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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坊酒肆穿街巷

裴年鈺全然不知道自己幾張紙條把林寒也快愁得掉頭發了, 放任他弟弟和林寒互相折騰之後, 他自個兒卻清閑得正盤算著去哪里尋個地段好的鋪子來開他這個小飯館。

畢竟身上還有著幾百萬美食值的欠帳, 他也想著早把那些裴年晟需要的種子換出來早完事, 于是就和樓夜鋒約定了出門逛街選店址,順便采風的計劃。

幾日之後的清晨,當樓夜鋒早早地起身去裴年鈺屋里準備服侍主人穿衣洗漱時,卻發現主人還沒醒。

經過裴年鈺幾次調動之後, 寢殿屋里只剩了零星的兩三個處理雜事的丫鬟。並且眼神都已經練得十分乖覺,樓夜鋒一進門,便各自悄聲退去,整個涵秋閣附近只留了他二人在屋里,連廊下守著的多余的人都沒有。

樓夜鋒听得主人悠長沉穩的呼吸聲, 便放慢了腳步聲,來到裴年鈺的床帳前, 輕輕撩起一束空隙︰

「主人……?」

裴年鈺含混道︰「待會兒再起,等老何換班回去之後, 讓我多睡一會兒。」

樓夜鋒失笑,一邊用被子將裴年鈺四仰八叉踢出來的四【……//】肢蓋好,免得著了涼, 一邊道︰

「是,那屬下先去做早膳……」

「不必, 不是說好的今天出去吃麼。」

「好,那我就在外面等著……」

「哎算了算了,我還是起來吧。」

裴年鈺怎麼好意思讓樓夜鋒等他睡懶覺, 立馬一骨碌翻起身來。只不過神色依舊帶著些睡眼惺忪,眼皮半睜不睜,茫然神游著伸手找自己的衣服。

樓夜鋒連忙將衣服遞過去︰

「主人,還是讓我來服侍您穿衣服吧……」

裴年鈺搖搖晃晃的身體在觸到他之後才算是有了支點,于是雙臂一伸,勾在樓夜鋒的脖【……////】子上,整個人的重心都歪了上去。

樓夜鋒看著掛在他身上的主人,哭笑不得,只好伸出手去攬住他的身體免得滑【……/】落下來,卻在觸到裴年鈺僅著了一層薄薄里衣的【月要】間之後,心神顫了一下。

裴年鈺剛從被窩里出來,全身都散發著溫暖的熱意。樓夜鋒側頭看了看主人近在咫尺的、沒怎麼系好的衣【…………】領,和衣領之下雪【】白而光【】滑的肌【……///】膚,頓時呼吸一窒。

他連忙低頭斂了目光,正待要習慣性地收拾自己的心思時,卻見主人依舊半醒未醒著,未曾察覺什麼。于是他復又悄悄抬頭,猶豫片刻,在主人的頰邊微不可查地偷偷印了一吻。

裴年鈺被那輕柔的一吻撩【…………】撥得心癢,瞬間就醒了,轉身就把那只膽敢偷親的黑色大型犬按倒在床上,親親又抱抱,好一頓蹂【…………//】躪。

待兩人折騰夠了,裴年鈺估模著何岐換班回去睡覺了,便道︰

「走,換了衣服咱倆直接出去吃吧。」

說罷,裴年鈺從櫃子里找出兩身適合外出不顯眼的便服,遞給樓夜鋒一身︰

「你也別穿黑的了。」

若是需要隱于黑暗中,穿黑的自然有理。這般兩個人大搖大擺地上街,再穿黑的反而會是街上最扎眼的那個。

「……是。」

樓夜鋒接過衣服一看,是一身深靛青色的長袍,頗合他心意。而主人所穿的則是淡藕色的外衫。

兩人收拾停當之後,樓夜鋒忍不住又看了看自己,這般不穿黑衣的經歷……倒是極為難得了,還是有些新奇的。

裴年鈺帶著他向王府東側的角門處溜去,一路上靜悄悄的。出了門後,裴年鈺轉身看著後面不見身形,卻能感受到氣息的一串尾巴,隔空道︰

「你們都回去吧。」

一個影衛見主人與他們說話,落地見禮︰

「主人,還請讓屬下等隨行護衛。」

裴年鈺笑道︰

「我就是趁你們何統領回去了才出來的,不然老何又得跟我吵一架。听話,回去吧,我和夜鋒去尋點好吃的,你們不必跟著。」

這個影衛自然知道裴年鈺的用意,面色十分糾結,主人這意思,合著以後他和樓夜鋒出門都不能讓影衛跟著了?

