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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九霄奏清音二十七

「……警報已經解除!……所有人都出來吧, 警報解除了!……」

教職人員抹黑走在走廊上, 他們手動驗證打開一間間教室的門︰「電力還沒有恢復, 但警報已經解除了, 有沒有人受傷?」

藏在桌椅牆壁邊的孩子們紛紛從藏身的地方爬出來,先是有小聲的啜泣響起,隨後又被喧鬧所替代。

這里畢竟只是第七環帶,所有孩子都在十五歲以下, 他們什麼大風大浪都沒經歷過,難免會因突發**而恐慌。

其他區域的孩子也就罷了,對他們來說只是電力系統突然崩潰, 沒準還有人會覺得好玩新奇。

但這對于a01區的孩子就不同了,他們是真正的生死之間走一遭。

按順時針來計算,a01是距離第七區樞紐最近的地方,當時那入侵的流浪精神體就是直奔此處而來, 它甚至已經闖入了a01大區, 也許沒有孩子能用肉眼捕捉到的影子它, 但他們都感受到了那種性命不保的危機,不少人甚至已經被抽走了少許能量。

假如在那一刻沒有亞神的截攔他們是真的會死的,而且還是精神力被汲取殆盡, 連投入熔爐的機會都不會有的死法。

當異變降臨的時,孔星雲正在修習他的課程。

首先是廣播, 廣播中先是響起了警報的前置提示聲,尖銳的女聲一瞬間就劃破了整個寂靜的教學區,但緊接著語焉不詳的警報就戛然而止, 仿佛有什麼東西吃掉了聲音。

隨後是電力,光源是最先消失的,黑暗在一瞬間籠罩了整個教室,突然消失的光線讓絕大部分的孩子方寸大亂。

勒托的能量供應一直以來一切都規律又穩定,什麼時候教室里會亮著燈,什麼時候走廊上該出現指示屏,什麼時候智械會進入檢修……

對于年歲不大的孩子來說,這些事情就是天經地義,他們中大部分人都從未想過「停電」是個什麼景象。

孔星雲曾有聯想,但那不過是拓展閱讀後極其短暫的臆想罷了,他潛意識中也在認為這與他無關,直到這一日降臨。

在孩子們恐慌的聲音中,孔星雲先是怔愣了片刻,隨後他立刻反應過來——這不應該是簡單的停電。

所有人都知道每一環帶上存在數百個備用能源,連備用的電網系統都多達五副,正常情況下他們頭頂的燈是不可能熄滅的,更何況同樣消失的還有屏幕中的印象,負責教導的智械。

是什麼更危險的東西——這個東西甚至打斷了廣播!

孔星雲立刻起身,他知道第七環帶里有類似避難所的隔絕艙,但隔離艙在a05區,他需要立刻轉移。

慌亂的孩子們各自離開了自己的位置,整個教室里一片亂糟糟的,有人橫沖直撞地跑來跑去,絆倒了座椅和同伴。

再這樣混亂下去孔星雲連門都出不去。

「 當!!!」

孔星雲抬起手邊能夠移動的座椅,隨後把它狠狠地敲擊在金屬牆面上,這一下成功地令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都安靜!」孔星雲壓著嗓子咆哮,「所有人靠牆,模著牆出去——隔絕艙在a05區,我們現在就走!」

這群無頭蒼蠅一樣的孩子們下意識服從了他的指令,也許是因為孔星雲平日里的優秀與杰出,也許是因為他早就申請到了高年級生都不一定能做到的定向培養,或者只是因為此時他的冷靜。

而這群孩子模著桌椅的位置往牆邊挪去,跌倒在地的孩子也一聲不吭地爬起身加入,一旦有人奠定基調,勒托的孩子很容易就做到了秩序井然。

而就在此時,一道聲音穿透了所有的牆壁,清晰地在每個人的耳膜處炸開︰「流浪精神體入侵!所有人尋找掩體!」

孔星雲下意識抬起頭,但他的視野中只有一片漆黑,聲音的主人不知身在何處,他能夠听到的示警是面向整個第七環帶的。

是亞神瑪忒斯,不會有錯的。

孔星雲當即模到身邊的桌子︰「都听到了嗎?就近尋找桌面躲藏!」

教室里的桌子是固定在地板上的,呈現半包圍結構,在孩子的眼里非常堅固。

孔星雲在听到警報後立刻就打消了去隔離艙的計劃,那入侵的流浪精神體現在就在第七環,過道上可沒有任何掩體,a05區也過于遙遠,他們也沒有權限進入,浪費時間在門口等待輔導員那就是等死。

一片窸窸窣窣中,一群孩子小老鼠一樣躲進了各自的地洞,孔星雲想得很周全,但他現在到底只是個孩子罷了,這些桌子也許能抵達微弱的能量沖擊潮,但它們絕對無法阻攔追逐本能的掠食者。

突然,一股惡寒涌上孔星雲的身軀,他只覺得身體在快速地冷卻,血液像是被抽走,連思維和認知都像是要被凍結一般!

