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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管事能管著匯通錢莊這麼大的買賣, 自然是有些斤兩的, 哪怕庫里確實取不出那麼多的金子, 面上仍然是你來取、我照流程兌給你就是的樣子。

八個豪商一起來取金子,那麼大的金額,總不能八個人一擁而上搞得一團糟最後鬧出大差錯。那自然是讓他們商量個先後排隊, 錢莊按照取款流程查過存款契書、核實存取款人等,確認信息無誤後再從庫里抬金子出來。第一個豪商存有足足將近五千兩金子, 這清點金子也是需要時間的,不緊不慢地兌著金子拖著時間。

另一邊則派人趕緊去通知裴三郎和魯二郎。

今天是二月初一, 昨天錢莊才進行過一次月底大盤點。

錢莊趕在過年諸侯們進京時開張,從開張之日起到正月二十這段時間, 那真真是日進斗金。即使過了正月二十,諸侯豪商們陸續返程,每日盈利呈斷崖式下跌,最少的一天也有百來兩金子的純利。

于是,昨日盤點,錢莊經營到現在吸儲三萬五千多兩,借貸出去三萬七千多兩, 金子兌銅錢獲利八千多兩, 扣掉各衙門和大商豪從錢莊走金子支出的一千五百多兩, 庫里還剩下一萬一千兩。

之前裴三郎提過擠兌的事, 在那之後錢莊都只放百十兩以內的小額貸款,大額貸款通通停止,將庫里的金子從八千兩增加到一萬一千兩。

可是, 這八位大豪商,最少的存有兩千多兩,最多的那位存有四千多兩,加起來需要兩萬六千兩金子。

錢莊的幾位股東,全都不是嫡長子,沒有爵位可繼承,各自府里的財產也都是他們沒資格動的,也就是說除了個光鮮身份,什麼都沒有。根本拿不出這麼多金子來。

這也是大通錢莊敢這麼干的原因所在。

魯二郎和義公府的姜二郎收到消息第一時間就往裴三郎那里趕,結果撲了個空,只得到門僕留的一句話︰「三公子留話,請稍安勿燥,在錢莊等著,此事早有預料,也早有準備。」

魯二郎和義公府的姜二郎索性坐到了一輛馬車上去錢莊,百思不得其解。

誰能一下子借出那麼多金子給他。

這差的不是一萬五千兩,因為庫里還需要留金子周轉,沒有兩萬兩金子是不行的。諸侯豪商們都回去了,接下來的這一整年可能每天也就是幾十百來兩金子的收入,在拉不來新的儲蓄的情況下,這筆金子至少要等到明年才能還得上。

太內司掌管著皇宮太內、養著天子的十萬披甲人,那開銷是天下獨一份的大。過手金子最多的人,估計除了太禮府就只能算是太內司的望公了。

裴三郎雖然來京只有一個多月,但跟太內司的望公那都是屬于老交道了,他坐著馬車直奔皇宮大門外,塞了兩塊金葉子在守門的披甲人頭頭手里,托他幫忙傳個話,他有要緊事求見望公。

鎮武侯府的銅錢精,聲名遠播,托他的福,十萬披甲人的伙食都有很好的改善。

披甲人頭頭很是痛快地派人幫他傳了消息,還跟裴三郎寒暄上了,順口問了句裴三郎有沒有什麼賺錢的營生。

裴三郎說︰「可以開面食鋪,賣包子饅頭面點,開在你們披甲人的營房附近,晚上大伙兒肚子餓就有加餐的地方了。要不然多鑿幾個石磨、買幾頭驢安派兩個僕人到住戶多的地方開一家小磨坊,專程替人磨各種面粉。那些鑿不起石磨的人家,要吃粉就得拿絹布銅錢找你們家磨面。京城那麼大那麼多人,可以開好多磨坊。」

