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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愚人不悟, 一點照迷津

裴年鈺那句話一問出來,在場的三人便如何不知他們主人這是要決心取自己的血了,臉色都浮現出來一抹愧疚之色。

裴年鈺見他們不答, 干脆打開了自己那柄隨身扇子的機關,從柄中夾層取出一把窄而短的、細如柳葉的短匕。

一旁斜倚——的連霄見——已定局, 忍不住長嘆一聲, 神情黯淡下來。

他本就是先做錯了——,即便何岐和樓夜鋒有意無意地瞞住主人讓他多受了些苦頭, 可這三日之期是他自己選的,當然不會有什麼怨言。且他平日里並不算主人最親信的影衛……

「主人, 連霄行——放誕任性,冒犯主人本就該罰,如何當的起您這般對待屬下……」

裴年鈺搖搖頭︰「我是有些生氣,可不該是這樣罰你。好了,此事不必多言了。」

他轉頭看——何岐︰「我這血是用來……?」

何岐連忙去屋中的櫃子里取出來一個巴掌大的玉瓶, 一邊道︰

「當初為了方便掌控用途, 這融血丸是以您的血做引信的。如今只需以融血丸混以用您的血淬煉過的萬用解毒丹,便可以將他體內原有的融血丸毒性強行中止。」

「那中止之後呢?」

何岐接著道︰

「融血丸中止之後, ——同于將毒性生生封存于經脈之中,主人您可以理解為……經脈受了內傷吧。需靜養一月, 待毒性慢慢排解。」

「只不過這一個月之內,內力武功分毫不能使動, 否則氣血逆行, 只怕是立時便有性命之憂。」

一旁的連霄听得「不能動武」那幾個字,幾乎就要掉下淚來,只好頭垂得更深了,將面容藏在陰影中——他這般在屋中靜養一月, 什麼都做不了,實在不是個稱職的影衛。

裴年鈺卻想的不是這個,只不過他想吩咐一句的時候,轉頭看見連霄的樣子,又把話吞進了肚子里。

他怕連霄想得更多,干脆直接握住柳葉薄刃,咬咬牙,對著自己潔白干淨的指尖刺了下去。

何岐連忙拿瓶子來接,只不過許是裴年鈺內力深厚澎湃,只擠出來幾滴鮮血,那小小的傷口便自行愈合了。

何岐嘆氣︰

「主人,屬下冒犯,只怕……需要您從手臂上劃開取血。」

裴年鈺輕嘶了一聲,他這幾年甚少受傷,當然是怕疼的,若僅僅是刺破手指還能當作去醫院抽了個血,——劃一道長口子就純屬自殘行為了。

他拿著薄刃的手怎麼也劃下不去,對著自己光潔的小臂比劃了幾下,終于放棄了,將柳葉刃遞給何岐︰

「老何,你來。」

何岐的臉迅速白了下去︰

「主人,屬下怎麼敢!」

裴年鈺一轉念間也明白是怎麼回——了,老何作為影衛,當然不敢做這種親自傷害主人的。他只好又遞給一旁的樓夜鋒︰

「那夜鋒你來吧,你總是敢的罷?」

樓夜鋒沒說話,默默接過來那薄刃。只不過還沒等他動作,兩人都已經敏銳地發覺了他微蹙的眉頭和難以掩飾輕輕顫抖的手指。

他身為頂尖影衛,手的穩定那是練了多少年的基本功,裴年鈺稀奇道︰

「老樓你怎麼還怕呢?

何岐忍不住道︰「屬下確實沒這個勇氣,——主人難道以為老樓他就舍得麼……」

裴年鈺忽然笑道︰

「老樓他都敢當眾拿荊杖把我的手打成那樣,如何還不敢給我劃一刀?」

——這次輪到樓夜鋒的臉色白了下去。

主人這話比他手中的刀刃還要鋒利,猝不及防地便在他的心上扎出了一絲疼痛之感。

難道他樓夜鋒在主人的心里,已經是這般不敬主人、以下犯上的不堪之人了?

他緊緊地抿著雙唇,卻在主人雲淡風輕的面容中看不出什麼諷刺之意,想來這便是主人隨口而出的真實想法了。

樓夜鋒幾不可察地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平復下胸口一揪一揪的隱約痛楚。

須臾後,他的眼中眸光冷凝,指尖已經恢復了如往常般的穩如磐石。白光閃過,樓夜鋒干脆利落地下刀。

裴年鈺一下沒注意,便忽見手臂上血如泉涌,忍不住喊了一句︰「疼疼疼疼……」

他下意識地想把手臂往回收,卻被樓夜鋒的手掌無情錮住,動彈不得。

「主人稍忍一忍,馬上便可以了。」

雖然這——是他提的,可裴年鈺的嘴角委還是有些屈地耷拉下來。

………………

何岐火速將鮮血接滿了玉瓶後,樓夜鋒利落地給主人清創、上藥,包扎,包得嚴嚴實實。

裴年鈺見坐在榻上的連霄死死盯著他胳膊上的繃帶,眼中愧疚之色愈濃。他便想趕緊溜號了,誰知樓夜鋒將繃帶系完最後一個結,忽然後退一步,跪地垂首道︰

「……屬下先前對同僚心存芥蒂,亦有欺上瞞下之舉,致使主人不得不損傷自身。請主人降責,以平同僚之怨。」

連霄與何岐——人同時微微變了臉色︰「老樓!」

隨後屋中沉默了下來。

這不是對——主人私下請罪,這是當——統領和副統領的面,自承他故意「欺上瞞下」。圍觀的兩人和跪在地上的那人都心知肚明,主人若如往常般輕輕揭過,豈不是坐實了他對樓夜鋒因為身份之故而多加偏袒?

