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姜導演一直主張實景拍攝, 為了拍出那種超越時代的科技感,他也是費盡心思了,想出了很多富有創意的視覺誤差拍攝手法。因為技術有限,有時為了實現某種拍攝效果, 他還不得不和攝像機一起被吊起來, 甚至還要帶著攝像機在半空中翻轉。
考慮到神州小隊經常去天南地北執行任務, 因此劇組總在各個城市里輾轉。
顏晉耘忽然心生一計,在電話里和巫慎商量︰「……我以前好像在網上看到過一個案例。國外有個影視公司推出一部真人恐龍電影時,因為當時的資訊還不發達,那部電影又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部恐龍電影,恐龍道具做得非常逼真, 他們在宣傳時就故意用上了恐龍來了的字眼, 叫不少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真以為現代人通過某種技術復活了恐龍。你有印象沒?那片子因此未映先火。我覺得這個宣傳手法值得借鑒。」
巫慎就問︰「你打算怎麼借鑒?」
他們倆雖然在絕大多數事情上都有商有量, 但還是有一些明確分工的。在列計劃的時候, 一般都是顏晉耘說, 巫慎听。如果有外人知道了他們的相處模式, 他們可能會覺得奇怪,既然巫慎不會對此發表什麼看法,那他們完全沒有必要商量啊,顏晉耘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其實不是這樣的, 對于顏晉耘來說,和巫慎商量會讓他更有安全感。而對于巫慎來說,顏晉耘什麼事都想著他,會讓他更為清楚二人之間的羈絆。
顏晉耘說︰「每個國家的國情不一樣, 咱們在華國弄一場恐龍來了的鬧劇,要是引起民眾恐慌就不好了。我可不想被以擾亂治安的罪名抓起來。咱們得收著點來。」
「這方面你有分寸。你最擅長控制輿論了。」巫慎說。
「也是有你幫我。」顏晉耘忙說,「有你做後盾,我才能敢想敢做啊。」
之後,顏晉耘又去找大姜導演商量了一下,劇組里的主要成員湊在一起開了個會。他當然也沒忘了告訴宋博延一聲。如今花的都是表哥的錢,得叫表哥心里有數。
大姜導演把顏晉耘的戲份挪了挪,給他挪了一個十來天的假期出來,顏晉耘就回家找仇先生去了。他們雖沒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如今眼看著政策是一點一點好了,連國家領導人進行外交活動的時候,或是身上穿戴的服飾,或是華國方面送給外國的小禮物,上頭多少都帶了些傳統文化的元素,仇先生的心境是越來越開闊了。
得知顏晉耘的想法,仇先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指著屋子中間叫顏晉耘往那里一站,說︰「你這些日子忙得很,我都好久沒見著你了。叫我看看,基本功落下沒。」
基本功自然是不會落下的。
顏晉耘在每個任務世界中都會給自己培養一個愛好。甭管什麼愛好,只要能堅持一輩子,自然就能成為那方面的專家了。這一世,顏晉耘打算把京劇當作是自己的愛好。哪怕他今後不一定會成為一個專業的京劇演員,但這個戲是要唱上一輩子的。
所以,劇組里的生活雖然緊湊,顏晉耘依然想辦法給自己挪出了練戲的時間。
顏晉耘對著仇先生認認真真地唱了兩出,仇先生滿意地點點頭,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他道︰「前兩天,京劇團的人來找過我,原是要叫我出山。我給拒了。我現在不愛趟這些事兒。不過,我有個小師佷,姓柳,在京劇團里混得挺好。當年剛平反的時候,多虧了柳師佷照顧,把我接回來,還留了個聯系方式。你有事可以找她。」
仇先生的師佷,顏晉耘該叫一聲師姐。雖然沒正兒八經行過拜師禮,但大家都知道仇先生就是把顏晉耘當關門弟子教的,教了十幾年,壓箱底的本事都拿出來了。那位柳師佷確實是個厚道人,得知顏晉耘這邊有些計劃,里里外外都給安排妥當了。
有這麼一天,肉聯廠的退休職工老江準時打開了電視機,調到了曲藝頻道。這個頻道每周五晚準時播放京劇,會演全場。不過不是現場直播,如今都是錄播的了。
老江戴上老花鏡,看著電視機下方的那一行小字,這是節目預告。
哦,今年演的是《紅娘》,荀派的戲,由今禾領餃主演。咦,唱-紅娘的竟然是個新人,叫今禾。這今禾是誰啊,怎麼以前從來沒听說過啊!不是老江自己瞎吹,他可是個老京劇迷了,每派有哪些傳人,他們分別有什麼特色,老江知道得一清二楚!
莫非這今禾是個野路子?
「哎,既然能上電視了,想來該是唱得很棒的!」老江這麼想著,對接下來的節目還是充滿了期待。沒過多久,戲就正式開演了。小紅娘剛出場,帶著小姐賞花園,為了哄小姐開心,她又是摘花又是撲蝶,滿院子地亂飛。哎呀,瞧著別提有多活潑了!
