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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三郎過了好一會兒才稍微緩過來些, 裹著身上的被子手腳並用的爬回到馬車里坐著。

大冷的天, 他都沒敢放下懷里的銅制短劍。

他上輩子生活的世界, 野生動物都成為瀕危保護動物了,猛獸幾乎絕跡,驢友們在野外隨便扎帳篷露營。哪想到在這個世界, 這麼多人扎營的地方,還有篝火, 狼居然會來偷襲。失蹤的那些人是在睡夢中被狼拖走的嗎?

大活人……成年人……被狼拖走?是被咬斷脖子喊不出來被拖走,還是睡著了沒反應過來就被拖走了?

裴三郎很懷疑是狼悄悄靠近後突然撲過去一口咬住人的脖子。人在睡夢中被咬住, 肯定連反抗都沒有就沒有了,然後就被狼拖走了。

遠處不時還有狼嚎聲和不知道是什麼野獸的吼叫聲, 營地里則是巡邏人員來回的腳步聲、低聲交談聲、篝火燃燒聲混著風聲響成一團。

哪怕是雪季的森林也並不安靜。這個世界這麼落後,生態環境被保護得這麼好,很可能有上輩子沒滅絕甚至听都沒听說過的猛獸。

他胡思亂想著,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天沒亮,他被炖肉味道香醒。

昨晚狼襲營,叼走了人,但進入營地的狼也被戰奴打死了好幾頭, 鎮武侯下令炖了狼肉湯。

一千多人的隊伍, 幾頭狼肉完全不夠分, 但炖湯後好歹每個人能分得點熱騰騰的肉湯。

鎮武侯心疼自己的天神兒子, 盛了滿滿的一大碗肉讓長隨給裴三郎送來。

裴三郎想到這狼是吃人的,一邊對自己說這是狼肉又不是人肉,但多少心里有點膈應, 有點不太下得了筷子。他等鎮武侯的長隨回去後,從馬車上探出頭去,朝蹲在旁邊喝著狼肉湯就粗糧餅的裴六和裴七喊︰「六兄,七兄。」

裴六和裴七匆匆擦了嘴,把吃到一半的餅往懷里一塞,飛快趕到裴三郎的馬車旁,抱拳。

裴三郎招手,說︰「上來。」模樣極其神秘,他見他倆遲疑,催促道︰「上來呀。」

裴六和裴七滿頭霧水地互看一眼,爬上馬車,見到里面鋪著暖和的羊毛毯和軟蓬蓬的被子,再看自己渾身髒兮兮的,沒敢再往里去。

裴三郎把被子往馬車角落堆了堆,留出空位,把那用炭火暖著的狼肉端到他倆跟前,示意他倆趕緊吃。

裴六和裴七當場傻眼。

裴三郎讓小廝拿來一個碗,又從中挑了幾大塊肉,讓小廝給他的武課師傅送去。他見裴六和裴七還愣著,又指指肉,問︰「不香嗎?」

兄弟倆一起猛點頭。當然香!這可是熱騰騰的狼肉!

裴三郎說︰「那趕緊吃呀。吃了我的肉可得保護好我,就像昨晚那樣。」

裴六和裴七互看一眼,頓時樂了,響亮地應了聲,當即抓起狼肉大口地吃了起來,邊吃還邊向裴三郎許諾一定保護好他。然後想到裴三郎身邊那麼多人保護,他倆也沒什麼太大的用途,又不好意思地朝裴三郎笑了笑。

他們見到裴三郎沒吃,又招呼他,說︰「三公子,超好吃的。」

裴三郎忙搖頭,說︰「三公子不好吃。」

裴六和裴七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是在說笑,又樂了。

裴六和裴七兩人把狼肉吃完,湯也喝光,心滿意足地擦干淨嘴,向力地朝裴三郎抱抱拳,跳下馬車。

他倆替裴三郎把裝狼肉的盤子和余下的炭火端去交給小廝,這才去忙自己的事。

天色微亮,車隊繼續前行。

裴三郎把武課師傅叫到馬車上坐著向他打听臥牛山和山里的野獸情況。

武課師傅告訴他,「山里多野獸出沒,夏秋時節還好,初春和寒冬時節,大雪把山都蓋住了,不少野獸找不到食物就會下山。你有沒有注意到,山腳下的那些村子莊園的院牆都很高很厚?那就是防止野獸襲村修的。如果遇到大的狼群,一個村子的牛羊牲口和人都會遭殃。」

「朝城每年都進山狩獵,獵取漂亮的野獸皮毛獻給天子,但哪怕是最好的獵手進到山里,也很可能出不來。山里的猛獸實在太多了。」

裴三郎若有所思地說︰「也就是說,後面我們很可能還會遭到雪狼和其它野獸的襲擊?」

武課師傅點頭,說︰「這種雪狼會鑽雪,它們會從雪底下打洞鑽過來,防不勝防。」山里到處都是積雪,夜里還會下雪,哪怕是想清理營地的雪都清理不過來。人困馬乏地趕路一天,再清理完營地的積雪,戰奴根本沒法休息。

