,薛蒙立刻替她答了︰「是的。」

見民警懷疑地看向他們,姜婪連忙將工牌給他們看︰「警察同志好,我們是函陽街道辦辦事員,上門采集小區住戶信息的。趙女士剛才對我們有一些誤解。」

看到工牌,民警這才打消懷疑,朝兩人微微頷首,便上前敲門。

趙群芳不情不願地打開門,氣勢明顯不如剛才足了︰「找我做什麼?我可沒犯法!」

民警將警官證給她看過,道︰「可以進去說嗎?關于李春華的死,我們有一些事情想向你求證。」

趙群芳眼神閃躲︰「我、我什麼也不知道。」

民警將一份打印的資料給她看︰「我們在李春華的手機上,發現了你和她的聊天記錄。李春華死前,你跟她的聯系最為頻繁。」

趙群芳一陣沉默,半晌後挪動腳步,讓開大門,神情僵硬道︰「進來吧,你們想問什麼?」

兩個民警走進去,姜婪直覺這其中有問題,拉上薛蒙,厚著臉皮也跟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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