一切都是發生在須臾之間的事情,當孔星雲的意識回籠時,恐懼與驚駭才涌上他的心頭,而就在此時,他發現教室中已經亮起了光。

沒有聲音只有光,只有從桌子外面散落而來的、柔和的銀藍色光暈。

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動彈,但鬼使神差的,孔星雲竟忍不住從桌底下向外探出頭——那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背影,獨處閑暇時他總會出神地凝視著光腦中小小的投影,听著挽歌,不知道多少回。

亞神們一位接著一位出現,他們圍繞著瑪忒斯,龐大的能力被組合構建成精巧的無形屏障。

孔星雲只能夠看到瑪忒斯的銀藍色長發,他此時距離他很近很近,他就在他十步遠的地方,他的懷里似乎抱著什麼東西——不,他應該是在抑制與對抗,那就是入侵的流浪精神體。

他們得救了。

孔星雲急促地呼吸起來,他被瑪忒斯救了一命,這一認知令他激動又沮喪,他設想中的再次見面不是這樣的,最起碼他不應該縮在課桌底下……

那個銀藍色的身影晃了晃,隨後緩緩跪坐下去,孔星雲心中一慌,下意識往外又探出了半個身軀。

終于有亞神注意到了他,他朝他安撫地笑了笑,隨後又轉向瑪忒斯,用人類听不到的語言與同伴交流。

很快的,教室中又多了一道光芒,又有一位亞神抵達,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難以想象竟然有亞神保持著少年的體態。

這位少年在瑪忒斯的身邊站定,隨後俯身按住了他懷里的流浪精神體。

—————

潮水層層翻涌,金色水層下的怪物不斷地掙扎,像是被困在樹脂中的蛾子。

偏偏這只流浪精神體還有著粗糙的人類外形,它的肢體在海水中彎折出詭異的扭曲,每一個動作都仿佛夾雜著無窮的痛苦,那簡直是一種會帶來精神污染視覺沖擊,小系統看得膽戰心驚,躲得遠遠的。

意識海中的一切都是現實的映射,繆宣原以為這樣足以溺殺這只流浪精神體,但它的頑強卻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

這只精神體只剩下一絲血線,但是就在這最後的一刻它的防御力也接近了無限,繆宣非常厭惡虐殺敵人的行為,但這一次他卻不得不看著這只頑強的東西在溺水的邊緣痛苦掙扎。

而就在此時,這只怪物抬起了頭,他雕塑一樣的眼楮發生了變化,那不再是石灰水泥一般的空洞眼眶了,它的雙眼,竟然慢慢變成了翠綠色。

繆宣在潛意識中總是更偏愛綠眸,更何況那是和範德貝倫一模一樣的一雙眼楮,帶著新生小動物般的懵懂天真,此刻還因瀕死而染上了絕望的陰翳。

這只流浪精神體,它懂得什麼呢?

在遇到勒托之前它不過也是茫茫宇宙中的流浪者,它只有追逐著能量的本能,寄身範德貝倫上將反而替他開啟了一絲靈智,它正在逐漸生成自己的意識。

可也是這個東西殺死了範德貝倫,當著繆宣的面。

繆宣不僅沒能在它出現時狙殺它,也沒有攔住它垂死前的爆發與附身,在範德貝倫失去性命時束手無策,偏偏殺死範德貝倫的凶手沒有理智只追逐本能……這簡直就像是看著朋友死在了猛獸爪下,難道你能怪罪那野獸嗎?怪它竟然吃肉,怪它竟然殺人。

也許情感上難免如此,但理智卻恰恰相反。

該怪罪的,難道不該是沒能救下朋友的自己麼?

