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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浮沉倦游久

裴年鈺見那白衣劍客幾招就將他們逼退, 身手竟然如此利落, 頓時暗道幸運, 沒想到這京城中臥虎藏龍, 附近竟有這樣的高手來援。

他正想上前為這個劍客說明情況,誰知身邊的樓夜鋒忽然輕笑了一聲。

裴年鈺轉頭看他,莫名其妙。

樓夜鋒笑而不語。

還沒等裴年鈺想明白是怎麼回事,面前那白衣劍客忽然轉過身來, 跪在他的面前︰

「屬下救援來遲,主人無事吧?」

裴年鈺頓時懵了︰「老何?」

他看著眼前這個頭發散散地拿發帶隨意一束,身穿純白色寬袖長袍的人,一時竟不知是怎麼回事。

樓夜鋒悄悄附過耳去︰

「主人,您莫不是忘了老何上午本來在睡覺吧。」

裴年鈺︰「……………………」

原來如此…………

何岐怕是本來在床上睡著覺, 卻突然接到了自己之前放的信號。于是他連外衣都來不及穿,頭發都來不及扎, 披著睡覺時候的中衣拎著劍就跑出來了?

裴年鈺看著面前這個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的人,怪不得他語氣恭敬卻面色鐵青, 這誰剛睡下就被叫起來能心情好啊!

他忽然心生歉疚,于是小聲地對何岐說︰

「那個,真是不好意思哈……」

何岐面無表情, 起身轉過頭去,將長劍橫在身前, 正要說什麼,卻忽然卡殼了。

這種情況……應該說什麼?要怒斥?要顯出主人的氣勢?話說主人要不要亮身份來著?

沒經驗啊!

他們影衛向來不嗦,而且都是藏在暗處, 打就完事了,從來沒有在台前替主人說過什麼話。一般這種事都是隨行的負責儀駕的護衛來處理的。

他剛想回頭問問主人怎麼處理,對面那幾個人見何岐氣勢一窒,頓時又紛紛將兵器招呼上來。

何岐的臉色直接黑成了鍋底!

他二話不說打了個手勢,旁邊忽然呼啦啦鑽出來一堆黑衣影衛,三兩招將他們制服了,點了穴道一一扔在地上。

對面幾個人直接嚇傻了,紛紛看向裴年鈺——

這人……難不成真是什麼飛天拉面神教的教主?

原諒他們的孤陋寡聞,身在京城,竟然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皇家影衛長什麼樣。

何岐轉身問裴年鈺︰

「主人,怎麼處理?」

「他們說這是什麼小侯爺家,何岐你知道這是哪家府邸嗎?」

何岐輕功躍上牆頭,左右看了看位置︰

「是承恩侯府。」

「承恩侯府……」

裴年鈺知道這個承恩侯乃是先帝所封,正兒八經的承恩侯爺已經五十多歲了,名叫陳向勤。多年前他曾因在地方任職時治水有方,建過大功,因此被封了爵位。

而後先帝駕崩,他作為先帝的心月復臣子,自然而然的辭了官,在家頤養天年。

平心而論,裴年鈺對承恩侯還是頗有敬意的,不愧是有所作為的一方大員。

誰知他竟教出這般的兒子來,如此的不成器不說,為非作歹,視為常事。

更何況……他們家外姓封爵,並非世襲罔替,承恩侯府的世子即便日後襲封,那也是降第為承恩伯。

也不知道「小侯爺」這個外號是這小子自己讓別人叫的,還是他爹應允了的……真若論起來,絕對可以算是僭越了。

裴年鈺心中想著怎麼收拾這個小侯爺,正待出聲,誰知院內一個三十歲不到的青年走了出來,喝的醉醺醺的樣子,旁邊還前呼後擁著一堆幫閑。

他看見裴年鈺,眼中戾氣一閃而過︰

「哪來的龜孫子,敢得罪……」

刷得一聲長劍出鞘,何岐直接將他頭發削了一半去。

「竟敢對主人不敬!」

裴年鈺頓時扶額,老何你這句話說的……人家知道你主人是誰嗎?到底有什麼用……

果然那小侯爺根本不買賬,竟不識得這些影衛。然而他不知是喝多了還是如何,神志不清,竟然沒有感受到一群影衛的武力威脅,以為憑自己的身份能嚇住他們。

于是那小侯爺繼續不識時務︰

「管你主子是誰,敢惹到本侯爺頭上,我看吃不了兜著走的是你們!」

他左右看看,見裴年鈺比他還年輕,翻了個白眼問道︰

「你且報上名來!」

裴年鈺面色淡淡,並不開口回答他,袖子輕輕一拂,背在了身後。

讓我回答你?

