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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 鶴夢真人,危。

三千年前可可愛愛、沒有腦袋的青鸞少君,大概怎麼也想不到,他留下的【馬賽克】筆記,竟然會讓歸隱山林的後人暴露身份。

而且甫一暴露, 就被命運揪住了單薄的後頸皮。

江雪聲一手按著鶴夢後頸, 一邊毫不客氣地點評道︰「太上長老, 是嗎?觀你骨齡,沒有千歲也有八百,修為卻只是元嬰初期,與不足三百歲的鴻鵠一般……師家有你這樣的子孫, 真是撿到寶了。」

舒鳧听在耳中,默默在內心算了筆賬︰同樣是千八百歲, 老蛟鄔堯受傷前已是元嬰後期, 如果不是遭到道侶暗算,很有希望在壽元耗盡前進階化神。

元嬰初期與後期,看似差別不大, 其實卻是很多人一輩子都未必能趕上的距離。

而鶴夢真人,他很有可能……把別人一輩子埋頭修煉的光陰, 都給睡過去了。

鶴夢真人修為平平, 癖好奇葩, 頭腦卻很靈活,一听這話便反應過來,「啊」了一聲︰「龍君?」

江雪聲冷冷道︰「難為你還知道。」

舒鳧︰……但我的設定是不知道, 此時我是不是應該驚訝一下?

算了,反正她也猜得八.九不離十,就當沒听見吧。

「自然是知道的。我族人人皆知,若有人像訓孫子一般訓我們,不是龍君,便是鳳君。」

「我還听說,鳳君端莊肅穆,義正辭嚴,龍君卻有些陰陽怪氣……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鶴夢真人口中玩笑,輕輕巧巧地側身一讓,像條泥鰍似的滑出了江雪聲的魔爪,回過身來站定。

但見他鬢發散亂,面若桃花,一雙細長眼眸里氤氳著濕潤的水霧,像是仍在半夢半醒之間,不知今夕何夕。

「青鸞一族師小樓,見過龍君。恭喜龍君神魂蘇醒,重臨人世。」

他口稱「龍君」,神色間卻沒半分恭敬,吊兒郎當地彎了彎腰,便算是行過禮了。

自然,舒鳧披上的外袍也隨著他這番動作,呲溜一聲滑到腰間,岌岌可危地掛在胯上。

「……」

江雪聲眉頭一皺,指尖微動,隨即有一團靈力從他掌心溢出,在鶴夢真人——師小樓的關鍵部位罩上了一層霧靄,遠看就像一團馬賽克,或者動畫中常見的「聖光」。

舒鳧︰草,這還能手動打碼?!

學到了學到了,但願我這輩子也用不上。

師小樓絲毫不在意形象,就這麼掛著半邊長袍與一團馬賽克,坦坦蕩蕩地向江雪聲問道︰「龍君此來,不知所為何事?青鸞早已不問世事,龍君尋我,怕是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

江雪聲也不與他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蛟族歷時三千年,已尋得淨化魔氣之法,需五鳳共同施為。他們喚醒我神魂,借了我一具軀體行走世間,亦是為了此事。」

師小樓一怔,半開半闔的雙眼微微睜大︰「真的?你的意思是,我曾祖父還有救,還能從封印中出來?」

江雪聲也一怔︰「你是……師春雨的孫兒?」

師春雨,就是三千年前的青鸞少君。

當年道魔一戰,青鸞族長決意鎮壓封印,以身證道。身為少君的師春雨臨危受命,一邊嚎啕大哭「爹我害怕,龍哥我害怕」,一邊拜別父親和龍哥,接過了沉甸甸的族長之位。

千年光陰匆匆而逝,就連師春雨之後的第三代,都已經被人稱為「太上長老」了。

江雪聲暗嘆一聲歲月無情,但他決不會因此承認自己老。

而且,他的驚訝另有原因︰

「師春雨那樣的傻鳥,竟也有姑娘願意要他,還不聲不響地留下了孩子???」

他噴了那麼多年青鸞傻嗨,這還是第一次知道,對方月兌單竟然比他早!!!

師小樓︰「……我很想為祖父說兩句好話,不過祖母從來沒說過,所以還是算了。」

江雪聲深深注視著他,眼里有一種關愛弱智兒童的慈祥︰「無妨,你很像他。」

師小樓幽怨道︰「龍君,你怎麼罵人呢?」

舒鳧︰「……」

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給青鸞家點個蠟吧。

既然把話說開,之後的事情便好辦了。

青鸞一族退隱避世,最主要的原因是怕麻煩,但救自己爺爺不算麻煩。師小樓再怎麼廢宅,總不至于連葫蘆娃都不如。

當下一龍一鳥就交換了聯系方式,並且開始坐地交流,討論千年來的歷史變遷。

江雪聲是龍君,卻沒什麼「君」的架子;師小樓算是半個下屬,也沒怎麼把上司放在眼里。如果換個環境,肯定會被人訓斥「下屬不可以啵上司嘴」。

一時間,原本危機四伏的氣氛逐漸緩和,甚至生出幾分祖孫間其樂融融的和睦。

最重要的是,師小樓終于穿上了衣服,沒有繼續荼毒舒鳧的眼楮。

江雪聲︰嗯,舒服了。

但好巧不巧,舒鳧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對了,師前輩,你方才說我身具龍、鳳、鴻鵠、鸑鷟之氣,這是怎麼回事?」

龍氣大約是來自江雪聲的靈力,鴻鵠是她身上的鵝毛法衣,鸑鷟是「不愧大哥」留下的日記。

那麼,鳳呢?