繆宣有些受不了這流浪精神體的視線了,它看上去太像一個剛出生的嬰兒,繆宣想撇過頭去,但他的雙眼卻仿佛生了根,只能黏在這具蒼白扭曲的人形上。

範德貝倫的記憶和人生影響著這只流浪精神體,他定定地看著繆宣,不知為何也不再吞飲海水了,他在水層中用薄薄的華蓋裹住自己,對繆宣做了一個因痛苦而扭曲的口型,那是……

「媽媽」

繆宣覺得自己要瘋了。

而就在這最煎熬的時刻,怪物的身軀突然透明了起來,繆宣先是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在他的精神世界之外,亞神們動手了,他們一定是想辦法攻擊了這只小怪物,但卻沒有傷害到他和勒托的第七環帶。

這只流浪精神體的絕望中似乎又染上了一層恐懼,他在水流中朝繆宣顫顫巍巍地伸出手,還是那個口型,他連發聲器官都沒有,也只能做出一個口型來。

繆宣急促地喘息,但他仍舊站在水面上一動不動,直到這只怪物徹底消失在他的眼前。

終于結束了。

水層重新恢復了平靜,繆宣疲憊地坐到水面上,小系統噠噠地竄過來,火急火燎︰【秒哥!目標三還是沒死!】

繆宣︰???!!!

繆宣一秒月兌離意識海,他在現實的勒托中也坐在地面上,只不過這一次懷里那只狗東西不見了。

這個力量波動……是被「場」拘束了嗎?賽克斯塔也出手了?

繆宣正茫然著呢,肩膀上突然傳來一股巨力,直接把他從地上扯了起來,繆宣一抬頭就看到了漂浮在半空中的少年,少年緊鎖雙眉面容嚴肅,他抬起繆宣的下巴仔仔細細地看著他。

一旁的阿忒奈焦急地問︰「恩父,瑪忒斯有受到影響嗎?」

「僥幸,他好得很。」賽克斯塔緊緊捏著繆宣的下顎,「能量富余,活蹦亂跳。」

「那只精神體去哪兒了?」繆宣有些不自在,「我挺好的,沒有受到傷害。」

「入侵者?已經被收入熔爐了。」賽克斯塔冷冷道,「倒是你,直接接軌來掠奪能量?維比烏斯敢教,你倒是也敢學。」

繆宣︰「維比烏斯沒有教過我怎麼掠奪能量……能放開我嗎?」

「呵。」賽克斯塔竟然冷笑了一下,這是繆宣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個表情,一直以來這位亞神的恩父都是溫和親切的。

「沒有學過你就敢上去掠奪能量?!」賽克斯塔皮笑肉不笑的,「挺好,既然我們瑪忒斯這麼機變,那就多學點知識吧,我會重新給你擬定時間表,從明天開始你就加課去學精神力學——給我修到高級畢業。」

精神力學,約千年前被創立,近年來才基本完善的學科,包含了醫學、物理、歷史、遺傳學、能量學等等基礎學科,分低級、中級與高級,而光是低級精神力學就足足有一百二十三本基礎書籍。

也就是說,一百三十二本,全都要背的教科書。

繆宣此時的心緒是一片混亂,範德貝倫的突然逝世和目標三的奇異徹底佔據了他的思維,他直接把賽克斯塔的話語當成耳旁風,只疲憊地點點頭︰「是……知道了。」

賽克斯塔總算是放開了繆宣,但他的笑意也徹底消失了,他轉而對著亞神們有條不紊地發布命令︰「……我會立刻讓能源恢復,阿忒奈,重整第七環;涅斯克希斯,立刻統計死者,不要讓秩序亂了;奧盧卡,去檢查各大環的生產,現在是開荒初期,不能有一點差錯……維比烏斯還在清掃外宇宙,科涅莉亞,去通知他讓他暫時擔任先鋒軍指揮,我會讓夏爾瑪快一些重新選一個上將出來,至于三十二環……」

這位亞神恩父的冷酷視線又轉了回來︰「瑪忒斯,維系三十二環秩序的任務交給你,勒托上的先鋒軍由你總領。」

繆宣撇開頭︰「好的。」

—————

流浪精神體入侵**在勒托中引起了軒然大波,這是自亞神誕生之後勒托被第一次精神體入侵,問責機制啟動的很快,首當其沖的是檢測系統和亞神緹琉利烏,隨後就是繆宣、維比烏斯與涅斯克希斯。

但考慮到這流浪精神體的寄生實在無法被甄別,因此問責最後以批評收幕,緹琉利烏手下又多了幾個相關的課題,而繆宣則被意思意思扣了一些貢獻點。

不過考慮到阻攔住流浪精神體的也是繆宣,繆宣反而又被嘉獎了一次,回歸的緹琉利烏以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指責,繆宣以死魚眼回敬。

但不論他們之間有什麼心照不宣的秘密,賽克斯塔卻一直都沒有來詢問繆宣與「瞬移」有關的事宜,仿佛他忙碌得已經忘了這個事,或者根本就沒察覺。

範德貝倫上將逝世了,他的名字與生平與宣蟬一樣,被簡練地概括、記錄、歸檔,他存在的影子很快就從勒托上徹底消失,繆宣在兌換了白花後才恍然——他根本就沒有地方可以去祭奠這位友人。

