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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9、寒刃映緋櫻三十八

這是繆宣第一次正式見到織信宗岐。

而織信宗岐這個人, 和他想象中的形象很不相符。

大概是與魔王有關的傳聞听得多了, 繆宣腦中構築的織信宗岐是一個經典的亂世梟雄, 來源綜合了小系統分享的各大河劇以及本世界風土人情, 總之就是那種身高八尺、狀若鐵塔、雄赳赳氣昂昂的武夫,當然這個形象也受到一路上織信氏將領的影響。

然而事實上……繆宣這一次的身軀是付喪神,听力非常好,他听到他身邊的羽光忠正小聲罵了一句娘, 隨後自言自語「怎麼長得和游戲美工一樣,娘炮」

繆宣︰「……」

系統︰【……】

不過從某個角度來說,羽光忠正的形容還真沒錯, 織信宗岐的身高確實達標八尺,但是他的外貌和粗獷根本就不沾邊,他卻沒有蓄須,而且皮膚非常白, 雙眼也極黑, 嘴唇血紅。他的五官原本稱得上完美, 但一搭配那慘白的肌膚殷紅的薄唇和黑水銀一樣的雙眸——

他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個活人,倒像是什麼妖異的瓷像,這種稱得上是冶艷的面貌和繆宣記憶中已經模糊的織信市竟有些相似。

假如只看面貌, 羽光忠正反而要陽剛多了。

不,用陰柔或者陽剛來描述也不確切……到不如說是羽光忠正更有人氣兒。

不過光是看織信宗岐的藍條也能知道他不是正常的人類, 長這幅樣子大概也和他現在的狀態有關,可能織信宗岐本和刀鬼那個早死的爹一樣,已經是妖鬼了。

要是想殺死他應該不能忘記火燒?繆宣把這一點記在了小本本上。

此時兩軍已經正式開始了對壘, 按程序走這個時候應該有人上前叫陣邀戰,一般來說這個活計都歸一騎打的將領干,然而繆宣在叫陣上確實是遠不如這個世界長大的武將生猛,因此他向來都只負責悶頭打人,到了最後竟然也成了高手特有的矜持之一。

敵方有一騎越眾而出,騎馬的是一個持刀的武將,他御馬快步走到兩陣之間,朗聲大喝︰「我乃瀧川長秀,織信旗下天王之一,元碧三年五川合戰斬……元碧五年鹿中島合戰殺……芒光元年……京都城上亡魂有百人喪生于我刀下,何人敢與我一戰!」

此人氣機很足,不帶停地連著喊了一串,繆宣凝神听了听,發現他這和報菜名一樣的年份地點戰役都是他曾經的功績,不得不說這些功績都非常有夸耀的資本,只可惜在上萬大軍面前這麼喊……真的好羞恥啊。

繆宣不大適應這種豪華叫陣,他側頭看了看羽光忠正,發現羽光忠正也是一臉的接受不良,但除了他們兩人外,其余的士兵和將領卻已經如臨大敵,而敵軍竟然也因此士氣大振,敵陣中也傳來了高呼助威的聲響。

和泉重光一急就想先上去會會他,繆宣伸手將他攔住,輕聲道︰「重光,我去。」

瀧川長秀是織信氏的一員大將,他的資料同樣擺在繆宣的桌頭,而現在真人在血條下還有一條不算短的藍條,此人在武力上不輸給一些妖鬼,他不是和泉重光能應付的。

與瀧川長秀相比,繆宣的出場簡直稱得上簡潔樸素,他也是駕著馬越眾而出,但他什麼都沒有說,連表情都異常平靜——但這樣就夠了,只因為繆宣的出場,羽光氏聯軍的軍隊在頃刻間忘卻了恐懼,他們望著繆宣,像是看到了即將到來的勝利。

