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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的事情, 只能用一句「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來形容。

崆峒長老雖然是個不摻水的純種敗類,但一身修為也是如假包換,是個實打實的硬點子。他與江雪聲剛一動起手來,頃刻間滿堂氣流激蕩, 桌椅擺設四下亂飛, 各色光效煙花似的, 一簇接著一簇砰然炸開,直讓人眼花繚亂。

齊鋒有心出手,但到底顧忌著凌霄城勢大,只好暫退一步, 仗劍護住身後一干家主少爺。

那些小家主都有幾分實力,比齊三爺強上一些, 但在凌霄城和九華宗兩大宗門的長老面前, 充其量也就是螳螂和螞蟻的區別。

崆峒長老顯然早有準備,除了傳送陣之外,還暗中布置了不少小型法陣。落在舒鳧眼中, 就是各種給自己套buff,各種往對方身上丟debuff。

而江雪聲的琴音, 似乎可以驅散一切debuff。

這是什麼?這是屬性克制啊!

柳如漪護著舒鳧退向一邊, 感慨道︰「不愧是先生。難怪他這一趟非要跟來, 若是換了我,只怕也無法全身而退。」

舒鳧咋舌︰「這老鬼還挺厲害。」

柳如漪蹙眉,毫不掩飾眼底的厭惡之色︰「那是自然。被他禍害過的女子, 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悉數都成了他提升修為的養料。偏偏他背後站著凌霄城,旁人不僅不敢反抗,有些諂媚的,還要獻上自家女兒供他享用。」

說到此處,他瞥了披頭散發的齊新蕾一眼,忽而一哂︰「這齊家的小姑娘,還以為‘嫁入凌霄城’是什麼好事。凌家那三個,凌鳳卿陰險狠毒,凌奚月刻薄寡恩,凌鳳鳴腦子都沒長全,哪個像是會憐香惜玉的?將來有朝一日,凌霄城用不著齊家,多半就把她賞給崆峒做鼎爐了。」

「到那時候,她可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他說這話時並未放低音量,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落入齊新蕾耳中,猶如五雷轟頂,炸得她頭暈目眩,眼冒金星。

她顫聲叫道︰「什麼?不,我不信!你騙我!你這個怪物,你是嫉妒我嫁得好,才編出這些話來騙我!凌霄城、凌大公子那麼器重我爹爹,他們不會……」

柳如漪一撇唇角︰「什麼器重?無非是看齊家在青城一帶名氣大、聲望高,族長閉關不問世事,又有齊玉軒這麼個糊涂好拿捏的年輕天才,想借你父親的手吞下齊家,吞下青城一帶罷了。」

說著他又望向齊雨薇,冷笑道︰「枉你還是個機靈的。你听說今夜凌二公子到訪,只道他是來與你姐姐議親,所以狗急跳牆了吧?你嫉妒姐姐的好命,如今再想想,她當真值得你嫉妒麼?」

齊雨薇面孔煞白,最後一絲血色也消失殆盡︰「不,不可能……父親、父親是想將姐姐嫁入凌霄城,享受尊榮富貴……」

舒鳧忍不住插嘴道︰「那是他在想屁吃。」

齊雨薇︰「……」

舒鳧︰「恕我直言,我覺得你們全家,除了齊宗主之外,全都在想屁吃。」

也包括齊玉軒。

「說起來,我還欠齊小姐一聲‘多謝’。」

柳如漪不冷不熱地補刀,「要不是你狗急跳牆,我們這一路,也不會如此順利。」

至于話題的中心,也就是「凌霄城公子」凌奚月,更是毫不掩飾地微微一笑︰「說實話,若是齊小姐當真嫁入凌霄城,我只怕要先閉關個三年五載,等到用不著齊家,再找個理由將她打發了。唉,平白誤了齊小姐一生,這種事我也不想啊。」

他一邊嘆氣,一邊轉過風流多情的眼角,目光在舒鳧臉上輕輕一撩︰「不過,在下也未必不會憐香惜玉。譬如這位姜姑娘,正氣凜然,風姿秀逸,令在下一見心折……」

舒鳧︰「滾,莫挨老子。」

凌奚月︰「……」

他還是第一次被異性拒絕,這拒絕還帶著一股川味兒。

但他畢竟是擁有男配資質的男人,自認為和崆峒長老不是一路,面對女主的拒絕不會輕易狗帶︰「姜姑娘,我知曉你心中不忿,但童家一事,我確實從未插手。而且,我對大哥也……」

舒鳧眉頭一皺,覺得這人好像有點套近乎的意思,心中警鈴大作,反復默念兩遍「不能治愈他,不能讓他感受到陽光、溫柔與愛」,這才別著臉拋過一個陰陽怪氣的眼神︰「我知道,你好清純,好不做作,和你大哥那樣的妖艷賤貨好不一樣。」

凌奚月眼底一亮︰「不錯,我也不會替大哥求情,不如說我希望他……咳。所以姜姑娘,你大可厭惡凌霄城,但是沒必要對我——」

舒鳧︰「可你是個什麼人,你和你哥是不是一路,關我啥事兒啊?」

凌奚月︰「……什麼?」

這個展開,和他想象的不一樣啊!

