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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天門所在地的山腳下。

這里原本是沒有什麼人煙的, 因為靈氣稀少且沒有什麼像樣的資源, 因此修士居住者甚少。然而在此處被選為這一次登天門的所在處之後, 便迅速集結了無數修士。

短短半年,這里便聚集了大批修士, 並且發展出了修士集市來。

登天門之時, 不少修士都會提前過來「踩點」, 這衣食住行樣樣都是商機,因此匯聚人氣也就格外的快。

不過一旦登天門結束, 這里的人氣又會消失無蹤, 重新變回之前荒涼的模樣。但這種聚散對于修士而言, 已經是家常便飯。客棧也好, 洞府也罷, 只要一枚須彌芥子便可挪走, 自然哪里都能去得。

「登天門前五十名修士的名字都出來了吧?」

「出來了出來了,如意宗和悲天宗居然是這一次的最大贏家?」

「什麼?居然是這兩個宗門?」

「是真的, 好像是因為考核方式改了, 這兩個門派的修士踩了狗屎運,一下子就升了。」

「豁——」

登天門結束之後,關于這一次考核的各種消息就傳的沸沸揚揚。其中大家對于如意宗和悲天宗的質疑是最多的。

在這麼一個考核里, 沒有直觀的戰斗,也沒有什麼畫面留存, 突然這兩個門派就踩著別的宗門上位,誰能接受得了?這就好比突然有人告訴你,你隔壁那個窮鄰居原來是個大富豪一樣, 任誰也會覺得好笑。

如果不是他們找不到仙門的長老們對峙的話,恐怕現在關于這兩個門派弟子的投訴都能將人給淹沒了。

大家都在爭前恐後的討論著這一次的登天門,都在思考接下來要如何面對如意宗和悲天宗?交好的自然會去準備一份大禮前去賀喜,以前交惡的也要上門送禮緩和關系。

一時之間,如意宗和悲天宗就成為了香餑餑。

然而在這樣的暗流之下,更多的門派,尤其是那些弟子排名在五十到七十名之間的門派,都收到了一個頗為詭異的消息。

「我們的弟子可以退出這一次的登天門考核,你們願意花什麼樣的價錢呢?」

一開始,宗門們很少有將這樣的話當真。

若是一兩個名額也就罷了,但如意宗和悲天宗居然要將他們的弟子名額全部都賣掉,而且同時還通知了府天中世界的好些個門派,這就不可能是假的了。

這要是假的,豈不是同時得罪了府天中世界的這麼多門派?

那麼,就是真的了?

「掌門,此事實在難以理解。」某個門派的長老們聚集在一起,听聞此事紛紛發出自己的見解。

他們恰好有三名弟子卡在五十名開外,若是努努力,未嘗不能拜入上界宗門?可問題就是,現在如意宗和悲天宗主動拋出了橄欖枝,他們是接還是不接?

「是啊,掌門,此事還需要好好思量。這如意宗哪怕是不願意放自己的弟子走,那些弟子怕是也不會願意錯過這麼一個好機會。那麼,他們是用的什麼方法勸說這些弟子放棄呢?」

「一次性能有這麼多的弟子入圍,他們完全可是憑借此事一飛沖天。可他們反而要將這大好的機會拱手讓人,實在叫人難以理解。」

對于中世界的宗門來說,他們好像從潛意識里就認為人才都是留不住的。那些優秀弟子就應該去大世界,而不是留在他們中世界里蹉跎。

在面對中世界和大世界之分的時候,他們直接將自己擺在了低端的位置,因此更加無法理解如意宗和悲天宗的做法。

「這兩個宗門的前身破道仙宗,有不少仇家還停留在大世界。」掌門想了想,給出了一個解釋,「因此他們不願意弟子前去大世界也是情有可原。」

這個解釋,也只能稱得上是勉強啊。

「可……」

「哎,師兄,你就是想的太多。」另一個長老忍不住說道,「現在不是我們去思考他們這樣做的原因的時候,而是我們自己要考慮,這三個名額,我們是買還是不買?」

買自然是要買的。

他們的宗門想要更進一步,就勢必要和更多的上界宗門取得聯系。若是弟子聚集的多,以後他們能夠從上界得到的饋贈也會越多。他們怎麼會放過這麼一個好機會?

再說,這一次他們只有一個弟子擠進前五十,說出來也未免太過丟臉。

現在有更好的機會讓他們彌補這個失誤,他們又怎麼會放棄?