正巧老江的孫女從外頭回來,走到門邊直接踢掉了腳上的鞋,然後換上拖鞋滿屋子噠吧噠吧地亂跑。老江看一眼電視里活潑漂亮的嬌俏女孩兒,再看一眼孫女,臉上立刻露出了嫌棄的表情。哎,自家孫女怎麼就不能像電視里那樣有點女孩子樣呢!
孫女端著水杯瞥了眼電視,吹了個口哨問︰「這演得西廂記?」她平時不愛听戲,只隱隱知道一些西廂記的劇情,總覺得張生是個大渣男。因此語氣里帶著些許不屑。
老江搖搖頭︰「這出戲叫紅娘。」
《紅娘》雖然改自《西廂記》,但主角並不是張生和崔鶯鶯,主角就是紅娘。劇情非常輕松熱鬧。老江就給孫女講啊,在《紅娘》里面,雖然張生確實對著小姐一見鐘情了,但兩人一開始是沒有私情的。後來小姐遭難,老夫人親口說,誰能救下她女兒,她就把女兒嫁給誰。張生得了這話,簡直喜出望外,立馬叫了岳母,然後使計救了小姐。卻不想,小姐獲救後老夫人竟然悔婚,這才有了紅娘為他們牽紅線的事。
正說著話呢,已經演到張生找紅娘搭訕了,一上來就對著紅娘做自我介紹,還借機打探小姐情況。紅娘直接唾了張生,說他枉讀詩書習經典,豈不知非禮無能言。
孫女哈哈一笑說︰「就該這樣嘛!」她難得對這出戲生了興趣,連忙坐在爺爺身邊看了起來。她听得半懂不懂的,卻還要點評,說︰「這個紅娘,她真的好有個性哦!」
接下來的劇情是,小姐住廟里是為了給父親辦法事。想到去世的父親,小姐很傷心,紅娘想逗她開心就學張生說話。小姐說,哪個叫你去問她。紅娘搖搖頭,嗯,我也沒有去問他。這個嗯拖了長音,哎呀,真是把小女生那種勁兒表現得淋灕盡致。
孫女想到自己平時那大大咧咧的說話方式,忽然就羞愧了。
「這個演員叫什麼?」孫女問。
「叫今禾。」老江搖頭晃腦地說,「以前從沒有听說過這個名字,估計是個新人。」
「今禾?」
「對,今天的今,禾苗的禾。」
「今禾……」孫女莫名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她想啊想啊,忽然腦子里炸開了一道巨雷。今禾?神州小隊中的小仙女,他有個京劇演員的假身份,不就化名今禾嗎?
天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孫女從沙發里跳了起來,拔腿沖出了屋子。
他們住在家屬院,站院子里一喊,立刻能喊來一幫小伙伴。孫女把手搭在嘴巴上,像大喇叭一樣地叫︰「大肘、孫跳跳、賴皮侯、張大牙,你們快去看戲曲頻道!」
孫跳跳從窗戶里探出一個腦袋︰「看什麼戲曲頻道呀?」
「正在唱戲的那個人叫今禾!叫今禾啊!」
「什麼今禾?」
「哎呀!你要急死我啊!就是小仙女那個今禾啊!」孫女跳著腳說。
小朋友們瞬間都炸了。現實生活里,真的有一個叫今禾的京劇演員?這只是湊巧了?還是說,這背後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他們現在是不是在接近這個秘密了?
因為電視里是錄播的,當顏晉耘版的紅娘在戲曲頻道播出時,顏晉耘本人就坐在仇先生家里的沙發上,陪著仇先生一起看戲。仇先生一邊看,一邊還給他指點,這里的表情處理得很好啊,這里的手應該再往下偏一點點……除了他們之外,仇先生的那位柳師佷帶著她的一個小徒弟,師徒倆也在。柳師佷的徒弟得管顏晉耘叫師叔了。
仇先生有這樣一個好徒弟,把柳師佷羨慕得呀!柳師佷恭恭敬敬地給仇先生遞了一杯水,問︰「師叔,您平時都是怎麼調-教小秋師弟的?傳授一點經驗給我吧!」
仇先生憋了十好幾年,這回終于可以在專業人士面前炫耀寶貝徒弟了,真恨不得一口氣說上個三五千字。當然,甭管心里有多得意,仇先生面上還是不急不緩的,先喝了一口溫開水,才細細地講了起來。柳師佷帶著她的小徒弟都認認真真地听著。
每當仇先生說到顏晉耘是如何如何練習基本功的時候,柳師佷就朝她的小徒弟看去︰「听見沒有?以後向你師叔學著點,也這麼練起來。」小徒弟每回都認真點頭。
「小秋,平時不練功的時候都喜歡干些什麼啊?」柳師佷親切地問。
顏晉耘謙虛地說︰「閑暇時就看看書而已。」
仇先生不允許他謙虛,笑著對大家說︰「他啊,就靠著閑暇時看看書,都拿到物理方面的博士學位啦!他手里還有好幾個發明專利。」說著,他又一臉親切地看向柳師佷的徒弟︰「看書是個好習慣,看書能叫人靜心明理。小張平時也要多看點書啊!」
許是仇先生的表情太過認真,小張的臉上終于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沒听說學唱戲還要拿物理方面的博士學位的啊!哪有門檻這麼高的!
師父,這個真的學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