裴三郎又向武課師傅打听山里有哪些野獸,然後發現這臥牛山可真是座寶藏山。

他熟悉的虎、狼、熊、豹山里都有,都是屬于常見種類,野豬也有,是有大獠牙體型比老虎還重的那種大野豬,小型走獸更是多不勝數,他都沒見過的。

武課師傅顯然也是個狩獵好手,當即給裴三郎上起了狩獵理論課,把人們總結出來的狩獵經驗都交給裴三郎。

裴三郎發現這個世界的狩獵還處在落後的圍獵方式上,就是用弓箭、套索、以及挖陷坑,把野獸驅趕到陷阱里再殺死。

沒有鐵器,大部分人的連銅制武器都用不起,狩獵就變得極其危險,因此哪怕守著這樣一座盛產雪狼的大山,他們都穿不起狼皮衣服。獵人們打到雪狼,把皮賣給豪商們,豪商們再倒賣到京城。

這麼大的一座臥牛山,不是保護區,沒有限制,誰都可以去狩獵砍樹。

裴三郎再看向這座大山,看到的全都是錢!

武課師傅看裴三郎琢磨上了,告訴他,眼下著急趕路進京,等他再年長些,再帶他進山狩獵。

裴三郎不好跟武課師傅說,他對進山狩獵沒興趣。

他感興趣的是山里的資源,以及怎麼才能夠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開采。

下午,天空飄起了鵝毛大雪。

進京的隊伍頂著風雪前行,一直到天黑到看不見路才停下來扎營。

在這種雪天,能夠生火的資極其緊缺,連火把都省著用。

夜里下著大雪,無論是奴隸還是披甲人,甚至連裴三郎的兩個庶出兄長都是睡在雪地里,連頂帳篷都沒有,全靠各自身上的取暖的皮衣裹著。

裴六和裴七正圍坐在篝火邊烤著火。

他們身旁的戰奴們則在搓著手,在等著凍得僵硬的羊肉和餅烤軟,陶甕里燒的是積雪燒化的水。

兄弟倆正說著話,就見馬車簾子掀開,裴三郎在馬車里看他們。

裴六郎和裴七郎走過去,問︰「三公子可是有什麼吩咐?」

裴三郎把自己的羽絨披肩給他們,說︰「明天記得還給我。」塞給他們就放下了簾子,心頭堵得慌。

這賊老天,這賊世道,那賊天子。

大冬天,零下二十來度,上京給他獻貢品。

有諸侯非詔不得入京的命令,而押送物資需要動到諸侯的親兵,他們就算是想提前把物資押送到京城都不行。鎮武侯在京城又沒產業,貢品只能從朝城想辦法籌集運過去。

一夜風雪過後,天地一片白茫茫,連路都被雪蓋住了。

走到一條只堪堪夠一輛馬車前行的懸崖上坡路段的時候,鎮武侯讓裴三郎下車,帶著他靠在山路的內側步行。

裴三郎的馬和馬車分開,放有救生物資的背包也放到了馬背上,由馬車夫牽著馬緊跟在後面。

披甲人和奴隸一起連推再抬地搬馬車。路太窄,外側人員幾乎貼著懸崖峭壁前行。

上坡路,路滑,他們得靠手里的武器扎在冰雪路面上前行,幾乎是每步都是滑著走的,步子稍微滑大一點,就懸崖下去了,唯一的保護措施就是與同伴一起拴腰上的□□繩,一旦腳滑,全靠同伴相互拉拽。

那一段路好幾里長,裴三郎跟著鎮武侯走過去後,又等了好一會兒,他的馬車才到。

忽然,裴三郎听到一聲馬嘶長鳴,然後就看到懸崖上有一輛運送貢品的馬車連馬帶車一起摔下懸崖。馬車在半崖上撞散,馬匹、馬車殘碎以及絲綢綾羅散落開墜向山崖下。

裴三郎只覺心跳都停止了,只剩下心痛,眼里都看直了。

滿滿一車的絲綢綾羅,馬,馬車,全是貴重物品,還有馬車夫。

他喊了聲︰「父親。」話喊出來,才發現嗓子帶著哭腔,鼻子直發酸。

鎮武侯拍拍裴三郎,說︰「無事。」他又補充句︰「馬鞍已經平安運過來,無事。」

三十五具馬鞍全由披甲人分成兩人一組帶著戰奴護送過這段路,待馬車也抬過來後,才又放回到馬車上。

裴三郎父子的馬車、裝有馬鞍的馬車都是把貴物重品搬下車,人也下車,馬和車拆開後,靠人護著抬過來的。其余的馬車裝載的都是重物,拆運麻煩,只能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趕過來。

翻過這座山頭,又是下坡路。

同樣是冰雪路面,人和馬都打滑,不比上山輕松。好在麻繩夠多,車輪子上纏滿麻繩,多少起到些防滑作用。

鎮武侯告訴裴三郎,這種路是最難走的,往年都只能拆了貢品靠人力抬下去。不然一旦馬匹或馬車打滑,馬和車子就都沒了。

臥牛山這一百多里路,他們一行,整整走了一周才走過來。

鎮武侯走出臥牛山後,激動壞了,告訴裴三郎︰「比前往年早了整整六天,六天,我們只損失了兩輛馬車、一百余人。」

裴三郎︰「……」侯爺,听到你這樣講,我不知道該喜極而泣還是該悲從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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