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禁足飛鳳宮的消息傳出宮, 天子要廢太子的傳聞傳得沸沸揚揚。
幾位庶皇子閉門不出, 他們的外家四處走動與人聯絡感情。
大朝會上, 亦有公侯們提起傳言,講禮法,講嫡庶, 問為何不見太子,又問是否如傳言所說要廢太子, 改立過繼庶子立繼嫡子。
朝堂上議論紛紛,有人言語隱指天子是因為寵護羽青鸞才處置太子, 又拿禮法說事,講羽青鸞作為公主, 是臣,禁足太子是忤逆。
最終以天子解除太子禁足停止了朝堂爭吵。
太子出宮的第一件事,便是砸了羽青鸞的天鸞宮。
太子砸天鸞宮時,天子正在天鳳殿召見自己的四個庶子,羽青鸞也在。
父女倆听到宮侍來稟,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四個庶子畢恭畢敬地坐在席上噤若寒蟬。
太子砸完天鸞宮,又怒氣沖沖地進到飛鳳殿中, 先伏地叩首, 對天子行了一禮, 待起身後, 便厲聲怒斥羽青鸞︰「羽青鸞,你竟敢禁足本宮,目無君臣禮法忤逆犯上。」
羽青鸞從袖子里取出皇後的鳳令, 喚道︰「親隨軍何在。」
有親隨軍當即領命進殿。
羽青鸞緩聲下令︰「太子羽飛鳳御前咆哮,舉止狂悖,言語無狀,目無禮法,不敬親長,拉出去重杖二十,禁足三個月。」
太子盯著羽青鸞手里的鳳令,再看她經過朝堂攻詰,竟然還敢如此待他,怒極,大叫道︰「羽青鸞,本宮將來必誅你三族。」
羽青鸞淡淡地回了句,「那記得先把自己算上。」抬手示意親隨軍把他拖下去。
親隨軍當即上前,捂住太子的嘴,拖了下去。
眾皇庶子︰「……」一個個額頭上全是冷汗,身子都在微微顫抖。
天子的神情如常,仿佛太子從來沒有出來過,叮囑羽青鸞說︰「往後代你母後管理宮務,特別是在太子的事情上,不要行口諭,以防有人攻詰你忤逆犯上。往後如今日這樣的事,下鳳詔,加蓋鳳印,昭示出去。朕操心國事,無暇管教太子,長姐如母,你替朕對太子多加管束,若他再行忤逆之事,盡管杖責懲戒。」
羽青鸞叩頭領命。
天子又感慨句,「放太子出來,原是為明日啟程去神鳳山祭祖。朕本想讓你待會兒接你母後回宮,你和裴曦也回宮里住,明日一早出發,如今天凰宮被他打砸,若是讓你母後知曉,怕是又要被氣病。罷了,明日朕到你府門口接你們。」
四位庶皇子知道天子的這番話是故意說出來給太子的行為下定結論的。
今天的事傳出去,就是太子不仁不義不孝不悌。
他們知道,這是父皇和嫡姐在聯手對付太子以及身後那些維護嫡庶禮法的人,在給他們上位鋪路了。
他們既然激動又緊張,更有種莫名的害怕和興奮,掩在袖子里的手都控制不住地抖。
天子扭頭對他們說,「听青鸞說,你們就封後似有難處。你們都是朕的兒子,怎地?有事能跟嫡姐說,不能同朕講?」
幾人低著頭,不敢應。
天子說︰「往後遇到難事,盡管上奏折遞進京。要是實在有燃眉之急,快馬進京來尋朕便是,朕為你們做主。」
四人趕緊起身,向天子叩頭行禮,「謝父皇。」又調頭朝羽青鸞行禮,「謝嫡姐。」
羽青鸞說︰「謝我作甚?知道我分封邊林日子難艱,一個個找外家借錢來貼補我,我還不能給你們遞個話了?」
四人再次確信父皇和嫡姐真的是在給他們搭台鋪路了。
他們又一次感激地對著嫡姐叩頭。
天子說︰「朕給你們備了些金子,以免總有人念叨朕的兒子是窮酸。老七,告訴你外公,再罵朕的兒子是窮酸,朕削他的爵抄他的家。」
老七翊公用力地連叩好幾個響頭,「謝父皇,父皇體恤愛護兒臣,兒臣……」眼圈都紅了,聲音直哽咽。
五六八︰「……」
天子又勉激了他們一番,告訴他們,「天色不早,早些回府。」
四人朝天子和羽青鸞行過大禮,這才退出宮,去太內司領金子。
他們原以為每人能得一兩千兩金子的補貼,結果……每人五千兩金子。
四人當場傻眼。
望公把拉金子的馬車都給他們備好了。
他們出宮的時候,每人身後跟著兩輛拉金子的馬車。
四個人像做夢似各自坐在自己的馬車上,感覺渾身都在飄。
誰能想到,當初協後她們拼了命也要滅掉嫡子,如今……父皇和嫡姐竟然要親手鏟除。
他們知道,太子,徹底完了。
……
羽青鸞目送四個極力隱藏情緒的庶弟離開。
她不知道過些年,他們中是否還有人活著,不知道她父皇那麼我的兒女最後有誰能活下來。
如果現在廢掉或病逝羽飛鳳,父皇只能從他們中挑一個過繼成繼嫡子立為太子。
繼嫡子繼位名正言順,為了穩固位置、奪權柄,會和羽飛鳳一樣容不下她。繼嫡子佔據天子之位,又有外家扶持,她難逃一死。