繆宣並不知道,接連的勝利早已讓他成為了軍隊的信心,他甚至成為了一部分人的信仰,他以及羽光忠正,在穩定軍心上,不論是誰都能起到定海神針的作用。

瀧川長秀此時也在打量繆宣,這個敵軍陣前前來迎戰的人決不可小覷,此人的武器是槍,這也讓他聯想起那羽光氏不敗的傳說。

于是他高聲詢問︰「來者可是龍槍神將淺川宣?!」

繆宣︰「……」

啊,很好,他的外號已經擴展為龍槍神將了,也許再傳個幾年能傳成什麼超-神龍槍-天神將……

與此相關的猜測實在太驚悚,繆宣在短暫的晃神後,提高了一下聲音,朗聲回答︰「……不錯,我來應戰。」

他不需要也不願意匯報自己的戰績,他只需要打敗這個瀧川長秀就好,勝利是最好的自我介紹。

—————

斗武是非常容易令旁觀者投入的,尤其當兩方都是武技高強的人時。

羽光忠正知道龍槍很強,這麼多年來唯有刀鬼能勉強追上他的步伐,這一次也是他第一次看到除刀鬼以外還能和龍槍打得有來有回的人。

烈日當頭,瀧川長秀的雙刀在日光下隱隱反射出輝光,當他快速揮刀的時候刀面便反射出光暈,遠望去竟好似天陽下墜,只是旁觀就令人眼花繚亂,難以想象此時他的對手又面臨著怎樣的困境。

瀧川長秀的武器是雙刀,在這個時代雙刀是很少見的武器,能夠用好雙刀可並不意味著左右手都會刀術,最重要的是雙刀要真正能夠配合,而很顯然,瀧川長秀正是那種能一心二用的人才。

單純就力量而言,瀧川長秀要勝過京野忠次,甚至已經能和繆宣比肩;而且在武技上,他的雙刀迅疾又敏捷,攻守兼備,變化百出。

繆宣在最初的試探後,已經開始不自覺地把他和刀鬼相比了,瀧川長秀的速度不及刀鬼,但是在綜合力量上他們應當是相當的對手。

瀧川長秀有這樣的實力,也確實擔得起他現在的名聲。

「你很不錯,竟然能支撐到現在!」瀧川長秀一邊揮刀一邊大聲道,「怎樣?!我的刀法名為陽炎,可不要輕易就被焚燒殆盡了!」

瀧川長秀話音剛一落下,他的刀上竟然真的就燃起了火焰,那是摻雜了幾絲猩紅的純金色的火炎,帶著長足的暴戾和殺意,這就是瀧川長秀與常人所不同的、引以為豪的地方,他不僅是刀術上的人杰,他還能動用神秘側的力量。

但不論怎樣,瀧川長秀引以為豪的「陽炎刀法」在繆宣眼中卻不過如此。

古今中外,火焰往往與太陽和光明聯系在一起,但繆宣早已見過了太多太多的火焰,他曾見過人間的火海,也見過烈陽的余澤,更不要說什麼古龍的吐息或鳳凰的光輝……

其中不論哪一樣都遠勝過面前的……呃,燒火棍?

繆宣挺有公德的沒有把內心的感想說出來,他仍舊保持著沉默,只是長.槍一抖,輕而易舉就分開了那一上一下襲來的刀光。

長.槍百變,而趙子龍的槍克一切花里胡哨。

繆宣把自己速度壓在瀧川長秀之上,不論瀧川長秀怎麼變招他不緊不慢就是能壓他一拍,時不時槍尖還晃過瀧川長秀的咽喉心髒等要害,屢屢打斷他的節奏。

這樣的纏斗很明顯並不是瀧川長秀擅長的,他越是應對就越是急躁,除了主公,他從未遇到過能克制住自己的敵人,普通的敵將早在見到他的陽炎刀後就敗退了,哪里會和他纏到這種地步?

「你說你的刀法是‘陽炎’,可是你的力量卻並不是這樣。」繆宣游刃有余地敲開面前的刀鋒,「不論是火焰還是陽光都應當是清淨的力量,可是你的火焰中只夾雜了暴戾和殺戮,你的力量是來自血脈遺傳嗎?」

「是又如何!」瀧川長秀暴躁地回答,猛地加大了附著在雙刀上的力量,「你又有什麼資格評價我的陽炎?!」

「我只是疑惑而已。」繆宣槍尖一探,逼得瀧川長秀不得不揮刀自救,「清淨熾烈的‘陽炎’本該是清除污穢力量的,按理說你的力量很適合斬鬼,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反而對織信宗岐效忠。」

瀧川長秀的動作一頓,就是這一剎那他差一點就被繆宣劃破喉嚨,他立刻雙刀同時回防︰「閉嘴吧!討教我的刀法還不夠嗎——天墜之火!!!」

瀧川長秀氣沉丹田,突然用力踏足馬背後高高躍起,過于剛猛的力道竟然硬生生將馬背踏碎,在半空中瀧川長秀同時將雙刀同時旋至側後方,借墜落的趨勢劈下!