「買自然是要買的……」

「那就對了。」這個長老翻了個白眼,「現在是人家說了算,他們也不止我們這麼一個客戶。雖然說這弟子名額是遞補式的,但也架不住有些後面的弟子願意多花錢上位。」

只是差個一兩名的話,遞補的修士是誰就顯得無關緊要了。

大世界的長老們哪里會在乎這麼一點差別?

因此,掌握著弟子名額的如意宗和悲天宗才是這一次的賣方市場,他們只能捧著靈石,等待著對方開價。

「掌門,您看……」

「掌門。」

「掌門!」

被長老們覬覦厚望的掌門想了又想,胡子都揪掉好幾根,最後還是拍板做了決定,「買,一定要買!我們這幾個弟子資質出眾,日後必定能夠成為人上人。這麼多年我們精心培養他們,為的就是讓他們出人頭地提攜宗門,若是他們以後知道我們有機會送他們上去而放棄,怕是也不能和我們一條心。」

「掌門英明。」

「師弟,你再去和如意宗的人接觸一點,看他們的要求到底如何?」

「是,掌門。」

類似的對話在好些個宗門里響起。

雖然他們想破了頭也想不出如意宗和悲天宗這麼做的原因,但有一點他們很清楚,那就是他們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悲天宗。

以往都是朗雲真人等著弟弟過去,如今這一次他倒是帶著弟子們過來了。

咳咳。

上一次害得弟弟修為直接掉了半級,他也是愧疚的。這不,特意就帶著弟子上門了。

和如意宗的自由氣氛不同,悲天宗的氣氛就要顯得莊重許多。

不過莊重的也有限。

沈夕漸原本還對悲天宗存了一點希望,但看見悲天宗的宗門內部環境之後,也默默的掐死了那點希望之火。

這悲天宗,就是一個翻版的如意宗,換湯不換藥而已。

「請坐。」雲海真人理都沒有理自己這個四頭身的孩童兄長,倒是對沈夕漸畢恭畢敬的。

沈夕漸看了阿蘿一眼,慢慢的坐在上方。

阿蘿在下面默默欣賞沈夕漸看似鎮定實際緊張的樣子。

啊,小夕漸沒事偷看她的樣子實在太可愛了。

大師兄真是會選徒弟。

不知道是不是沈夕漸最近身體慢慢健康了的緣故,他的眉眼像極了曾經的沈照。只是相比起沈照,沈夕漸的面容要顯得更加漂亮一些。

是的,漂亮。

等到沈夕漸不再是那種瘦骨嶙峋病懨懨的樣子之後,阿蘿才發現這個小屁孩居然是一個稱得上是驚天動地的美少年!

平時還沒有發現,等到阿蘿帶著沈夕漸出去修士集市里晃悠一圈,然後發現大家的眼神或多或少的都在沈夕漸身上停留的時候,才突然一直到這個小孩好像一下子就長得好看了。

修真界本來就是不缺美人的地方,而阿蘿因為自身經歷的緣故,見過的絕色美人又格外的多,加上天天看著,她也就沒有察覺到沈夕漸的不凡。而猛然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似乎錯過了什麼。

論相貌,沈夕漸的樣子在阿蘿見過的那些頂尖美人當中還排不上前三,但是論氣質,又別有一番不同,

或許是因為不能說話的緣故,沈夕漸充滿了一種溫和平靜的氣質。

就如同三月的春風,看著他就很容易讓人放下心防。

很多美麗的人因為過于美麗而和人產生隔閡,但沈夕漸的漂亮卻是叫人十分舒服的那種。

以前也沒有發現大師兄收徒弟還要看臉啊?

阿蘿如此想到。

不過又想起他們朝華仙宗是出名的美人多,大師兄耳濡目染之下對弟子的審美也會提高,阿蘿又覺得正常了。

如果她要收徒弟,肯定也要收一個天分好又乖巧長得還好看的。

「咳,弟弟,我們發出去的那些請帖都已經收到回音了。」朗雲真人笑眯眯的說道,「有趣的是,上界的這幾個宗門都沒有來接洽我們的弟子呢。」

——畢竟都被阿蘿這麼打臉了,上界的長老們又不是收不到徒弟,又怎麼會將心思放在二道販子身上?

「他們肯定願意買。」雲海真人對此接受良好,對兄長有意的討好視而不見,「只是他們話里話外都在試探我們販賣名額的原因罷了。阿蘿,子成,我問你們,你們真的確定上界會有動蕩麼?」

阿蘿的目光還在沈夕漸身上呢,一時沒有回答。

沈夕漸被阿蘿看的有些坐立不安。

阿蘿怎麼突然看他看的這麼認真?難道是她發現了什麼不對勁?