舒鳧︰「不是我說,二公子,這一次童家的事你沒插手,怎麼你還真當自己是個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呢?趙錢孫李,周吳鄭王,你敢說自己一家都沒搞過,一件虧心事都沒做過?是,你可能身在泥潭,身不由己,那我還身在糞坑呢,我也沒為了報復姜家,就往無辜路人身上潑糞啊。」

「不,我只是……」

凌奚月的確一向自認為身不由己,懷揣著滿月復亟待傾訴的委屈,如今一腔月復稿硬是被她噎了回去,一口氣哽在喉頭,只好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姜姑娘,你真有趣。若是沒有這一樁恩仇,我倒真想帶你回凌霄城,也好沖淡其中的濁氣。」

就像所有他喜愛的東西一樣,帶回去,小心翼翼地封存在水晶櫃子里,掛上一把精致的鎖。

在凌霄城無人注意的角落里,只屬于他一個人。

但舒鳧不一樣,她雙手叉腰大聲回應︰「對,我特別有趣,我還會表演一個舍身炸糞坑。」

「帶我去凌霄城?中啊!你等著,這事兒沒完,有朝一日我必炸了你整個凌家,你大哥必死,你也別指望取而代之,繼承他的遺志搞什麼仙界大一統。這天下輪不到你哥,更輪不到你,它終究是人民群眾的天下。」

舒鳧︰我也不知道怎麼對付變態,要不就給他念個黨章吧。

他強任他強,他再怎麼病,在發病之前掐著脖子灌一壺辣椒水下去,她就不信這還能病得起來。

為了讓對方充分感受到社會主義春風一樣的關懷……哦不對,是砂鍋一樣的鐵拳,舒鳧最後補充了一句︰

「二公子,你要不想汲汲營營一場空,我建議你少搞事情少作孽,最好看破紅塵出個家,那我在炸你全家的時候,還能把你當個屁給放了。」

凌奚月︰「………………」

——不是,你一個正義的伙伴,怎麼看上去比我還像黑惡勢力???

柳如漪︰「………………」

——我本來想幫小師妹打發走這個挖牆腳的野男人,沒想到她才是最野的,我愣是一句話都沒能插上。

「……」

「……」

與此同時,被眾人晾在一邊的齊家姐妹面容扭曲,一會兒看看彼此,一會兒看看地上渾身鮮血、奄奄一息的父親,脊背終究是一點點坍塌下來,絕望地委頓在地,仿佛兩個剛從噩夢中驚醒的小孩。

不過一日光景,她們便從雲端跌落泥沼,再也沒有茶樓中指點江山的驕矜神態。比起她們譏諷鄙夷的姜若水,更要淒慘三分。

驕橫跋扈也好,費盡心機也好,終究是種瓜得瓜,自食其果。

對此,舒鳧表示並不同情,甚至還有一點想笑。

……

再說另一頭,崆峒長老與江雪聲打得火熱,眼看著久戰不下,自己還隱約有點受人壓制的兆頭,一抬頭看見袖手旁觀的舒鳧,當下便起了歹念。

只見他虛晃一招,身形倏地一轉,竟是越過江雪聲直奔舒鳧而來,口中高聲笑道︰「這一趟實在晦氣,不如老夫收了這個女女圭女圭回去,也算沒有白走一遭!童瑤的女兒、曇華的徒弟,又是花骨朵一樣水靈的年紀,想來應當別有一番滋味。」