——你哪里配。

按著大靖朝的禮法,論品級,他是親王。別說這小侯爺了,便是他爹來了也得向他行大禮,路遇車駕而退避侍立,而他甚至無需回禮。

裴年鈺搖了搖頭,轉身欲離︰

「咱們回去吧。」

——雖然他不太擅長處理這種人際沖突,不過嘛……讓小晟收拾他就是了,簡單的很。

沖撞王爺,強搶民女,少說關他個十幾年。

那小侯爺還待說什麼,門後忽然跌跌撞撞地沖出來一個中年男子。見了裴年鈺之後,立馬行了個大禮︰

「下官不知王爺駕臨……犬子沖撞了王爺……」

裴年鈺嘆了口氣,叫他平身了。

怕什麼來什麼。

他對承恩侯還是有些敬意的,且他向來性子軟,這承恩侯一把年紀了,給他來這麼一出……他倒不知道如何才能處理那小侯爺了。

只不過……裴年鈺看了看旁邊的雲池。

這是雲池有他做靠山才逃過一劫,在那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已經被這小侯爺禍害了。

他輕輕搖了搖頭,決定無論承恩侯怎麼求情,他都準備置之不理。

好在這承恩侯是個明事理的人,這個明事理,不是說他知道他教兒無方,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來教出這麼個東西來。

「王爺您放心,下官一定讓犬子受個教訓!」

他的明事理,只是因為在官場混久了……知道他家得罪不起裴年鈺而已。

他即便告老乞骸骨,但是朝堂上的風向自然清清楚楚的,誰不知道當今聖上最是與他這個哥哥親近?

此時此刻這承恩侯心中連呼運氣不好。

這裕王爺三年來深居簡出,從來不曾與他們交際,怎麼今天好巧不巧,就踫上出來閑逛的王爺了呢?

裴年鈺好說話,不代表裴年晟好說話。

如果他為兒子求情,必然會惹來裴年晟的怒火,真要惹了裴年晟……他不過是個前朝的官員,此時無權無勢的,怕是壓上他滿門都不夠裴年晟泄憤的。

這罪名可大可小,真要論起罪來,從沖撞王爺,到稱呼僭越,再到私蓄武力,最後再衍伸衍伸……那可不是一頂謀反的帽子就扣下來了麼!

若是老老實實把他兒子推出去,說不得裴年晟看在他知情識趣的面子上,只小懲大誡一番便罷了。教子無方,管教不嚴,最多降個爵位,性命卻是無礙。

雖然承恩侯對于他心愛的兒子即將遭受牢獄之災感到十分的難過,但是嘛……

……犧牲他兒子一人,造福他承恩侯府全家。

嗯。

誰叫他兒子運氣不好呢,惹誰不好,惹了這尊大佛,真是一腳踢在了鐵板上。

裴年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自然轉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他對政治沒有興趣,但是不代表他什麼都不懂。如今看來,這承恩侯……也是老油條一個。

算了,若是沒點過人的手段和敏銳的判斷力,又如何能執掌一方,有所建樹呢。

或許……他本就如此的人罷了。

裴年鈺沒再搭話,只命令影衛將那小侯爺直接送去大理寺,一邊讓影衛給裴年晟報信,將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匯報過去,讓他定奪。

順便裴年鈺也讓雲池先回了王府,她這般……寧死不從,放棄了「攀上高枝」的機會,若是讓她回家去,只怕會被打得更慘吧。

至于那幾個江湖人,也都一並送官了,朝廷自有專門和江湖對接,負責江湖維//穩事務的專屬部門來處理他們。

………………

收拾了殘局之後,裴年鈺並樓夜鋒和何岐三人緩緩走在街上。

他看著何岐一身的白衣,打趣道︰

「我說老何,別說,你這身還挺帥的,不若你以後就穿白衣算了!」

何岐︰「…………」

讓影衛穿白衣,鬧呢!