紀子成從善如流的回答道,「是,師父,我們判定上界宗門怕是和魔修宗門齟齬甚多。」

「哦?」

「這一次登天門,清風仙宗作為五星仙宗突然前來已經是意外,而他們又擅自更改了登天門的考核方式。那考核的芥子寶塔里更是關押著不少顯赫一時的魔修。他們抓到人了又不殺了他們,恐怕是暫時還不想與魔門開戰,只是拿來做威脅……」

紀子成一點點的將自己和阿蘿的懷疑說出,最後才將結論說了出來,「因此,我和阿蘿師妹都判定,上界仙門應該是想要在近年里和魔門開展,因此才會加大對下界宗門弟子的選拔力度。」

「你說的有理。」雲海真人听完也覺得紀子成說的不錯,「也好,我們宗門原本就不曾和外界多麼交好,事後被他們一同孤立,也有利于培養我們兩個宗門的默契。對了,兄長。」

「啊,什麼事?」朗雲真人眼巴巴的看著弟弟,「你說。」

「我們兩個宗門相互對抗已久,底下的弟子怕是還互相仇怨。以前是為了自保,我們不得不故意挑事,可現在我們已經找到了老祖,又恰逢修真界千年一遇的好時機,我想,我們是時候要增加兩個宗門的感情,為以後的融合做準備了。」雲海真人一本正經的建議道。

「這個不急,慢慢來。」朗雲真人倒是不怎麼著急,「我們兩個宗門恩怨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想要徹底融合,還得徐徐圖之。只要我們兩者有共同的敵人,那麼融合就會自然而然的出現。而且,我們老祖也還沒有回復記憶,我想,暫時可以不用那麼著急。」

原本雲海真人也就是隨口一問,他當然知道融合兩個門派沒有那麼快,「既然這樣,那前期的弟子招收工作,我們就各自憑自己的本事吧,比如那個尹路。」

得,原來在這里等著呢!

「這尹路的事情從頭到尾都是我的弟子在忙活,他自然應該入我如意宗。」朗雲真人在這個時候立刻就恢復了對弟弟的冷漠,半點不讓。

「若不是我弟子配合,怎麼會如此容易?」雲海真人也不甘示弱,「他如今只是凡人,我想,他要選擇入哪個宗門,還是看他自己選擇,如何?還是說兄長你怕了?」

「呵呵,我會怕?弟弟,你可別忘記了從小到大,但是拼運氣的時候你就沒有贏過我的時候。」朗雲真人毫不客氣,「到時候尹路進了我如意宗,你可別在嘰歪。」

「當然!」

又來了又來了!

師父您都是這麼大的人了,為什麼要和師伯如此斗氣?

紀子成覺得心累,忍不住將視線投向了阿蘿,企圖找到同盟,但發現阿蘿的目光還在沈夕漸臉上打量的時候,又只好將視線給收了回來。

看來師伯和他的弟子也一樣的不靠譜啊。

他們如意宗和悲天宗的未來,看來只能寄托在他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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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師姐已經被四方仙觀收入門中,你卻只是一個凡人,和她已經是雲泥之別。不過觀主說了,你可以在我們宗門養老,若是想要前去凡間,我們也可以為你置辦產業……」白月觀的幾個弟子帶著一大堆禮物來到尹路的面前,好言好語的勸說。

他們白月觀可是要臉的。

現在顏薇薇已經成功進入登天門的前五十行列,而尹路卻因此成為凡人。他為何會毀掉金丹成為凡人眾人並不清楚,只以為是在登天門的時候被人所傷,因此大家對他的觀感還是不錯的,只是覺得尹路倒霉而已。

但每一次的登天門里還有不少直接隕落的,這麼想想尹路能夠撿回一條命也很不容易了。

尹路看著這些弟子送來的各種金銀珠寶,苦笑了一聲,「薇薇呢?」

「顏師姐在準備進入上界仙宗的事宜呢,沒有空來見你。」

尹路當然知道。

只是他以為顏薇薇還會來見他而已。

「這些東西我不需要。」尹路緩緩搖頭,「放心,我會親自和觀主辭行的。」

「你可別犯傻,凡人不是這麼好當的。」尹路在白月觀的人緣還不錯,他以前也常常會為白月觀的人煉丹,因此還有不少人為他可惜,「以前顏師姐就不怎麼看得上你,你現在又只是凡人,她不可能和你成婚的。」