繆宣當即就被震住了,這人竟然會喊出招式的名字!*

緊接著他的反應就是躲開,畢竟他沒有必要硬接這一鋒芒,不過他躲開是小事,他身下的小白大概率就沒有活路了……于是繆宣也從馬背上躍起,白馬通曉他的心意,扭身跑開。

繆宣沒有了掣肘,他很樸實地雙手持槍橫轉,直接對上了瀧川長秀的刀鋒,對上了他那充斥著火焰與暴戾的……呃……「天墜之火」

刀鋒落在槍桿上激起了無數的火星,雙刀上的火焰在這一刻像是得到了什麼指令似的,毫無征兆地突然炸開!

兩廂圍觀的軍隊同時發出驚呼,他們只看到兩名不相上下廝斗的將領在這一刻化作了火球,那股驚天動地的熱浪是這樣恐怖,幾乎都要撲到他們的臉上。

羽光忠正大驚,條件反射般抽出了弓箭,斗將當然是不允許旁人插手的,但這完全就是他下意識的動作。

但萬幸他的擔憂到底還是不必要的,此時場中已經有了分曉,只听得一聲巨響,地面猛然下陷,那點燃的火球竟飛上了天空——龍槍略勝一籌,他用長.槍把瀧川長秀挑飛了。

飽含暴戾的火炎無法給繆宣帶來傷害,而瀧川長秀身在半空後繼無力,一旦抵擋住了他從天而降那一刻的攻勢,他就再無取勝的可能。

瀧川長秀沒想到自己的必殺技竟然這樣不堪一擊,他在半空中勉強穩住身形,心中只道不好。

果然淺川宣沒有放過他,他緊接著躍起,身影快得就像是閃電,他手中的黑色長.槍仿佛活了過來,游龍一般撲向他的面門。

在這一刻瀧川長秀竟隱約在這敵將的身上看到了龍影,他心中大駭,難道說此人之前的攻擊並不是他的全力嗎?這樣迅疾的招式他根本招架不住!

瀧川長秀匆忙揮刀,用刀與火焰在身軀鑄就了一道屏障,然而他的火焰在長.槍一往無前的攻勢下也不過只是虛張聲勢,長.槍穿透了火焰的簾幕,猛烈地抽擊在他的左手刀上,刀身頃刻間出現龜裂,在下一刻因瀧川長秀的月兌手而被甩開,這一下卸力總算是讓瀧川長秀的右手刀勉強擋住了致命的殺著,但劇烈的踫撞還是將瀧川長秀從天上擊下,徑直將他摜到了沙土中。

繆宣緊接著穩穩落下,他手中長.槍一轉,人已經逼近了摔在地上的瀧川長秀,這一次時機正好,他要生擒敵將。

遠處白馬長長地嘶鳴一聲,快步奔向他。

瀧川長秀從地面上爬起,他驚駭地發現自己的左半邊身子已經整個發麻了,那渾身龜裂的左手刀也不知落在了何處。

淺川宣的力量竟強橫至此,他輸得徹徹底底。

勝負已分,繆宣很粗暴地把瀧川長秀捆了個結實後扔到馬背上,他一觸模到瀧川長秀就知道他左臂連著肩胛都應當已經粉碎性骨折,以這個世界的醫療水準,日後他的左手刀應當成為絕響。

這麼一想繆宣就有些愧疚,不過人已經綁回去了,事後再說吧。

繆宣的勝利極大鼓舞了出羽軍隊的士氣,士兵們齊聲高喊著他的姓名和外號,而織信氏的軍隊則恰恰相反,他們陷入了沉默。

而就在此時,織信氏的軍隊中又有一人越眾而出,看到這個人出陣,兩軍竟然同時陷入了沉默。

繆宣帶著他的俘虜還未歸隊,突然听到身後瀧川長秀低聲驚呼,心道難道又來一個挑戰他的?

