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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寒刃映緋櫻十二

所有的孩童、孕婦都被聚集在一起, 這就像是一塊掛在頭頂, 卻讓人夠不著的香噴噴的肉。

那只鬼等待了五天, 然後他听到了這是最後一天的消息——只要再過一夜, 這些小孩就又成了他的盤中餐。

只要再等待一夜。

但是鬼已經忍耐不住了,這一切在那個小公子走出寺院的一刻達到了頂峰。

那是他從來沒有吃過的美味——那可是,貴族家的公子啊。

鬼潛伏在草叢中,它看著那個白白女敕女敕的男孩大步走入及腰高的草叢, 他的皮肉看起來是這麼細女敕,和平民的兒子完全不同,他似乎是因為嫌棄而伸手揮舞開小蟲, 于是他的掌心在秋天格外柔韌的草上一劃——

天吶!草芽竟然能割破他的皮膚!

薄薄的血腥味傳來,這只鬼再也忍不住了,饑餓與貪婪讓它克服了對未知的恐懼,它從草叢中高高躍起, 風一樣撲向那個落單的貴族公子。

這只惡鬼之所以能掠走這麼多幼童啃噬, 正是因為他的速度足夠快。

然而這一次, 它的爪子落空了。

一切都發生在眨眼間,那個孩子在割破手後立刻就地打滾,像是能料到它一樣, 同時投擲出了腰間別著的銳器,那是從燭台上掰下來的簽子, 早已被磨得尖銳無比。

尖尖的簽刺入了食人鬼的皮膚,腥臭的血液迸濺,鬼怪嘶啞地大哄, 盯準了男孩的位置發出第二次撲擊!

也就在此時,那個男孩大聲喝道︰「龍槍——!」

龍槍?龍槍是什麼?

刀鋒落下前,這是鬼怪思考的最後一個問題。

—————

繆宣現身、凝形、長.槍一指一落,頃刻間那個古怪髒臭的陰影就被他分為兩半。

羽光忠正早已被他單手抱起,撈在懷里,只破了一點油皮。

怪異的聲音從那團陰影中傳出,听起來像是垂死的生物在咕咕唧唧地叫,繆宣的龍槍槍尖正頂著它,讓它動彈不得。

羽光忠正驚魂乍定,但卻一點兒都不見後怕的影子,他探著脖子瞅著地面上的陰影,破感慨︰「原來這就是鬼啊……好丑啊。」

說是陰影其實也並不盡然,當草叢因為被鬼的血腐蝕而爛掉的時候,這個東西的真面目就暴露在血色的夕陽中了︰

它看起來體系就像是一個臃腫的孩童,青黑色的皮膚上是蜈蚣一樣畸形的腿和手,身軀最前端是一顆算得上頭的東西,層層疊疊的皮層中圓睜著無數古怪的眼楮,一張滿是利齒的大口開在最下方。

羽光忠正戰術性後仰,厭惡地道︰「……就是這東西嗎。」

繆宣也同樣皺著眉低頭觀察著這個怪物,它身上縈繞著一種讓繆宣很厭惡的氣息,不僅僅是因為那臭味。

一分為二還不能殺死這東西,要想殺它得砍下頭顱再用火焰焚燒。

「為什麼到這里來。」繆宣手腕一抖,槍尖就卡住了怪物的腦袋。

怪物嘰嘰咕咕地扭動。

「說人話!」繆宣索性一道精神力穿刺,「為什麼到這里來!」

哉雪禪師說過這種鬼是有智力的,而且它也能發出類似人類的聲音欺騙獵物。

鬼發出了十分類似人類的一聲慘叫,隨後它竟然真的開口了︰「吃的……這里……吃的……」

繆宣繼續︰「為什麼離開出羽國?為什麼要遷徙到這里?」

出羽國內地形並不是一片平坦或者河流聯通,這種鬼應該是依附著人類生存的,沒道理它會翻山越嶺往外跑。

也許繆宣的問題有些難,這怪物在他的槍尖下扭動,半天說不出話,只知道慘叫著「痛啊」、「好餓」。

繆宣皺了皺眉,換了一個角度問︰「你知道刀鬼嗎?」

「刀鬼」這個詞似乎提醒了怪物,它突然發出一聲慘烈的尖叫︰「刀鬼!刀鬼!痛啊——要被殺掉了——要被吃掉了——」

這聲音太刺耳,羽光忠正下意識往龍槍身上貼了貼︰「它什麼意思?那個‘刀鬼’是吃鬼的嗎?」

這場景驚悚極了,夕陽落在鬼怪的身上讓它像是染了血,繆宣又換了幾個角度詢問,但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的。

