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科醫生的辦公室里, 在最後一個接受心理治療的囚犯離開之後, 斯特蘭奇將他們的檔案依次放進了背後淡綠色的檔案櫃。
門口傳來腳步聲。
他頓了頓, 但並沒有回頭,這一整天他差不多已經習慣了監獄里奇特的自由活動, 時不時就有囚犯溜達著進來隨處看看。
對于尚未了解的事情,他暫時不發表評論。
張典羽在門口駐足觀望。關于漢尼拔•萊克特, 他除了翻看到一長串的犯罪記錄以外, 並沒有什麼收獲。
然後他想起了一本正經地當起了精神科醫生的至尊法師——就順便在查看停尸房的時候來看了一眼。
斯特蘭奇轉過頭,發現門口的人竟然是典獄長先生。
他看了一眼手表︰「我下班了。」
張典羽︰「?」
說好的頂尖外科醫生沒有真正的休息日呢?
斯特蘭奇卻並沒有走,而是用他穿透人心的目光直視著張典羽︰「典獄長先生,有事嗎?」
張典羽︰「沒有。」
兩個人相顧無言地對視了幾秒鐘,斯特蘭奇換下醫生的白大褂,對張典羽說了聲告辭, 從他身側走出了辦公室。
張典羽看了看空蕩蕩的精神科醫生辦公室, 只好順手關上了綠色的員工門。
但他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對著這扇門打量了一會兒。
說實話,他發現所有的員工門都只需要同一把鑰匙就能夠打開。
這還能不容易越獄嗎?
這件事在一開始他就已經發現了。與牢門鑰匙不同, 員工門的鑰匙只有一把,任何員工都可以隨意出入監獄里這種綠色的門。
這原本是挺正常的一件事, 在游戲里, 這扇綠色的員工門意味著囚犯無法通過。
而現在事情有所不同,像喬伊斯那樣的員工總會越來越多,張典羽不想讓他們自由出入所有的房間。
第二天,當斯特蘭奇回來上班的時候, 他發現自己辦公室門口那扇鮮綠色的奇怪的門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威嚴肅穆的鐵門——跟囚犯牢房上裝的監獄門一模一樣。
斯特蘭奇︰「……」
雖然他對囚犯能夠自由出入他的辦公室略有微詞,但他還沒提出對這件事的意見來呢,典獄長怎麼會知道?
沒有牢門鑰匙的斯特蘭奇只能去隔壁的軟墊拘留牢房找來了一位護理人員。
護理人員來開門時的神情也很復雜︰「醫生,待會兒的心理指導需要我在旁邊嗎?」
這位醫生看上去頗為瘦削,鬢角處透著斑白,如果囚犯在精神科辦公室里突然發病,醫生甚至都不能夠奪門而逃了。
醫生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我治療患者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身邊。」
畢竟他認為這還不算治療,不能容許有人旁觀。
護理人員討了個沒趣,灰溜溜地打開門離開了。斯特蘭奇毫不在意地大踏步走進了辦公室,十分鐘以後,準時開始了當天對精神病囚犯的心理指導。
不僅僅是斯特蘭奇的門,此時的張典羽對著自己昨天突發奇想換上的監獄門也有點蛋疼。
他出不去辦公室了。
要知道典獄長的手中並沒有監獄門鑰匙,而他在幾天前剛把所有的員工都撤出了這棟樓。
鐵窗淚的張典羽站在門前沉思,直到隔壁的班納從餐廳回來,換了衣服來到助理間上班,才發現了站在鐵門後深思的張典羽。
張典羽︰「……」
班納吃了一驚︰「典獄長先生,需要我去叫人來開門嗎?」
其實張典羽並不是完全出不去,他可以打個電話讓安全主管找警衛過來,但他在思考是不是該拆掉這扇門。
他深沉地忘了班納一眼,搖頭拒絕︰「不必了。」
班納︰「……」
幾分鐘以後,穿著黃色外套的工人們又趕過來拆掉了監獄門。
但張典羽暫時沒有讓他們把員工門裝回去——監獄里的危險並不僅僅來自于囚犯,他需要思考一下怎麼把門的問題處理妥當。
班納不知道最近典獄長又有了什麼奇特的新思路,但他決定謹言慎行,不再過問。
要知道他一個小時以後還要去庭院里帶著一群大漢做瑜伽。在他成為了典獄長助理之後,他每天上午的瑜伽課被壓縮到了一個小時,在早餐到午餐之間。
早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他死活都不會接受代理精神科醫生這個職位的。
昨天典獄長在晚餐前出去了一趟,回來之後將整個監獄里的員工門都換成了牢門,以至于所有的警衛和護理都陷入了極為忙碌的狀態——因為只有他們的手中才有牢房門的鑰匙。
班納本以為這項新政策是針對昨天那個喬伊斯警衛的,畢竟那個人昨天在典獄長辦公室說了不少賽科斯通的壞話,典獄長似乎不太高興。
但今天他在食堂門口看到了喬伊斯警衛,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一瘸一拐地走著路,疲憊到快要失去意識。
班納︰「……」
他相信最近一段時間里喬伊斯警衛可能都沒有時間去針對賽科斯通了。
而此時的張典羽正坐在他的沙發椅上,單肘撐著扶手,打開小地圖查看漢尼拔•萊克特的狀態。
他的血條掉了一點,看來昨天的喬伊斯沒有敢繼續私下搞小動作。
當然,他沒有意識到喬伊斯警衛拖著一條傷腿,只睡了3個小時,剩下的時間都在輪班負責給人開門。
就算他知道這一點,也不會感到絲毫不妥——他提出過給喬伊斯休假,是他自己拒絕了的。
反正等到萊克特被轉移到停尸房的牢房里,就算沒有這個喬伊斯,他也能想出越獄的辦法——每天除了吃飯洗澡和放風,和固定8個小時不準走出牢房的睡眠之外,剩下的時間都是自由活動,還不夠他鑽進哪張停尸台偽裝成尸體越獄嗎?