連霄急忙打圓場︰

「這說的是哪里話,這是我自請罰,橫豎與樓教習無關,如何會對你有意見……」

裴年鈺伸手扶起樓夜鋒,輕笑一聲︰

「你倒也不必使這手段,故意在他——人面前激我。」

樓夜鋒見——主人袖口露出來的半截白色繃帶,生怕主人手臂一使力再崩了傷口,便不敢和主人力氣相抗,只得隨勢起身。

「我舍不得當真罰你,他們豈會不知?此事既已解決,便如此算了。只不過……夜鋒以後莫再這般瞞我。我知你先前對他有氣,你和我說,我自然會幫你出氣。」

一旁的連霄苦笑了一下。主人這還真是……直言坦誠啊,明明白白說給他听——主人就是要偏心樓夜鋒,以後不要再這般去惹他。

「至于老何你……融血丸這——對付敵人的手段,豈能用來懲誡自家人?」

何岐連忙恭敬道︰

「是,屬下謹遵主人教誨。」

听得「自家人」三個字,連霄忽然又是心中一暖。

「行了老何,你快去煉那解毒丹吧。」

「是。」

三只影衛听得主人這番話,心中皆轉過了同樣的念頭——主人此舉分明不是合適恰當的御下手段,——能得主人這般據誠以告,倒也不枉自己這當屬下的了,如何還能再多加思慮。

………………

他讓樓夜鋒在內看顧連霄的傷勢,也是為了給他們留下說話解釋的空間,裴年鈺便與何岐一同出了屋。

何岐轉身來到後院的熬藥鍋爐處,開始淬煉解毒丹,而裴年鈺則是在他身邊打了個手勢,將附近暗處的影衛喚了出來。

「屬下參見主人。」

「你們連副統領受了傷,一個月內都動不得內力,你們附近的幾個最近警醒——些,萬一真有宵小查探,不要出什麼問題。」

「是,屬下明白。」

隨後他轉身對何岐道︰

「老何,回頭你把平時跟——我的影衛撥幾個過來守——他吧。」

何岐面色微變︰

「主人,這如何使得!」

他知道通常影衛不光是保護主人自己的,若是被王爺指派去保護王妃、世子——情況在其他府上也頗為常見,好歹他們也算半個主子。

可保護影衛算什麼,他們都是主人的下屬。

裴年鈺搖搖頭︰「照顧好你們自己的兄弟又有什麼使不得的?橫豎我隨身的影衛那麼多,調過來三五個又不礙什麼。且老樓他武功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寸步不離在我身邊,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見主人堅持,何岐只好應了下來。

裴年鈺輕聲道︰

「再說……若是你受傷無力,我自也是一樣對待,並無分別。」

「好了我先回去了,你弄這解毒丹吧。我……嗯,你快去吧。」

裴年鈺吞下去的後半句話其實是,他還要趕緊回去給何琰君說一聲,不過想了想還是別讓老何知道琰君通風報信這——了吧。

待他回了自己的寢殿跟何琰君說了連霄已經在好好養傷了,果然見她神色輕松下來。裴年鈺奇道︰

「你這般在意此事是為何?」

何琰君猶豫了片刻。

這話以她的身份本不該說,不過她想了想她這個師父平日里的為人處世,想來直言相告倒也無什麼大礙︰

「到底是我哥哥去折騰的他,若是他真被折騰狠了出了什麼問題,我是怕主人您對我哥哥……」

裴年鈺了然︰「那確實有可能——以你這通風報信還挺及時的。」

……………

這邊何岐做好了解毒丹,送到了連霄的屋內來,卻見樓夜鋒居然還沒離開,兀自坐在椅子上沉思——什麼。

「這是怎麼了?」

連霄嘖了一聲︰」你自己問他。」

樓夜鋒見何岐的目光看了過來,輕輕嘆了口氣︰

「我是為——方才主人無意間說的那句話……他道我都敢當眾打他了,如何不敢……」

他不想再說下去,卻忽然攥緊了拳頭,眼楮死死地盯著地面︰

「難道我在主人心中,已經、已經是這般胡作非為了嗎……」

何岐連霄——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

「難道你現在才知道自己胡作非為嗎?」

樓夜鋒的臉色瞬間又白了。

「我……」

連霄一口吞下藥丸,含含糊糊地道︰

「主人這個意思吧……是有些原委的。只不過有些話我是不能說,老樓,你去問咱們何大統領去,他興許願意指點指點你。」

何岐斜了他一眼︰「就你大明白。」

連霄毫不退讓︰「你不也是心知肚明?」

樓夜鋒一臉茫然,他頭一次覺得自己輸給了他的這兩位同僚。為何關于主人的——他們都能看得明白,而他卻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何岐見了樓夜鋒的神色,知道他是半點不開竅,只得嘆了口氣︰「算了算了。」

隨後他拍了拍樓夜鋒的肩膀,示意他出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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