這鬼的腦子里只有饑餓和恐懼。

天快要黑了,再問下去也沒有什麼必要,繆宣干脆利略斬斷了妖鬼的腦袋︰「忠正。」

羽光忠正掏出打火石︰「好 !」

火焰落在妖鬼的身軀上,立刻就猛烈地燃燒起來,好像這鬼的身體是油做的,腥臭的味道彌漫得到處都是,直到這一片荒草全部被點燃。

遠處有沸沸揚揚的人生傳來,是哉雪禪師和武士帶著人趕到了,繆宣用槍尖把鬼首點出扔到地上︰「忠正,用匕首把它挑起來。」

羽光忠正一愣,立刻就明白了龍槍的意思︰「不要!這是你斬的鬼,我才不要冒領你的功勞!」

「听話。」繆宣模了模他的頭,「你需要這份威名,這是你第一次嶄露頭角的機會。」

羽光忠正偏過頭︰「不要。」

繆宣把他放下,火焰在兩人身後燃燒,將這一片土地全都點亮。

「你也知道正確的做法是什麼。」繆宣挺無奈的,「形勢如此,斬鬼是很好的名聲,你日後的幕府還需要組建,別任性。」

羽光忠正當然知道這麼做能讓他得利,但是誰都可以,他莫名的就是不想佔了龍槍的功績。

他可是不擇手段的性格,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遠處的人聲近了,已經沒有羽光忠正選擇的機會,他的武士一馬當先揮舞著刀就來了,在看到被火光點亮的鬼首時激動地大喊︰「主公!您斬殺了鬼!」

緊接著而來的是和尚,光頭在看到鬼首時露出了厭惡的神情——這是羽光忠正第一次在這和尚臉上看到這麼明顯的負面情緒。

隨後禪師長頌一聲「阿彌陀佛」,對著龍槍鞠了一躬後,就地打坐,竟是直接開始超度亡魂了。

再往後則是趕來的村民們,他們看到了被火光點亮的鬼首,人群先是恐懼,隨後是狂喜!

村民們歡呼著跪拜,感激地流下淚水,語無倫次地表達著崇敬,一切都混亂起來,火光照亮了他們的面龐,這讓羽光忠正一陣恍惚。

短暫的晃神過後,羽光忠正猛得清醒過來,他立刻轉身去尋找龍槍,但是那位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黑甲將軍卻不在——他應當是回到廟里去了,這付喪神心又軟還負責,他不點清孩童孕婦的數量是不會放心的。

羽光忠正內心驀然就涌起了一陣失落,根本就沒有作為誘餌成功斬鬼的興奮和喜悅。

什麼啊,這根本就不是我的功勞啊,這算是怎麼回事啊?!