只有他們嫡庶相爭、兄弟相爭,勝出的庶皇子沒有經過立為太子這一步,上位得名不正言不順,需要拉攏她正名才能坐穩天子之位,她才能擺月兌困局。
這是死生之爭。
這些本可以避免,卻因羽飛鳳的猜忌,再讓有心人推波助瀾而……置所有人都于生死之地。
自今日起,天下紛爭起,沒誰能獨善其身。
羽飛鳳不相信她並不想當天聖太長公主,不相信她留京至今只是因為父母老了,膝下無人侍奉。
天下至尊的兩個人,為了一個家,跟公侯們斗了一輩子,如果最後落得只能兩個人在清冷的宮室中抱團取暖,未免過于悲涼。就如她母後曾感慨,如果當初沒有那一道詔她父皇回京繼承大位該有多好。
邊疆之地,苦雖苦,卻能縱嘯山林,樂得自在。
……
她從天鳳宮出來,去到天鸞宮。
天鸞宮里的用器被打壞了很多,特別是那些瓷器,已經無一完好。
宮女和宮侍們正在收拾宮室,見到羽青鸞,齊齊跪地請罪,他們沒能攔住太子。
羽青鸞說︰「不必收拾了,就讓天鸞宮維持這模樣,封宮。你們回去把自己物什收拾好,這幾日歇一歇,待過幾日,到我府上當差。」她說完,轉身去了她母後的天凰宮,吩咐掌宮女官把她小時候住過的側殿收拾起來,她住那里。
她又召來史官把近日種種、太子言行全都記錄下來。
史官記錄天家大小事情,以供後世從自家祖上的種種**中汲取經驗教訓。
史官據實記載,但哪些能記,哪些不能記,卻不是史官掌控的。
羽飛鳳被禁足多日,今天出來便如此底氣十足地闖進天鳳宮生事,顯然是知道朝堂上的事。
宮里,親隨軍中,有人在給他通氣。
她沒查沒問,由得羽飛鳳鬧騰。
……
裴三郎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能去天子家的祖廟,這次跟著羽青鸞去祭祖,很是開了眼界。
雖然他掌管的神炭司也在神鳳山,但神鳳山很大,從挖炭的地方到祖廟還有一段距離,又有茂密的樹林遮掩,什麼都看不見。
神鳳山駐守有親隨軍,隨便亂闖,是會被亂箭射殺的。
他們到了祖廟所在的那座山峰的山腳,首先是石頭鋪成的巨大廣場,用來停放車駕的。
裴三郎從鸞駕里出來,回頭朝身後望去,只見前面是浩浩蕩蕩看不到盡頭的公侯們的車隊,前面天子已經扶著皇後下了鳳駕,改成坐上步輦。
這是天子和皇後的特殊待遇,其他人只能自己爬山。
裴三郎環顧一圈,沒有見到太子,再看周圍的人看向羽青鸞的眼神也挺奇怪。
他在羽青鸞的耳畔悄聲說︰「不是說昨日解除太子禁足了嗎?」難不成昨天宮里又發生了什麼事?昨天羽青鸞回來很晚,回來後又把天家祭祀的祭祀舞跟他跳了幾遍,確定他挑不出半點紕漏才算完,之後又是各種禮節動作,那真是練習到堪稱標準典犯,練習到半夜,差點沒把他累死,也沒時間問宮里的事。
反正臘月天,天天雞飛狗跳,哪天再來波造反,他都能很淡定了。
羽青鸞說︰「他怒闖天鳳宮在父皇跟前揚言要誅我三族,被禁足了。」她並沒有控制音量,旁邊的公爵們都听到了。
大鳳朝已經沒有王爵的男丁,長公主爵位的現在有五個,三位嫡出的姑婆以及她們的夫婿身子骨都不太好,病了,爬不動這麼長的台階沒來。瑞臨長公主是庶出公主因功封賞的,並不是嫡出公主,來不了這里。于是在場的人中,除了天子皇後,爵位最高的就是羽青鸞。
來到這里的人里,庶出的只有一個,天子。
羽青鸞拉著裴曦的手,登梯往上走,昂首挺胸地領著身後的公侯們爬山。
她爬台階之余還不忘回答裴曦的問題,「太子要誅滅的三族是父皇、母後、他自己以及我。這便是嫡出公侯們維護的嫡子正統……」她扭頭看向當初在朝堂上說她禁足太子是忤逆的柏公,問︰「柏公,待祭祖完,我向父皇進言,聘您為太子師。」
柏公黑著臉,說︰「青鸞長公主,好好登梯,祖宗面前不得放肆。」
羽青鸞突然停步,只落後她兩梯的柏公壓根兒沒防到她突然停下來,于是直接一步邁上去,然後站在了跟羽青鸞同一階台階上。羽青鸞說︰「柏公,您逾越了。」
裴三郎︰「……」
周圍的人扭頭看過去,然後都跟著停了下來。
羽青鸞扔給他一句,「祭完祖,自己去領十杖。」然後又繼續爬山。
眾公侯們都默默地與前面保持距離。之前在朝堂上出言維護嫡子正統的也開始冒冷汗。太子這是鐵了心要致青鸞長公主于死地,羽青鸞絕不會坐以待斃,八成是死也要拉上墊背的了。
他們原本只是想燒把火,結果……一不小心,火燒大了,太子竟然公然喊出了要滅嫡親姐姐三族的話……
臨死反撲最是可怕,近來還是避著青鸞長公主些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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