還是說江雪聲身為混血,身具龍鳳二氣,買一送一?

師小樓隨意道︰「我也不知。我精于煉器一道,對各種細微的靈氣最為敏感,想來是你別有機緣,與鳳族有過接觸,或是得了什麼鳳族留下的東西。」

他想了想,又貼心地補充一句︰「總之,你身上各族靈氣圓融,皆有助于滋養經脈,不是壞事。與你接觸過的神獸,想必都很喜愛你,願意助你修行。」

舒鳧︰听上去我很像一個萬人迷後宮女主角,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迷的都是寂寞。

師小樓︰「所以,你真的不考慮加上我嗎?」

舒鳧︰「啥???」

「我是認真的,你考慮一下。」

師小樓挺直腰板,肅然斂容,難得地一本正經道,「你天資出眾,身具機緣,小小年紀便已是半步金丹,如得雙修進益,陰陽調和,更能一日千里。」

「陽氣之中,龍、鳳最佳,不過鳳族杳無音信,龍君嘛,一看他就眼高于頂,固守元陽三千年。如何,我修為再差也是元嬰,又懂得雙修合歡之法,只需一夜便能助你結丹,在擂台上手刃凌鳳卿……」

舒鳧︰「?????」

「不是,啊?什麼?師前輩,你先停一停。」

——停一下,這不是開往幼兒園的車!

舒鳧差點被滿頭問號淹沒,急忙抬手制止師小樓說下去,同時按住身後眼神驟然犀利的江雪聲。

「你說你懂得雙修,你……還有這功能?」

「那是自然。」

師小樓驕傲地一挺胸膛,「我此生別無所求,惟願縱情詩酒山水之間,享盡人間樂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雙修這樣的人間極樂,怎能不去嘗試?」

「小姑娘放心,我原為鳥身,人形雖是擬態,卻可自由掌握,有無皆在一念之間。若覺不妥,還能隨時調整,因地制宜,根據不同女子的需求……」

舒鳧︰「……」

同樣修合歡道,師小樓對于雙修的態度瀟灑恣意,與鄔堯大相徑庭。不如說,在舒鳧看來,這才是一名合歡道修士的正常形象。

……雖然有點,不對,是非常賤。

非常賤的師小樓一臉坦誠,眼神清明透亮︰「小姑娘,試試?」

「不要。」

舒鳧一口回絕,並且在一瞬間編好理由,「你長得沒我師父好看,我睡不下去。」

而且,你的身材也沒他好。

她回想了一下幻境中江雪聲的形象,默默將這句話咽了回去。

「……」

江雪聲原本已經擺好掏琴殺人的起手式,听見舒鳧這句話,也默默地將手放了下來。

「況且,我要結丹,也不止雙修一途。除此之外,我還有許多能向前輩請教的地方。」

師小樓態度坦然,完全將「雙修超棒的,又快樂又能進階」放在台面上講,舒鳧也不介意與他學術討論,「比如說,你精于煉器,若有適用的法寶,不知可否……」

「哦,那當然有啊!我帶你去挑!」

師小樓爽快地一拍大腿,剛要起身,又在江雪聲冷冰冰的凝視下坐了回去,「……你師父會給你,我就不摻和了。」

「不,這倒無妨。」

江雪聲收回死亡凝視,嘴角抿出一點促狹的笑容,「鳧兒,你且隨他去挑。你要他的人無用,至于他的東西,那倒是越多越好。」

師小樓︰「……」

——這,就是被當作工具鳥的感覺嗎?

……

師小樓言而有信,轉頭就帶著舒鳧去了存放法器的庫房。

說是庫房,其實就是個隨身攜帶的芥子空間,其中法寶不計其數,相當于兜里隨時揣著一個億,舒鳧只能感嘆一句「有錢真好」。

「我呢,和祖父一樣吃不了苦,從小就討厭修煉,也不愛打打殺殺。只有這些小玩意兒,做起來還算開心。」

師小樓將法寶一樣樣遞給她看,大方道︰「你若有喜歡的,大可隨意取用。反正我多的是。」

舒鳧掂量著一件「小玩意兒」,心道這起碼是九華宗普通弟子一年份的開銷,不禁暗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上帝……不,女媧給了師小樓一身不求上進、放浪形骸的壞毛病,也給了他一雙點石成金的手。

再想想其他神獸,鐘不愧行俠仗義,快意恩仇,卻沒能拯救花童的魂魄;柳如漪與江雪聲肩負著救世重任,日夜奔走,沒一天真正輕松;凌家更是烏煙瘴氣,一地雞毛,敗盡了祖宗顏面。蛟族之中,巫山雲蛟約不到妹子共赴巫山,東海月蛟既要苦尋淨化魔氣之法,又要建設玄玉宮婦聯……

——好像,還真是青鸞過得最開心。

沒心沒肺,所以也沒有煩惱。

人生苦短,難得自在。

舒鳧到底沒有江雪聲那麼狠,也沒往死里薅鳥毛,最後在師小樓的庫存中選定了幾樣佩飾,以及一支通體翠碧的玉簫,用來輔助這些年承受太多的魄月琴。

師小樓贊賞道︰「這玉簫名為‘自在’,是我近年來的得意之作,你很有眼光。對了,你為何會選它,莫非你精于此道?」

舒鳧︰「不是,因為我只會吹豎笛,我想簫應該差不多吧。而且簫只需要用嘴吹,手斷了也能使,很方便。」

師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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