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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梁他們來深山農場的時間不長, 和村里人又幾乎沒有交集,顏晉耘也不是那種剛和別人認識就把祖宗十八代都倒干淨的性子,因此老梁他們一直以為顏晉耘那四個兒子都是親生的。這會兒由著洪老頭和俞衛紅仔細解釋了一番,他們才知道真相。

洪老頭催著俞衛紅去給顏晉耘報信。老梁攔住他們說︰「外頭那兩個人, 不能叫文勝老弟沾手。這事要是鬧大了, 固然是那兩個人沒理, 但到時候肯定也會有人站著說話不腰疼,說什麼他們總歸給了你一條命,是你的親生父母……總之惡心得很!」

俞老二問︰「那怎麼辦?」

老梁就說︰「你們當事人不好出手,那就由我們外人來幫你們出手。放心吧,這事我們幫你搞定。他們知道來農場找你, 而不是去村里找你, 說明他們心里也沒有底氣!我估模著, 他們是想私底下先和你接觸了, 哄得你先把他們認下來, 之後再把事情鬧到你爹面前去。這麼一來, 就算你爹要趕他們,他們只要說,孩子自己都認了,那你爹有理都變成沒理了。他們還能倒打一耙說你爹自私, 攔著你不讓骨肉相認。」

「我又不是傻的?我能被他們哄去?」老二覺得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

老梁笑眯眯地朝夏爺爺看去。目光在空中一撞,兩只老狐狸達成了共識。老梁說︰「我是極佩服文勝老弟的,把四個不是自己的孩子全都養大了,真是太感人了。」

夏爺爺點點頭說︰「這種無私的精神值得所有人學習。」

老梁又說︰「我依稀听老李說過, 老呂雖然是搞化工的,但寫得一手好文章。現在老李忙著給村里的孩子上課,咱也該給老呂找點事做了。手里有事啊,她才能慢慢走出傷痛。」李教授和呂教授是一對夫妻,他們分別是物理專業和化工專業的教授。

夏爺爺又點點頭︰「我看可以!」

俞衛紅在一旁听得雲里霧里的,問︰「呂教授能幫我?」

老梁轉頭對洪老頭說︰「老洪啊,你去門口對那兩個人說一聲。就說深山農場是戒嚴的,外人進不來。他們要真是俞衛紅的父母,那等俞衛紅離開農場的時候,讓他們自己找俞衛紅說話。然後,俞衛紅這幾天就住在農場里吧,先別回村子里去了。」

洪老頭說︰「這只能拖延幾天,沒法把他們徹底解決掉啊。」

「拖延個幾天就夠用了。」老梁又把俞衛紅往屋子里帶,「走,咱們找呂教授去。」

呂教授依然是虛弱的。有時候她心里想著兒子,她就覺得自己死了挺好。但有時候她心里又想著丈夫,丈夫每晚都在她跟前哭訴,如果她跟著兒子去了,那丈夫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只怕也是活不成的。為了丈夫,她必須要努力地活下來才好啊。

老梁來敲門時,呂教授正盯著一捧插在碗里的野草發呆。那是李教授去村里給孩子上課的路上摘回來的,也不知是什麼草,都已經是冬天了,還綠油油的很好看。

老梁喜歡開門見山,進門就說︰「老呂啊,這兒有個事要麻煩你。你也知道,咱幾個老家伙能在深山農場里過安穩日子,那都是因為鄉親們的照顧。外頭那鬧哄哄的一場運動,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鄉親們這麼照顧我們,他們是擔了風險的。」

呂教授把這話听了進去,一張臉轉了過來,眼中多了些許光彩。

老梁繼續說︰「我們不能把鄉親們賠進去,所以一定要把風險降到最低。那怎麼才能降低風險呢?有兩個法子。一個是藏,就是把所有和深山農場有關的事情都藏起來,不對外人露出分毫。但藏不藏的,我們都已經在這里了,萬一哪天有個人非要跑到這里來檢查,別的都不說,只看咱們的精神狀態,就知道咱們都沒怎麼吃苦,這哪里藏得住呢?所以我又想了一個法子,就是替文勝老弟揚名,揚大名,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個正直的人,是一個優秀的人,讓他的名聲好到別人不敢輕易地質疑他。」

如果顏晉耘成了一個得到過政府表彰的有覺悟有思想的正直的人,那麼至少在這片地方,附近的十里八村肯定沒有人敢質疑他的品性,認為他與「壞分子」為伍了。

至于外面的那些人,他們是不會關注俞家村和深山農場這種小地方的。

老梁又壓低聲音說︰「老呂啊,我也不瞞你。我剛知道一件事,那天給你看病的白醫生,你還有印象的吧?她的姐夫在縣里的革-委會工作。她姐夫佔著這麼一個重要的位置,以後肯定還會撈出更多的像咱們一樣的人,把他們都送到深山農場來。」

顏晉耘保護了他們,他們便也想保護顏晉耘。哪怕老梁他們是折了翼的鳥,只能蜷縮在這一小片天地里,但幫顏晉耘把十里八村的場面控制住,他們是能做到的。

那麼,要怎麼幫顏晉耘揚名呢?