披甲人頭頭沖著銅錢精的外號隨口一問,沒想到竟然裴三郎真給他說起賺錢營生,很是意外。

裴三郎眨眨眼,很是肯定地點頭︰「可以試試。」學校除了食堂都還有小賣部,那都是關系戶才能開的。披甲人頭頭,這相當于給天子守大門的禁軍統領,這關系絕對夠開小賣部了。

這太內司辦公點到宮門口還有一段路,于是裴三郎就把上輩子的小賣部安利給了披甲人頭頭。

披甲人頭頭琢磨半天,覺得好像可以。

這正聊著,望公出來了,問裴三郎︰「何事?」

裴三郎沒想到望公能親自出來,很是意外又驚喜。

事情緊急,他趕緊把望公請到他的馬車上,取出來兩樣東西。一樣,匯通錢莊上個月的盈利報表,第二樣,股權抵押書。

他想找望公拆借三萬兩金子,利息按照貸款年利率百分之六算,每個月支付,至于本金,兩年內還清,如果還不清,匯通錢莊三成股歸望公。

錢莊上個月的純利是六千多兩金子。這還是沒算典當的利潤,因為那些是典押出去的還沒收回來,還沒產生利潤。

望公問︰「我若是不借給你呢?」

裴三郎說︰「兩年至少是三千六百兩金子的純利。」

望公說︰「我等你的錢莊倒了,自己用這錢開錢莊,多劃算。」

裴三郎正色說道︰「今天匯通錢莊這事稱作擠兌,就是別人算好錢莊有多少錢再出的手,這跟庫里準備的金子多少無關,而在于事出突然時能否緊急湊夠這麼多錢。這種事,今天匯通錢莊能遇到,以後的任何錢莊都有可能遇到。我沒爵沒官自然也沒有什麼臉面,求到您頭上,是給我長臉。您身份尊貴,哪能為錢莊的這種跌身份的買賣奔波。」他可憐兮兮地朝望公拱手,又把盈利報表和股權抵押書再往望公的前面送了送,滿臉誠切地說︰「兩年之後,匯通錢莊的三成股絕對不只三萬金。」

望公自然是信的。銅錢精的外號不是白叫的。

從石磨到面點都是能生銅錢的東西,鎮武侯府的父子倆壓根兒沒看上,直接拿出來送了人情。

望公說︰「若是你這錢莊倒了怎麼辦?」

裴三郎指著借貸人,說︰「這里,借貸人是我鎮武侯府嫡三子裴曦,不是錢莊,我抵給您的是我在錢莊的股。即使錢莊倒了,我還有三座作坊,您依然能找到我還這個錢。」

望公很是猶豫,這可不是幾百幾千金,是三萬金!你可真敢開口!

裴三郎等著望公考慮。

借錢出去都會擔風險,但借給他的利也是看得見的。

望公略作思量,說︰「你再寫一條,若是錢莊倒了,你還不上錢,你的紡織作坊全部歸我,從管事到奴隸,包括織造方式。」

裴三郎痛快地拿取出刻刀和空白竹板加上去,又取出印泥按了手印,把契書遞給望公。

望公看完契書,又想了想,才從懷里取出印,跟裴三郎定下了契書。

他也是痛快人,下了馬車,便讓裴三郎跟他回府取金子。

匯通錢莊那邊豪商排著隊一個個核驗身份、契書記錄,金子出庫後,錢莊得當著豪商的面清點數目,又再由豪商清點數目,一個豪商業務辦完,大半個時辰過去了。第二個豪商辦完,又大半個時辰過去了。第三個豪商辦完,再大半個時辰過去了。這時庫里的金子已經見底了,沒有了。

裴三郎拉著金子來了。

望公府的披甲人和戰奴護著六輛大馬車來到錢莊門口,能裝五百兩金子的大箱子足足抬進去六十箱!

盧鉉正在看熱鬧,見狀臉色微變,隨即哼笑道︰「不會是石頭吧。」

裴三郎理都沒理他,直接讓人把金子抬到後堂。

八位股東正急得焦頭爛額,然後就見到金子抬進來了。

他們親自開箱查驗,里面一箱箱的全部真的是金子。

箱子上還烙著望公府的封泥!

八個股東八雙眼楮,齊刷刷地看著裴三郎,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三萬兩金子,望公竟然能借出三萬兩金子給你。這麼多錢,親兒子,嫡長子來,都不給借。

裴三郎說︰「這金子是我個人借給錢莊的,私人借貸。」

私人借貸,至少是百分之十的利,你搶啊!

八位股東的神情頓時全變了。

裴三郎說︰「錢莊要不要借不借這錢,大伙兒舉手表決,按照最開始說好的表決權來。這個我棄權,你們決定。這錢是我借的,為了借這錢,我把錢莊和作坊都押出去了。」

八位股東一起拱手,整個沒話了!

裴三郎很大方地打了個折,讓他們按照百分之九的利算,錢莊每個月付他利息錢。這樣,他每個月還完望公的利息錢,還能賺上七十五兩金子。錢莊借著這個高息欠款,也會第一時間把這筆錢湊出來還給他。

豪商們取走兩萬六千兩金子,他又借進來三萬兩,這塊就填補上了,剩下一萬五千金在庫里維持運營,怎麼都夠應付接下來十一個月的淡季了。

至于對面錢莊,旺季剛過,他們連貸款加高息拉儲保守估計收進去五萬兩金子,要熬十一個月的淡季。

大通錢莊比起匯通錢莊還有一個劣勢,開得晚,失了先機。

京中衙門里的大客戶都讓裴三郎他們拉得差不多了,裴三郎自己還是個金子兌銅錢以及走金子的大戶。

最讓裴三郎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對面怎麼會想著讓盧鉉出來主事。盧鉉連爵都請不下來,明顯是不得上面待見的,像太禮府、太內司這種最有錢的大客戶不要想拉了。然後呢?這麼一個奴隸社會,豪商都是傍著貴族的,說得直白些,大家賺的都是天子和朝廷花出來的錢。順著六卿衙門下來,那就是大鳳朝的整個商業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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