「我知道,你們放心吧,我不會做傻事的。」尹路還是堅定的拒絕了這些金銀財寶,「你們讓我靜靜吧。」

「哎,你自己好好想想。」幾個弟子見尹路還是不死心,只好離開。

尹路在眾人離開之後,又偷偷拿出一顆隱身丹來。

他的金丹雖然毀了,但筋脈里還有少許靈氣勉強可用。只是沒有了金丹的靈氣就如同無源之水,很快就會枯竭。

白月觀觀主讓他在這里呆著,也是希望可以借助門派里的靈氣延緩他身體里靈氣消散的速度而已。

若是離開白月觀,不出兩天他就會徹徹底底的成為一個凡人。

尹路將隱身丹服下,慢慢的離開了自己的房間。

他其實已經知道自己和顏薇薇不可能了,只是他還想要正式和顏薇薇告別,更想要知道顏薇薇有沒有為他的犧牲有那麼一點點的動容。

哪怕是一點點。

因為大家都已經知道尹路成為了凡人,因此也沒有人會注意到他。

他很順利的就來到了顏薇薇和她父親顏昂的洞府。

很快他就听見了顏薇薇的聲音,充滿了不甘。

「清風仙宗沒有選擇我,都怪那個尹路!」顏薇薇咬牙切齒道,「無極仙宗的那個長老直接指著我的鼻子罵我不識好歹,說尹路是什麼煉丹奇才,我這樣做直接毀掉了一個天才,他們絕對不會讓我拜入宗門!」

顏薇薇原本以為無極仙宗的長老是來邀請她加入宗門的,誰知道沒有等來邀請反而等到了一堆責罵?

原來在這些長老們眼中,尹路才是他們看好的對象,而自己反而是可有可無的那一個。

這讓顏薇薇如何甘心?

就算尹路煉丹有天分,現在他也不過是一個凡人而已。修士本來就是要斷情絕愛,她又哪里做錯了?再說,她又沒有對尹路下殺手,不是還留了他一條命麼?

不僅是無極仙宗,其他的仙門也是紛紛拒絕了顏薇薇。

最後,還是四方仙觀不得不捏著鼻子收下顏薇薇,這是早就確定好的。白月觀是四方仙觀的下屬宗門,顏薇薇雖然在尹路的事情上做的不夠好,但也不能說有大過錯,四方仙觀沒有道理不護持自己下屬宗門的弟子,這事關顏面不可小覷。

顏薇薇沒有想到自己賠上了一個尹路,最後兜兜轉轉還是只能去四方仙觀,甚至還可能對自己的名聲有損?顏薇薇哪里受得了?

如果說之前顏薇薇對尹路還有這麼一絲愧疚的話,經過這麼一連串的打擊,她對尹路就只剩下憤恨了!

憑什麼她要為了一個廢人搭上自己的前途啊?

又不是她逼得,是尹路自己願意的,難道也是她的錯了?

「夠了,還不是你任性?我早就和你說過,尹路在煉丹一道上必定能夠有所作為,是你不信。」顏昂訓斥道。

「煉丹師何其之多,和煉丹宗師寥寥無幾。他一個無名丹修,想要進入那些煉丹的仙宗只能娶那些仙宗的弟子,那我豈不是為他人做嫁衣?」顏薇薇有自己的理由,「難不成他還能依靠自己成為煉丹宗師不成?沒有那些頂級的丹方,他充其量也就是一個高級丹修。爹,那些高級丹修沒有個五六百年怎麼可能成得了?可你女兒我若是不能碎丹成嬰,根本活不了這麼久!」

顏薇薇的道心不佳,根骨也稱不上頂級,爐鼎體質的她想要進步就只能依靠大筆大筆的資源。而這些,根本不是一個尹路能夠提供得了。

「罷了,如今再說也沒有什麼意義,他已經是一個凡人了。」顏昂覺得頭疼,「如今,還是你的名聲更重要。現在尹路也就是一個凡人,我明天就放出風聲,他是為了助你登天門而毀去的金丹,然後我們好吃好喝的養著他就是了。」

「那我豈不是還要看見他?」

「你都要去四方仙觀了,哪里還需要看見他?不過是裝裝樣子。」比起一個成為凡人毫無利用價值的尹路來說,自然是成為仙門弟子的親生女兒更加重要,兩者壓根就沒有可比性。

「知道了,爹,你放心吧,我等會兒就去看他,說說好話,讓他幫我圓個謊就是了。」顏薇薇也知道爹是為了她好,現在也只能這麼做了。

尹路呆呆的坐在白月觀的山門前。

幾個弟子試著想要上去搭話,但尹路都沒有回應,漸漸地大家也就不再去打擾他了。

一個修士淪為一個凡人,這樣的打擊誰能受得了?

在尹路身體里的最後一絲靈氣消散的時候,他從白月觀里消失了。白月觀的人象征性的找了一下,對外說尹路去了凡間當富家翁,便就此揭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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