他轉身,卻出乎意料地看到了馭馬而來的織信宗岐。

織信宗岐騎在一匹純黑色的馬匹上,他身上雖然披著甲冑卻並沒有帶頭盔,戰場的流矢是最出其不意的危險,不帶頭盔的將領非常少見,繆宣算一個,而織信宗岐也算一個。

繆宣調轉馬匹停下,估模著要是他爆發一下這個距離能不能把目標一斬下馬。

「淺川宣!我從未見過更勝過你的神兵。」織信宗岐突然朗聲問道,「你願意來我麾下嗎?效忠我,我封你諸侯王。」

織信宗岐的聲音很低沉,但卻似乎能清晰地在所有人的耳邊炸開,繆宣皺了皺眉,同樣大聲回復︰「……恕我拒絕!」

織信宗岐似乎已經料到了他的拒絕,他只是笑了笑,突然抽出了身後的弓箭,引弓搭箭,箭尖直指繆宣。

難道這大名竟然要親自下場?

繆宣冷笑一聲,單手抽出長.槍,只等織信宗岐射出這一箭。

然而事態再一次出乎了繆宣的預料,只見織信宗岐握著弓箭的手突然轉變了方向,他竟抬手向著天空空射一箭,而當這一箭破空而上時,尖利的嘯聲瞬間劃破了戰場上的死寂。

這是響箭!不為殺敵只為傳遞信息的響箭!

繆宣猛然察覺到了不妙,然而此時已經太晚了,響箭聲滅的那一刻無數聲巨響連成一片在他身後的不遠處轟然炸開!

熱浪與火光在此時撕裂了早晨的天幕,繆宣猛得回身,看到了在他身後已經變成火海的高大城池。

織信宗岐的後手在這里——他炸毀了甘黑城。

聯軍必定會屯兵在甘黑城中,除此之外還囤積了大部分的後勤物資,于是織信宗岐干脆利落地毀掉了一切。

甘黑陷入火海還能切斷聯軍後退的道路,原本進可攻退可守的計策也失效了。

也許早在織信氏決定北伐破解聯軍包圍網時,甘黑就已經成為了織信宗岐精心設計的陷阱。

在戰略上這確實是可行的計策,但是……但是!甘黑城中此時還有上萬無辜的平民,他們原本是織信氏治下的普通百姓。

繆宣總算是明白了——織信宗岐就是個瘋子,這個人他根本不在乎普通人的性命或者自己的領土,他只要永遠的勝利和無可動搖的天下人寶座,為了這個,不論是什麼都只是他可以或犧牲或拋棄或重用的棋子。

「啊啊啊啊!——」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呼突然從繆宣身後炸開,繆宣的視線移到瀧川長秀身上,這個在一刻前還萎靡不振干脆認輸的敵軍將領,此時竟然從口中大口大口吐出泛著腥臭的深黑色血水,他渾身都在因疼痛而抽搐,不過短短幾吸後,他就面色可怖地斃命了。

瀧川長秀死了,被那股繆宣熟悉的力量毒死,那是與織信市的蝴蝶、京野忠次的黑泥同源的力量。

繆宣轉身看向不遠處的織信宗岐,這個手中仍然握著長弓的男人正眺望著遠處的甘黑城,他的神情非常平靜,似乎治下的千萬百姓和為他效命數年的大將都無法令他動容。

也許是注意到了繆宣的視線?織信宗岐轉而看向他,那雙漆黑的眼眸倒映出萬丈火光,他收起了長弓,朝著繆宣微微笑起來。

這個笑容是這樣的自得又驕矜,像是在詢問︰你看,我的煙火美麗麼?

作者有話要說︰  *實際上喊招式名字的事情秒哥也干過一回(鳳凰打猰貐的時候青蓮劍歌),不過很明顯他已經忘了自己幼稚的行為。

成熟的大人打架,從來不會報菜名!

———

天墜之火是不是天火的大啊?我這個抽不到天火和綿羊的人已經習慣看發牌了(遠山.jpg)

———

麼麼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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