感念上官的軍士們在星海中默哀,但默哀後赫利俄斯就更換了指揮官,再次踏上征戰遠征的道路。

紀念館中的小房間仍舊與過去一樣,英姿颯爽的瑪達倫娜-範德貝倫朝所有人微笑,她不知道一位誕自她血脈的優秀兒子就這樣輕易地死去,正如她永遠也不會知道有多少陌生的孩子一批批地誕生。

繆宣突然就感覺到了勒托的孤獨,一個人在這樣的社會中誕生,他生來沒有父母,死後不記子孫,當親友凋零後,他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至于那個墓碑一樣的文檔——誰會去看呢?這種東西。

除了生者的記憶與儲存庫中的數個字節外,勒托上再也沒有弗朗茨-範德貝倫。

即便是上將的死亡,也是這樣的輕巧與悄無聲息。

新的上將很快就被提了起來,這位名為佔叻-欽那瓦的新上將大約三十余歲,有著高鼻深目的混血外貌,他由中將晉升為上將,中將的人數並不多,其中他的綜合評分最高。

勒托的綜合評分比較負責,基本上涉及到許多方面,從身體素質、年齡性格到才能和經驗功勛都會被評分,但總的來說,非常客觀。

繆宣與他共事磨合了一個月,基本的配合雖然沒有問題,但他總覺得他們之間的相性不大合適。

這位欽那瓦上將非常的嚴肅刻板,他的行事風格延續在工作與日常生活中,比如他不允許人們在艦橋內進食,艦橋內唯一被允許出現的、可以入口的東西是純淨水……

偏偏這個人是嚴以律人且嚴以律己,後者還甚于前者,于是繆宣也沒了借口,從此再也不能蹲在艦橋內喝熱可可,當然也甭想再見到幾位軍官那荒腔走板的歡迎儀式。

那一日是赫利俄斯從外宙域歸港,調整檢查的日期,繆宣站在一個人都沒有的艦橋上望著宇宙,整個艦橋都冷冰冰的,一切都是毫無人氣的樣子。

而直到這一刻繆宣才恍然,範德貝倫是真的死了。

「……外宙域已經清掃完畢,接下來又是遠征軍的探索期了。」維比烏斯不知何時來到了繆宣的身後,「節哀順變。」

繆宣恍惚了一下︰「……謝謝。」

「你會漸漸習慣的。」維比烏斯抬起頭望著星空,「與我們配合的上將,不論我們與他們之間相處的如何,你總會等到這一日,然後是一任又一任……」

「我已經不會再去記憶上將以下軍餃軍官的名字了。」維比烏斯輕聲道,「我已經送走了太多的人,但最初那些與我合作的人我都還無法忘記,沒有地方給新來的。」

維比烏斯的話語輕巧俏皮,但繆宣卻听到了厚重的悲哀和孤獨,這位隸屬遠征軍的亞神到底見過了多少同僚與下屬的逝世?

四百年了啊。

「不說這個了,我來是想通知你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情。」維比烏斯揉了揉額頭,他的表情變得有些苦惱,「這種……唉……下次我會讓賽克斯塔親自和你說,假如有下一次巧合的話。」

繆宣︰「什麼?」

維比烏斯︰「熔爐中即將有新的亞神誕生了,大約就在一年後,你我都要參加他誕生的儀式,然後你就多了個弟弟。」

繆宣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弄得有些懵︰「這、這麼快的嗎?」

維比烏斯嘆了口氣︰「因為……本來熔爐中就積累了不少精神力量,而這次的意識體聚集的又很快。」

繆宣听到這里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是它?」

維比烏斯︰「是的,賽克斯塔原本只是想把它打碎後填充熔爐,但誰也沒想到它竟然會通過熔爐再次聚合——賽克斯塔認為它已經得到了足夠多的、勒托式的精神力與記憶,他認為應當讓他誕生。」

也就是說,這位在被繆宣和維比烏斯痛擊、寄生偷渡失敗、在精神海中多次溺水、被碾碎了填爐灶的、頑強勵志的目標三,即將成為勒托上的亞神。

而按照亞神的命名方式,他將是凱珀尼亞。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溫馨小故事是不會忘掉任何一位主配角的!

雖遲但到!

———

劇組旁觀席上某些殺青演員質疑劇組有收賄加戲行為,遂因言語過激而發生暴力沖突,場務再次頭破血流,導演又進一批搪瓷杯,要求又薄又脆,摔碎碎片不扎人。

———

麼麼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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