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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原本只是隨口搪塞, 哪料到他的長公主竟然較上了真, 還叫她拿了個現形, 當即派人去傳口詔讓太內司即刻購置長公主的襪子、手套和圍脖。

長公主提要求︰「我要戴上後我能在冬日里騎馬不會吹風受寒的。」

裴三郎︰「……」這是有新的訂單生成嗎?

天子︰「……」原來竟然是想騎馬。他當即苦口婆心地勸︰「天寒地凍,朔風凜冽。」

長公主說︰「如果不是擔心受寒,我要手套圍脖作什麼。」

這些東西本來就是裴三郎想出來御寒的, 天子還不能怪罪他有,于是問裴三郎︰「你可有在冬日里騎馬?」

裴三郎心說︰「我就算是說我在冬天都是坐馬車, 也攔不住你家長公主想騎馬。」萬一長公主跑去騎馬得了風寒,他肯定是會被遷怒的, 鎮武府上下可擔不起這風險。他當即回道︰「回稟天子,冬日不僅天寒還路滑, 若是馬失前蹄,便是有馬鞍也護不住我的,興許馬倒下時還會壓到我,故此,我不曾在冬日里騎過馬。」他的眼珠子一轉,問︰「長公主可曾在冬日里坐過滑雪車?」

長公主好奇地問︰「何物?」

裴三郎說︰「我來京的路上,有些路段非常難走又很危險, 很容易連馬車帶貢品一起墜下山崖, 需要把貢品從馬車上卸下來由戰奴搬過去。有些貢品很重, 戰奴搬不動, 只能拖拽前行,但又怕拖壞貢品,于是需要底部捆綁木頭保護。我便想到了一樣物什, 滑雪車。」他問︰「可不可以給我一塊絹布和燒過的黑炭?」

天子抬抬手。

當即有宮女去替裴三郎找來他需要的東西。

裴三郎在地上鋪開,地上鋪的雪狼皮又厚又軟,沒法畫畫,只好在自己的膝蓋上畫。

天子又抬手,然後有宮女抬了張小矮桌給裴三郎。

裴三郎謝過天子,當即趴在小矮桌上,在絹布上畫了輛簡易式的聖誕老人雪橇。聖誕老人的雪橇是沒篷頂的,他為了防風保暖,加了層民國時期那種黃包車的車頂。

天子和長公主起身,來到矮桌旁低頭查看。

裴三郎說︰「這滑雪車沒有輪子,專程用在冰雪路面行駛。同樣的積雪路面,木板的轍印比車輪的淺,沒車子那麼顛簸。車子小而輕,用不上馬,一頭羊、一頭鹿,或者是找兩個僕人都能拉動。抱著暖和的小暖爐,坐在這樣的車上,被拉到結冰的湖上或河上,比騎馬可自在多了,還不用擔心被摔。」

天子仔細地打量過絹布上畫的滑雪車,又頗為稀奇的打量了兩眼裴三郎,心說︰「真不愧是為了騎馬就能想出馬鞍的小子。」他听裴三郎說得頭頭是道,為了哄住女兒不去騎馬,說︰「我讓工匠給你造一個,如何?」

長公主問裴三郎︰「可以在結冰的湖面上行駛?」

裴三郎點頭,說︰「是,但冰一定要結得厚,如果冰太薄,是承受不住人的重量的。如今天寒地凍,湖面都凍住了,正是剛好。」

長公主點點頭,又仰起頭看向天子,意思就是她要到皇宮的太湖上坐滑雪車。

天子當即令宮女送去匠作坊命令工匠制造。他拉著長公主坐回軟榻上,說道︰「鎮武侯嫡三子進獻滑雪車繪圖有功,賜黃金百兩。」

裴三郎趕緊叩頭謝恩。

天子揮揮手。

天子的近身宮使上前,客氣地將裴三郎請出去。為了擔心他乍熱乍冷受寒,又讓他在靠近大門的地方略微站了站,稍微適了點外面的冷空氣,這才把他請出去。

這位宮使已經三十多歲,待出了天鸞宮,才問裴三郎︰「令尊近來可好?」

裴三郎一听,喲,跟老爹有交情呀。他當即拱手行禮,「回世伯,家父近來甚好。」

「世伯」被噎了下,他打量兩眼裴三郎,又指著他笑了笑,說︰「小人精。」不由得又多看兩眼裴三郎。裴三郎雖然年幼,腦子卻是轉得極快,穩重機變,琢磨起新物什是一樣接一樣。他能從奴隸拖貢品想到造滑雪車,這腦子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最難得的是不是誰都有本事能從天子那得到金子賞賜。

他親自領裴三郎去到皇宮大殿前側的太內司衙找到監司望公和置辦司司掌誠公。

望公和誠公在皇宮太內任職,掌管著宮內事務,早在宮使詔裴三郎進宮時就已經收到消息,也是嚇了一大跳。

雖然當今天子子嗣眾多,但很多皇子公主連排齒序的年齡都沒活到就夭折了。子嗣傳承關系江山社稷,天子甚至把眾皇子公主們接到身邊親自撫養,結果仍然是一個接一個地夭折。如今天子眾多子嗣中看起來能夠立得住、活得穩的就這麼一位公主。天子進出都把長公主帶在身邊,他們多少都能模到點天子的小心思︰誰說我養不活孩子的,給你們看看我的長公主多健康多神氣多勇武,不輸兒郎。