當然是把顏晉耘做好的好事都記錄下來,然後再傳揚出去。

俞衛紅被按在了凳子上,就坐在呂教授的對面。呂教授手里拿著紙筆。老梁和夏爺爺幾個人則負責提問。俞衛紅說︰「听村里的人說,我出生還沒兩天就被丟啦。」

老梁對呂教授說︰「記上記上,在一個乍暖還寒的日子里,我文勝老弟在野外撿到了一個赤-身-luo-體的嬰兒,嬰兒的臍帶都沒處理干淨,身上帶著濃濃的血腥味。這血腥味把一只老狼吸引了過來。幸好文勝老弟機智,舉起了火把趕走了老狼……」

俞衛紅連忙說︰「沒听說有狼啊!」

「你又沒有小時候的記憶?你怎麼知道沒有狼?」老梁反問道。

俞衛紅︰「……」

說得也是哦,難不成我真的差一點就被狼叼走了?

夏爺爺在一旁說︰「老梁,你這也編得太夸張了!」

呂教授想了想說︰「那就藝術加工一下吧,我這麼寫……當文勝老弟看到嬰兒的時候,他有一番心理活動,他們這兒晚上是能听到狼嚎聲的,把一個孩子丟在這里,萬一被狼叼走了怎麼辦?這麼一想,文勝老弟就把這個可憐的孩子抱回了自己家。」

大家催促著俞衛紅繼續往下說。

俞衛紅就說,他一開始是記在俞文定名下的,但是俞文定給軍人們帶路一去不復返了,後來他們就都被改記在了顏晉耘的名下,當時他們四兄弟的年齡都非常小。

當時過繼是為了在劃分成分時讓孩子們有個干淨的出身,因為當時沒人知道俞文定不僅加入了共軍還犧牲在了戰場上。但這會兒肯定不能這麼寫,老梁就故意調換了一下先後順序︰「得知兄弟犧牲在戰場上以後,我文勝老弟失聲痛哭,擦干眼淚擲地有聲地說,拼著我這輩子不娶親、不生子,我也要把四個孩子全部養大。他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

俞衛紅又說,有一年爹爹病重,他們家沒有糧食了,還是老四機靈,今天去小姑娘那里騙半個饅頭,明天去小姑娘那里要半碗稀粥,好歹是把最難的日子度過去了。

老梁發出一陣驚天劈地的咳嗽,說︰「都說半大的小子吃垮老子,四個孩子就是四份負擔,差點壓彎了我文勝老弟的脊梁。他因為過度操勞生病了!幸好俞家村是一個非常有人情味的村子,在這個家庭最艱難的時候,他們讓自家孩子送來了吃的。」

俞衛紅說到了田甜嫁到這個家里來的經過。

身為女性,呂教授在這種事情上更為敏感,這回都不用老梁幫忙運用話術了,她在紙上飛快地羅列關鍵詞︰「在災年,家里只剩下最後的這點糧食。但是,當看到一位年輕的女孩成為了包辦婚姻的受害者,他于心不忍,最終還是下了決心,要用這些糧食救下這個女孩子的命。」多麼無私啊!多麼高尚啊!呂教授是真的被感動了。

俞衛紅又說到了劉花花。

呂教授越來越佩服顏晉耘了︰「這就是知識改變命運的典型案例啊。沒想到文勝兄弟這麼有遠見,不僅自己跟著兒子認了字,在兒媳婦嫁進來以後,還願意教導兒媳婦認字。在這麼艱難的境遇下,他都沒有放棄進取,這才是真正的思想進步!最叫人感動的是,他把劉主任培養出來以後,這不僅改變了劉主任一個人的命運,還造福了十里八村很多的人。自從劉主任走馬上任以後,她幫助了多少農村婦女、兒童啊!」

俞衛紅說到四虎子畢業後的就業選擇,夏爺爺不斷地點頭︰「一個無私的父親能通過自己的言行去影響孩子,使得孩子也成為無私的人。從鄉鎮里走出去,學成之後又回到鄉鎮,用自己學到的知識建設鄉鎮,這就是不忘本!就是一種奉獻精神啊!」

俞衛紅說得嘴巴都要干了,大家卻還要他繼續說。

「你就隨便說點什麼唄,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老梁說。

好嘛,俞衛紅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那就隨便說說唄。他說顏晉耘有一手好廚藝,呂教授立馬給記上,為了讓四個孩子健康成長,顏晉耘只能又當爹又當媽,每天都十分辛苦,然而他從來沒有後悔過,只要看到孩子們的笑臉,就覺得吃過的所有的苦都是值得的……俞衛紅說顏晉耘有時會揍大哥,因為大哥不听話,呂教授立馬給記上,除了關心孩子的吃穿,他更關心孩子的成長,想要把孩子培養成對社會有益的人……

呂教授閉關兩天,終于把人物傳記寫好了。

老梁把傳記讀給大家听,想讓大家一起看看有沒有哪里需要補充的。

讀著讀著,俞衛紅的眼眶就紅了。嗚嗚嗚,太感人了,真是太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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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梁︰如果有哪里藝術加工太過了,你提出來,我們改。

老二︰嗚嗚嗚,太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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