「……」

舒鳧忽然明白,崆峒長老方才為什麼要將自己一起圈入傳送陣了。

敢情不是為了奪寶,而是為了劫色。

「抱歉,我方才說錯了。」

她不怒反笑,清凌凌的目光向上一掃,「不光是齊家那幾位,你這老鱉也在想屁吃。」

說著她也不躲閃,只是將方才從齊雨薇身上搜來的毒針取出,扣在手心,運足力氣向上一擲,正對著崆峒長老枯瘦的掌心。

崆峒長老一眼望見藍瑩瑩的針尖,大驚之下急忙撤掌,卻正好迎上身後的江雪聲,當場被一道氣勁擊中面門,「哇」地吐出一口老血。

而舒鳧也在同時出劍,心不慌、手不抖,孤光劍勢如破竹,劍鋒緊貼著崆峒長老肋骨刺入,好巧不巧在他腰子上穿了個孔。

江雪聲顯然對于「痛打落水狗」一道十分在行,眼見崆峒長老受創,手腕一翻,又是一道閃著寒光的琴弦從袖口飛出,然後——

從舒鳧的角度,恰好看見那琴弦穿透崆峒長老華麗的衣袍,從他某個不可描述的部位穿過,最終一直線釘入地面。

那一刻,在場所有男性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就連女性也感覺幻肢一緊。

「……」

大難臨頭之際,崆峒長老整個人有一瞬間的僵硬。

但是,他逃避現實還不到一秒鐘,來自不可描述部位的疼痛便傳達到脊髓,猛烈刺激他停滯的意識,將他從巨大的震驚和惶惑中喚醒。

「啊……啊……」

下一個瞬間,他滿臉的褶皺盡數扭曲、變形,眼珠像垂死的金魚一樣突出,喉嚨和面部肌肉拉伸到極致,從胸腔深處爆發出一聲淒厲的、不似人聲的慘叫。

「l?浽4be驧穩84v?8ap&21sp(l?k骫!!!!!」

因為太過淒厲,超越了人類所能理解的範疇,所以只能通過亂碼來表達。

……

「可惜,還是讓先生搶了風頭。」

柳如漪漫不經心地站在原地,指尖把玩著一縷烏發,對崆峒長老的慘狀視而不見,「好在那東西還在,三師弟照樣可以剁碎喂魚。」

舒鳧︰「……」

你們整個師門都是魔鬼嗎!!!

話說回來,魚又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喂它們吃這種髒東西?!!

「混賬……爾等鼠輩,竟敢如此猖狂……」

正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崆峒長老雖然失去了自己的命根子,卻沒有就此認命。只見他雙目血紅,一手胡亂抹去嘴角血跡,一邊翕動嘴唇念念有詞,一邊伸出一根沾血的食指,在地面上飛快地描畫起來。

舒鳧見狀,當即不自覺地繃緊神經,掌心按上劍柄,擺開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

一般來說,boss垂死之際都會釋放大招,要麼是同歸于盡,要麼就是壓箱底的看家本領,比如說「xx最終式」、「xx歸一」、「xx大挪移」什麼的。

最為激烈的生死決戰,往往就從這一刻開始。

崆峒長老滿口鮮血,一口黃牙被染得血紅,看上去像是玉米粒上澆了番茄醬,各種意義上都很人。

他咧開這張陰森森的血盆大口,獰笑道︰「老夫以自身精血為引,今日,你們一個都別想活著離開!」

「水火風雷,听吾號令!乾為天,坤為地,震為雷,巽為……」

嘩啦。

崆峒長老孤注一擲,剛把最關鍵的咒語念到一半,忽然只見一道蘊含靈力的水流從天而降,將他用鮮血繪就的陣法沖了個干淨。

「…………」

最後一絲翻盤的希望瞬間破滅,崆峒長老抖抖索索、不敢置信地抬頭望去,只見白恬站在他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托著個滴溜溜打轉的水球,冷哼道︰

「傻子才等你畫完呢!」

崆峒長老險些氣得斷氣︰「你……無禮小兒,你怎麼敢打斷……」

白恬理直氣壯地一挺胸︰「怎麼,難道還要等你使出厲害陣法,我們再逐一破陣麼?那多麻煩!這又不是公平比試,你又不是什麼好人,我們自然不用與你講道理。」

他轉頭向舒鳧一笑,亮出一口整齊的小白牙︰「道友,我能夠熟練使用水系術法了!果然歷練使人進步!」

舒鳧︰「…………………………」

對哦!

仔細一想,垂死大招好像是可以打斷的!

因為文學作品里主角日常等待boss讀條(有時候boss也等待主角讀條),她一時間差點忘了,在實戰中,打斷讀條才是正道啊!

于是她沖機智的白恬比了個大拇指,也亮出一口白牙︰「老弟,穩。」

……

與此同時,江雪聲卻是一臉遺憾︰「其實,我倒是希望崆峒使出他引以為傲的陣法,然後在他面前將之粉碎。這樣一來,他的表情想必會很好看。」

柳如漪笑道︰「無妨,現在不也挺好看的麼?」

「還湊合吧。」

江雪聲挑剔地一挑眉梢,「不過,方才我那一招已經擊穿了他罩門所在,很快他就會變成一個衰老、無力,而且不能人道的廢人。到那時,多半會有更精彩的景象可看。」

「是麼?那敢情好。」

柳如漪笑得更甜了,「等我們問清了凌霄城的底細,就把他丟到街頭,再告訴所有被他禍害過女兒的人家,且看他最後下場如何。」

舒鳧︰「……我常常因為不夠惡毒而感到與你們格格不入。」

——但是我感覺巨他媽爽,並且非常想要融入。

一想到未來的師門生活,心里還有點小期待呢!

作者有話要說︰  長老︰等我詠唱完,你們都得死

白甜︰你說的很對,可是為什麼要等你詠唱完

雪哥︰其實他詠唱完以後死的是他

凌二︰我發現在座諸位全都比我更變態,溜了溜了

失去作案工具的崆峒長老,以後可能要改名叫恐同長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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