停尸房地域廣闊,擺滿了停尸台,而且此時由于監獄的運營日漸走入正軌,已經開始有大量的停尸台空閑下來了。
張典羽不反對越獄,但他反對大費周章的暴動。
他本來還想過要縮小停尸房的規模,直到他通過這件事發現了新的越獄渠道。
安全無害,簡單快捷,而且針對性很強——只有被轉移到停尸房的囚犯,才有此殊榮。
由于跟斯塔克簽訂的合同,他不能夠讓囚犯們大規模地越獄。但有一些人,如果他們能夠安靜地滾蛋最好不過。
新的嘗試就從漢尼拔•萊克特開始。
張典羽的指尖落在扶手上,下定了決心。
漢尼拔•萊克特的禁閉室被打開了。這是良久以來第一次有人在他未曾陷入昏迷的時候走進牢房。
門口站了幾個持槍警衛,嚴防死守地從各個角度瞄準了他的要害。
他從最近那個喜歡找他來聊天的警衛那里听說了不少趣事,比之前在囚犯們中間打听到的更多——因為那些囚犯的反應不像是一個正常人。
在這所監獄里,只要他開始攻擊員工,那麼在旁邊有持槍警衛的情況下,他就會被瞬間擊斃。
幾乎視聯邦監獄管理局和司法部于無物。
萊克特慢慢地將雙手舉到了頭頂,但神色間並無異樣。
旁邊專門負責精神病囚犯的護理緊張兮兮地命令︰「轉過身去,將雙手背後,退到門口來。」
萊克特依言做了,一副手銬迅速地銬住了他,鎖鏈在他腰間纏繞後垂下,與腳上的鐐銬鎖在一起。
他微微歪了一下腦袋,這是上一次他被押進囚車時的裝束。
也許意味著他將會被轉移到其他監獄。
喬伊斯沒有露面的當晚,果然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但與前幾次押送的時候不同,這一次沒有人用頭套蓋住他的眼楮——雖然那並沒有什麼用處,他還是可以通過腳步和時間計算出大致的距離。
他在幾個持槍警衛和護理人員的押送下走出了禁閉室,陽光驀然照了過來,讓長久未見陽光的眼楮稍微眯了眯。
面前是一條鋪得平平整整的石子路,右拐就是監獄的大門,囚車會等在外面。
但出人意料的是,他被警衛押著拐向了左邊。
這個方向的最里面是新建的精神病區,小丑就被關押在那里。
萊克特當然知道在世俗的眼中他是一名精神病罪犯——雖然他認為事情並不能單純地一概而論。
但他不認為這位典獄長打算好心地「治療」他。
片刻之後,他發現自己的目的地並不是精神病區,而是就在禁閉區旁邊的典獄長辦公室。
這種情況並不少見。
即使是在精神病院對他全方位嚴防死守的情況下,也總有各方政府部門想要求助于他在犯罪心理學上豐富的知識。
——亦或是經驗呢?
萊克特被押進了典獄長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的門被拆除了,門框上還留著新鮮的踫撞痕跡,證明這件事發生得並不久遠。
但他不是警探,這件事與他無關,他只是個心理醫生。
什麼樣的人會拆掉自己辦公室的門?
他被護理牢牢地用鏈條鎖在了辦公桌前面的椅子上,持槍警衛仍然站在旁邊。典獄長先生就坐在對面的沙發椅上,漫不經心地叼著一根甘草糖,眼楮在他的身上來回打量。對上了他的目光之後粲然一笑,不慌不忙地拿下了那條詭異的東西。
「萊克特醫生,這段時間過得好嗎?」張典羽頓了頓,「不用回答我,這只是一句客套——我準備給你提供一個新的牢房,你會非常喜歡它的。」
萊克特望著典獄長先生的眼楮,慢慢地回答︰「但您並不知道我喜歡什麼。對嗎,典獄長先生?」
張典羽微笑了一下︰「哦,我知道,醫生。」
廢話少說,趕緊越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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