平日里主人和樓夜鋒在一起的時候他們避退到遠處也就罷了,畢竟府里還是安全些,離遠些也無妨。可外出遇到的危險的幾率,是遠遠大于在這府里的。

裴年鈺循循善誘︰「今天大廚房的早餐食譜是輪到什麼來著,好像是臘汁肉夾饃和炸年糕,還有鮮肉春卷……你們早飯吃了嗎,給你們放半天假,回去吃個飯吧……」

幾個影衛面面相覷,最後還是保護主人的職責戰勝了美食的誘惑,艱難地搖了搖頭。

樓夜鋒看著主人道︰

「主人,您不如讓他們在後面遠遠地跟著吧,畢竟……咳,您武功沒學全。」

裴年鈺略微尷尬︰

「好吧好吧,你們听到了沒,在後面跟著就行,出去以後不許偷看我們倆。」

「是,屬下明白。」

裴年鈺和樓夜鋒兩人順著巷道一路向外,裴年鈺悠悠閑閑地在前面走,樓夜鋒腳步平穩地跟在右後方一個身位。

待穿過兩三條布滿了民居的街道,終于進入了坊市寬街時,裴年鈺回身看看後面,感覺不到影衛的存在了,這才偷偷執起樓夜鋒的手掌,將他牽到自己的身邊。

「跟在我後面作甚麼,不懂什麼叫‘陪我’逛街麼。」

「主人,這大街上……」

裴年鈺見他听話地走到自己身邊,便很自然地松開了手︰

「這也沒多少人嘛。」

裕王府座落在皇宮之西不遠處。他們從王府東南門出來後一直向南,走過幾條居民街之後才是商鋪所在。

這條南北向的街名慶宣街,不算寬闊,也不是什麼主干道。

不過因為離各部各衙較近,許多當差的散官小吏們每日從居處去往衙門,或是京官們去往宮中,走這條道的不少。而于普通百姓來說,亦是貫通城南城北之路。

因此,長街兩邊遍布的幾乎全是賣吃的,有路邊攤,有茶館,自然也有二三層帶閣樓的氣派酒樓。

許多人(尤其是需要進宮上朝的那些)早上來不及吃飯,便由下人在酒樓提前點了餐,路過這條街時命人送到馬車上,隨便吃點。

若是正趕上早膳的點,這條街上自然是極熱鬧的。

可惜裴年鈺起的晚了點,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幾乎都散了去,該上工的上工,該當差的當差。只有零星的幾個人依然坐在茶攤上,慢悠悠地吃著。

裴年鈺頗有些新鮮地走入長街,左右看看都賣些什麼好吃的,而樓夜鋒則是不動聲色地時刻注意著附近的情況。

沒一會兒,裴年鈺似乎看到了什麼好笑的東西,戳了戳身邊那人,指了指前方的一個食肆。

樓夜鋒抬頭看去,只見那店前的幌子上竟然寫了一句︰

「王府御廚親傳」

樓夜鋒皺了皺眉,首先王府里的廚子不能叫「御廚」,那是只有裴年晟的廚子才能叫御廚,這顯見是無知百姓故意附會。再一個……他們府里的廚子還有閑心出來教徒?

「走,去看看。」

裴年鈺走上前去,里面一個伙計出來迎客,點頭哈腰︰

「兩位公子吃點什麼?」

裴年鈺輕咳一聲︰

「我且問你,你們這里的廚子,真是師從王府‘御廚’?」

說到這個,那伙計眉飛色舞︰

「這是自然,公子恐怕是外地來的吧?不知道也是正常。最近哪,這王府里有一個御廚告老回家,帶出來許多只有那王爺才能吃上的新鮮菜樣。我們店里的掌勺師傅,前段時間跟那御廚學了幾招,您來嘗嘗?」

「哦,能否告知這御廚是哪家王府的?」

「呃……這個嘛……是……對,是瑞王府的!」

裴年鈺︰「…………」

樓夜鋒︰「…………」

顯然,是不知道從哪里听來了一些菜譜,做的出來「王爺才能吃的菜」,從而以此為噱頭攬客。

他心下哭笑不得,繼續問道︰

「那我且問你,都有些什麼王府里的菜樣?」

「您來碗豆花?有雞汁豆花,甜豆花,麻醬豆花,菌菇豆花……」

听到這里,裴年鈺反而愣了一下。

當初他第一次做豆花的時候只做了雞汁的,然而在流傳出來之後,現在竟然衍生出了如此多的種類,幾乎和後世的主要豆花口味種類相仿,不得不感嘆一句——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