他低頭看著自己被草葉割出血痕的稚女敕手掌——脆弱的身體讓他僅能握住一柄匕首。

……真正能夠斬鬼,真正能領兵走上戰場,靠我自己大勝歸來,斬首敵軍……

羽光忠正狠狠捏緊了拳頭。

—————

遠江國。

秋日的豐收帶來了喜悅的浪潮,人們在耕地上辛勤地勞作收割,相互傳達著好消息。

「豐收稅又減低了!」

「十抽一降為二十抽一!」

……

這喜悅是如此真實,像是火焰一樣點燃了所有人,農夫們在田野中大聲感激著滿天神靈和他們的大名,勞作的女人們抱著幼兒走街串巷,同樣感天謝地。

「為了慶祝織信公與蝶姬大婚!」

「天神保佑織信公!天神保佑蝶姬!」

……

夕陽將田壟染成金色,美得像是純粹的金子,人們行走在秋收的土地上,大聲贊頌歡呼。

一輛馬車在田壟上行駛過去,沒有武士伴隨,只有一位馬夫駕馭著一匹高大的黑馬。

農夫們看到馬車趕忙退開相讓,他們固然不認得馬車上的家徽,但是有資格坐上馬車的都是大貴族,他們可不敢擋路。

這馬車的車廂格外大,由珍貴名木鑄造的車壁上則開了兩個別致的窗口,輕紗與竹簾垂下,擋住了車廂內的景象。

坐在窗戶邊的是一個身著狩衣的男人,他透過紗簾望著被夕陽點亮的田壟,溫和地微笑。

這男人的面孔非常俊美,眼眸也深邃英挺,年紀輕輕卻威嚴甚重。

他笑著感慨︰「蝶姬啊,我的百姓都在祝福你。」

男人身邊端坐著一位似乎是羞澀垂首的女人,她手中捧著檜扇,眉眼彎彎——這又是一個絕色美人,看上去可親又溫柔,即使是如今傳統刻板的妝容也讓她顯得光彩照人,恍若神女。

當男人的話音落下後,蝶姬抬首望向他,柔柔開口了︰「妾身三生有幸,得以嫁給夫君。」

于是男人——遠江國大名織信宗岐溫柔地執起愛妻的手,在愛妻話音落下後才道︰「你在說什麼呢,我能娶到你才是……的眷顧。」

馬車晃晃悠悠地往前走,這新婚的夫妻二人一路上就你儂我儂,他們是這樣甜蜜,夫唱婦隨間默契無限。

可不是默契無限麼?只有當妻子結束說話與動作時,夫君才會開始行動與開口說話;而當夫君說話動作時,妻子就像是木偶一樣呆滯。

夕陽點亮了這對夫妻的眉眼,他們對視時的神情也是這樣相似,全然都是滿意與喜悅。

然後做妻子的優雅地展開檜扇擋住了大半張臉,默默坐到了丈夫的陰影中,一動不動,而做丈夫的也放下了愛妻的手,轉而關上了窗戶。

「禪師,您說,我的遠江難道不是人間仙境麼?」織信宗岐微笑著詢問,「我的人民是這樣快樂,我的家臣是如此忠誠,所以為什麼……你們要教唆我的臣子,蠱惑我的子民呢?」

他轉身,看著車廂的對面︰「所以您為什麼要說,我的遠江,是地獄呢?」

直到此時這寬敞奢華的馬車才露出了它真實的樣貌,一端是貴族們最喜愛的清雅擺設,香茶小點、鮮花綢緞;而另一端卻可怖極了,仿佛將地牢中的拷打景象直接搬到了馬車上。

那是一個支離破碎的人,他四肢扭曲、被硬生生釘在車廂壁上,血液染紅了正面車壁,與他一牆之隔的就是為降稅與豐收歡呼的人們。

歡樂幸福的海洋緊緊包裹著這輛馬車,沒有人知道這車中到底裝載了什麼,他們甚至連血腥味都無法嗅到。

難以想象這車廂里竟然有這樣一幕,更令人恐懼的是大名夫妻二人面對這樣的場景時,也能面不改色、歡聲笑語。

那個被施以酷刑的人是一名僧人,痛苦讓他垂著頭無法動彈,但是當大名的問題落下後,他卻掙扎著抬起頭,用支離破碎的聲音道︰「魔王……你死後將墜入無間地獄,你的……罪孽……罄竹難書!」

織信宗岐仍然在微笑,他似乎是憐憫地看著這個僧人︰「禪師,很痛苦吧?你的皮囊在限制你的魂魄。」

「‘無間地獄’……真是恐怖的、哄騙孩童與弱者的神話。」年輕的大名搖了搖頭,「你們的佛法真是亂世的禍端。」

僧人吐出了兩口鮮血,嘶啞地道︰「將自己和家族獻祭給妖鬼……遠江必然要成為人間地獄!出羽就是前車之鑒。」

「又是地獄嗎?難道不可以換一個稱呼?」織信宗岐無趣地搖搖頭,「蝶姬,你瞧,他連神話都說不好。」

織信宗岐話音落下,蝶姬便柔柔地笑出了聲,似乎是贊同,又仿佛在譏笑。

「至于出羽?出羽的大名根本就不夠格,他從未做到極致,當然他已經沒有機會了。」織信宗岐平靜地敘述,「他不能駕馭一切,那麼就只能被反噬。」

「沒有人能夠真正和妖鬼為伍!這是一條死路!」僧人回光返照一樣仰起頭,「出羽大名罔顧人倫必將身死,而你——你必將死于神龍之口,天下必有海清河晏之日!」

然而僧人的信念並不能打動這大名分毫,織信宗岐仍舊是平靜地看著面前殘忍的壁畫,他甚至端起了茶盞︰「啊,原來是如此,那麼禪師還有什麼想說的呢?我洗耳恭听。」

禪師恨恨地看著他,那最後一口氣也已經在回光返照中耗盡了,他瞪大了雙眼,死不瞑目。

車廂里良久都是沉默,直到蝶姬溫婉的聲音響起︰「夫君,這位大師成佛了。」

于是織信宗岐長嘆了道︰「真可惜,怎麼就死了呢?那神龍听起來可真威武啊,我還沒有听夠,他會來殺我嗎?我很期待。」

他對著禪師的尸身搖頭感慨︰「要是你能跟隨我回到本丸,我便能賜予你永生,這樣你就能——親眼看到我馴服神龍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原型是織田信長,但是織信宗岐算是全新的一個角色,而且他很騷(高亮),是真的哦,大概就是奈落+無慘+卡茲(錯亂)這樣子。

看jojo前和看jojo後完全就是兩個人。

#鴿鴿背對著太陽掀起了兜襠布.jpg#

———

麼麼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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