裴年鈺卻是認真起來︰

「我說真的,回府就讓繡娘給你做上白色的影衛制度,就你們平時穿的緊身的那種,你確實是穿白的比黑的好看。」

何岐將信將疑︰「真的?」

「咳,好吧,其實是因為老樓當統領的時候穿的衣服跟你一模一樣。我覺得,你倆還是穿的不一樣比較好。」

何岐︰「………………」

我特麼就知道!

然而主人有令,不得不從,他只好悲催地接受了制服被改的事實。

「話說你在家睡你的覺就是了,何必親自過來呢?」

何岐抓了抓自己散著的頭發,一副非常抓狂的表情,看著裴年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還是忍不住吐槽他的主人︰

「我說主人,您這一發信號……屬下能不過來麼?不過……怎麼屬下從府里趕過來,反而是最快的?其他影衛呢?居然沒及時救援!」

按著平常的狀況,真有歹人,不及近身就會被影衛拿下,今天這般讓王妃大人親身上陣頂了半天的情況……

說實話,何岐很慌,這些影衛也太失職了吧!

樓夜鋒任職統領十年,經歷過無數過危險的多的腥風血雨,都沒出現過這種情況。他何岐剛上任一兩個月,就出了這麼個簍子,他都快瘋球了。

若是主人真有個什麼閃失,那他真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何岐看著旁邊那四個面如死灰的影衛,正是今日負責隨侍的四個人,怒道︰

「回去自己領罰!該罰多少你們有數!」

裴年鈺連忙制止︰

「別別別,不干他們的事,今天出門的時候是我讓他們遠遠的跟著的,一時沒發現這邊的狀況。」

何岐欲哭無淚︰

「主人您一定是趁著屬下換班回去睡覺了,知道這些影衛老實听話,才得逞的吧……若是屬下當值,哪能叫您如此任性。」

裴年鈺笑眯眯地給他點贊︰

「真聰明!」

「…………」

何岐頓時心灰意冷,一想到他今年才二十四歲,還要給他這個越來越不靠譜的主人當十一年的影衛統領——比老樓還多一年!

……他就覺得生無可戀。

「不過說起來啊,老何你這個應對還是得訓練訓練。以後我和老樓簡裝出來玩的時候多著呢,指不定哪天又踫上這種事了,你得學會在麻煩惹上門來之前把我名號亮出去,直接嚇退他們,懂不?」

何岐木然搖頭︰

「屬下不懂,這不是侍衛的職責麼?」

「嘖,我要是出門帶著親王儀仗,哪里還會有這種事?再說了,帶著儀仗那叫王爺出巡,不叫王爺逛街。以前嘛,這個活兒都是老樓負責的,以後就交給你了!」

何岐心道主人您可真是睜眼說瞎話,老樓他在任十年都沒遇到過這事,怎麼就成了影衛的職責了。

「那主人不如教教屬下,以後遇到這種情況?該如何嚇退他們?」

「首先,你先回去把這段話給我練熟了——」

「大膽刁民,見了王爺竟不行禮!你可知罪!」

何岐︰「………………」

不是,這特麼不是橫行鄉里的豪紳狗腿們的專屬台詞麼,讓他堂堂影衛統領(還是正三品)說這個,真的不掉價嗎!

何岐繼續生無可戀。

「遇到官員說狗官,遇到江湖人士就說賊寇,懂了吧?」

「懂、懂了……屬下這就回去勤奮練習,屬下告辭,您和王妃娘娘繼續逛街去吧……」

何岐拔腿便走,裴年鈺驚呼︰

「老何你等會兒,留下點銀子來,本王沒錢付賬了!」

何岐頭也不回,反手將一荷包碎銀子扔給裴年鈺,溜得更快了,只剩下隨行的影衛隱在了附近。

裴年鈺接了荷包,心情愉快。

然而當他轉頭去看樓夜鋒時,卻見他面色一直淡淡,看不出喜怒。

方才他調戲何岐,夜鋒竟是從頭至尾一言不發。

裴年鈺心中頓時咯 一聲,連忙停住腳步,拉了拉他的袖子︰

「夜鋒……?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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