天子這般為之,使得長公主從小到大樣樣處處都是獨一份,如今他們把這獨一份給漏了,還被長公主逮住了。

長公主雖然小,卻不好唬弄,要是哄不住,天子可不會替他們擔這紕漏,必然追究。

好在裴三郎也是個小人精,把長公主哄住了。

望公和誠公當即跟裴三郎定下契書趕緊給公主采辦手套等物什,又催裴三郎回去後就連夜趕造,明早送來。

裴三郎可不想再被那嚇死人的小蘿莉再叫進宮,自然是連聲應下。

置辦司的司掌誠公借口送裴三郎出門,待到了無人的地方,便問起裴三郎錢莊的事。這銅錢兌換金子提一成為已經是滿城皆知,大家也都好奇裴三郎他們哪有那麼多金子來兌。

裴三郎想了想,這位可是大客戶,不能得罪,而且吧,這位手上的金子也多。他略作思量,說︰「若是旁人問起,我自是不說的,但您問起,這自然是不一樣。錢莊派出伙計找那些需要兌換金子的人去兌金子。他們便是不找我們兌,也得找別人兌換金子,如果找我們錢莊兌換,一次性超過一百兩金子,每兩金子多付一百文。誠公,您算算這賬,來我們錢莊兌一百兩金子,那可是整整多出十貫錢,牛羊都夠買多少頭了。」

誠公悄悄地算了下自己手上每年采買物資要派出去的金子有多少,那心思就活動了起來。他倒是也想開一座錢莊,但他當的是皇差、花的是天子的金子,他不能把天子的金子送到自己的錢莊里兌換銅錢賺這好處,不然,那擔的可是抄家滅門的風險。這里面有利可圖,但要怎麼樣才能既能撈到利,又不擔風險呢。

他拿眼去看裴三郎,就見裴三郎也在笑眯眯地看他。他沒好氣地「嘖」了聲,說︰「有話便說。」

裴三郎說︰「你付商豪金子時,不要直接付給他們,在絹布上寫份手書烙上你的印信,你將手書一撕為二,其中半邊手書和金子一並送到錢莊。豪商憑另外半邊手書到我的錢莊來取金子。兩份手書拼結上,核對無誤,錢莊當即兌付豪商金子,絕不拖欠。如果他們想換銅錢,當場就可兌換,還不用特意再跑一趟。你送到錢莊的金子,每兩金子我付你一百文錢,金子到錢莊,銅錢當場付給你。如果商豪把金子放在我的錢莊,我還能按照年利付給他們利錢。如此,您有錢賺,豪商有錢賺,我也能用金子生金子,皆大歡喜。」

誠公想了想,說︰「如果豪商到錢莊取金子時,你把金子都兌出去了,給不出金子,如何是好?」

裴三郎說︰「那便按照銅錢兌金子的價格兌給豪商,或者再讓些利便是。況且我有內供買賣,往後每年都有大量金子放在錢莊兌換銅錢,豈有兌不出來金子的道理。」他頓了下,說︰「只一樣,您得指定哪些豪商可以憑您的絹布手書到我這里兌換金子,以防有人冒領。」

誠公想想可行,但出于慎重起見,沒有立即答應。

裴三郎繼續說︰「若是誠公每年過手的黃金能有十萬兩,經過錢莊轉手付給豪商,每年能獲利一千兩黃金。」百分之一吸入黃金,百分之十兌換出去,豪商來兌換的時間差里是不付利息的,就能賺資金流的利潤。如果豪商存起來,即使不算資金流的利益,把年息控制在百分之七以下,扣掉運營成本,那都有賺。這還不算上把這金子用在當鋪和借貸上生錢。

一千兩黃金!誠公的心頭一跳,又覺惶恐,總覺得哪里有不妥和擔心。

裴三郎想到這事情畢竟涉及到天子的金子,且利益巨大。他說道︰「誠公,太內司掌管天子財務,這些金子是從太內司出來的,我想應當稟明天子,若天子允可,我們再這樣做。每兩金子錢莊給出二百文錢,其中一百五十文錢交到太內府錢庫,相當于每花一兩金子您都能替天子賺一百五十文錢。另外五十文錢,一半交到您的府上,另一半由太內司上下官員共分。如此,所有人都能得利,皆大歡喜。」

誠公聞言心頭一松,眼里也有了笑意。他指指裴三郎,說︰「三郎大才。」如果這事情經過天子同意,便再沒風險。即便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這事是裴三郎提的,責怪不到他頭上。他說道︰「那就請三郎等我消息。」

他送走裴三郎便去面見了天子,把裴三郎跟京中其他八家公府公子一起開錢莊兌換金子銅錢以及找到太內司的事詳詳細細地稟明給天子知道。

天子听完,沉吟不語,臉上不見喜怒。

誠公猜不到天子的想法,不免有些惶恐。

七歲孩子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太內的金子上?天子很懷疑是誠公琢磨出來推到七歲小兒頭上,他抬眼掃向誠公,問︰「許你多少好處?」

誠公不敢隱瞞,跪下︰「一兩金子五十文利,由我與太內府上下共分。」

天子皮笑肉不笑地「哼哼」兩聲,說︰「準了。」

誠公告退。

天子又叫他回來,問︰「錢莊的事,是裴三郎張羅的?」

誠公說︰「裴三郎拿主意做決定,魯公府的二公子和義公府的二公子打頭操持,其余各家公子配合。」

天子點點頭,這才抬手示意誠公退下,然後琢磨起裴三郎。小小年齡主意大,花樣多,膽子也大,敢想又敢干。無論是馬鞍還是兌換銅錢金子,怎麼都跟社稷扯上關系。他心說︰「且看你往後還能再折騰些什麼物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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