不過他對豆花也沒什麼興趣罷了,于是擺擺手,離開了這家。

兩人繼續往前走,還沒兩步,便見路邊又是一家打著王府招牌的,幌子上寫的更加夸張︰

「唯一正宗王府菜」

裴年鈺︰「…………」

他依樣畫葫蘆地進店去問,這家店卻道︰

「哎呀,公子您可來對了。我們掌櫃家的閨女在王府給三太太當丫鬟,這是她親自從王府掌廚那里學了來的……」

樓夜鋒︰「…………」

這個更不靠譜了,他王府里即便有女眷,也是只有正妃側妃侍妾這三種,哪有用幾太太這種「民間說法」的。

再問是哪個王府,那伙計只答「誠王府」。

裴年鈺一臉無語。

兩人繼續前行,這條街還沒走了一小半,已經看見不下十家打著「王府/御膳」的招牌的了,理由五花八門,來源千奇百怪。不是什麼自家有親戚在王府里當差,就是王府某個退休的御廚跟他們有什麼關系雲雲。

顯然是從他府里流傳出去這許多菜譜之後,民間覺得好吃,又听說是王府里的菜譜,便爭相蹭個噱頭,因此蔚然成風。

裴年鈺看著一排各式各樣的幌子,忽然輕輕嘆道︰

「也就是小晟是個明君,上任便廢了所有的避諱規矩,他們才能打著這各種招牌來攬客,否則統統都是僭越之罪了。你看那還有個說御膳專供的……」

樓夜鋒卻微微皺眉道︰

「主人,看樣子您做的那些東西已經流傳出來不少了。那些方子分明是您所創的,他們未得您允許卻以此來牟利,似乎不妥。」

裴年鈺心道,什麼我創的,本來就是我照搬的。于是他搖搖頭道︰

「他們便是想問我允不允,又上何處去問呢?何況你也看到了,他們連從哪里流傳出來的都不知道,不過是口耳相傳罷了。」

「再有,這些東西做的好吃,他們也是多了一條謀生之路。不過些許吃食,我堂堂一個王爺,何苦與民爭利呢……」

裴年鈺邊說著,邊走馬觀花地看著路邊的小店,只不過大多賣的都是他府里流傳出去的那幾樣實惠又簡單的早點,他自然不會進去吃。

話音未落,他看著街邊一個不起眼的粥鋪,忽然愣了一下。

「咦,這個有點意思,進來看看。」

這家粥鋪依舊打著他王府的招牌,只不過裴年鈺在木板上似乎看到了幾道非常讓他驚喜的東西。

兩人于進了棚子,里面連忙迎出來一個大娘︰

「兩位公子可是要喝點粥?」

「是,隨便吃點喝點。」

那大娘見裴年鈺雖面色和善,氣度卻不似尋常百姓。更兼後面那身材高大的男子面色沉穩,眸中精光隱隱,知道可能是有貴客來到。

她見兩人要落座,于是先手腳利落地用干淨布子擦出來一張桌子,隨即有些訕訕︰

「敝店簡陋,讓二位公子見笑了。」

「無妨。」

裴年鈺施施然坐下,那大娘待要上茶水,卻被樓夜鋒制止了︰

「不必。」

說罷他從懷中模出一個小瓷瓶,里面裝著正好一次的茶葉,是主人最近愛喝的懷雲碎雪。他徑自去到店內,尋了個茶壺,以熱水沖之。

這一切皆被那老板娘看在眼里,自然以為樓夜鋒是裴年鈺的僕從之類。

不一會兒,樓夜鋒提著茶壺回來,道︰

「水未必合適……」

他剛要為主人斟茶,卻被裴年鈺笑笑,讓他放了下來。

樓夜鋒點點頭,沒多說,徑自把茶壺放了下來。

隨即那老板娘卻眼睜睜地看著裴年鈺這個做主人的竟然自己提起了茶壺,為旁邊那個高大男人斟了一杯茶水,而那人竟殊無異色,兩人對斟對飲,神色自若。

老板娘在心中將剛剛的猜測推翻了,這顯然不是主僕。

殊不知,裴年鈺方才只是隨口嘀咕了一句︰

「我來吧,水粗則需高沖,以去茶之澀,夜鋒你怕是掌握不好。」

那老板娘拿了塊輕木板過來,上面是菜單。裴年鈺隨手接過,細細地看著。

一時安靜,老板娘沒話找話︰

「不知您兄弟二人這是從何處來京……」

裴年鈺眼楮不離菜單,耳朵卻听得明白,不由得輕笑一聲︰

「我們哪里長得像兄弟了?」

樓夜鋒剛想解釋一句他只不過是隨主人出來的,還沒開口,便見主人竟是閑閑地倚在了他的肩頭,同時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道︰

「——他呀,他是我夫君。」

那老板娘听罷,頓時笑得爽朗,轉而向樓夜鋒道︰

「哎呦∼這位公子,您娶回家的這小相公長得可真好看,您可真有福氣!」

樓夜鋒看著懷里狡黠一笑的主人,忽然鬧了個大紅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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