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廷修看著自己妹妹, 有些恍惚。
他見過自己妹妹憔悴狼狽的樣子, 但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她。
「廷蘭。」楚廷修叫了一聲。
「大……大哥。」楚廷蘭看著自己哥哥，又開始求楚廷修︰「大哥, 你帶我出去吧, 大哥……」
楚廷修沒應。
楚廷蘭那樣做, 按律就算誅九族都不為過, 她現在可以好端端在這里住著，已經是言景則網開一面了。
「大哥……」楚廷蘭又哭了。
哭得還不止楚廷蘭，還有其他人, 一時間哀求聲不絕于耳。
言景則道︰「別哭了, 哭也沒用。」
平王等人一起看向言景則。
言景則笑了笑︰「我不會放你們出去。」
其實他對平王，倒也沒太恨，但把平王放出去，會很麻煩。
至于楚廷蘭, 他就更不會放了。
其實楚廷蘭找人刺殺他，他沒太生氣, 但楚廷蘭完全不把楚廷修放在心上……他對楚廷蘭, 也就有意見了。
言景則說完他不會把人放出去的事情之後，平王就呆住不動了。
過了一會兒，平王站起身, 冷笑了一聲︰「所以你來, 就是想來看我過得有多慘？」
被圈禁之後生活格外寂寞，平王不知不覺就吃胖了，給人一種蠢笨的感覺, 但此時此刻，這種感覺已經徹底消失了。
他到底是，曾經在太皇太後眼皮子底下，都能發展出自己的勢力來的人。
「我沒空看你笑話，我要帶走里面的孩子。」言景則道，又看向身邊的人︰「去把孩子抱出來。」
「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婦人之仁。」平王冷笑了一聲。
從他們被圈禁開始，看守的人就對平王的側妃說過，如果她們願意，可以把剛剛出生的孩子送到外面去養。
當初平王叛亂，言景則並沒有趕盡殺絕，不管是平王母妃的娘家還是平王兩個側妃的娘家，還都有人在，孩子送到是外面，再怎麼樣都比被圈在這里好。
不過平王的兩個側妃在真的圈禁之後，都不樂意和平王親近，也就一直沒生育，倒是楚廷蘭生了個孩子。
言景則沒說話。
他到底是穿越來的，雖說沒有以前的記憶，但有些想法跟這時候的人，總歸不一樣。
其實他一直覺得，平王的側妃沒必要和平王一起被關在這里。
只是她們出去了，多半也過不好，他就不折騰了。
在這個時代，人們總是被各種條條框框束縛，他身為皇帝，已經是最大的幸運。
孩子被抱了出來。
楚廷修伸出手︰「給我看看。」
一個皺巴巴的孩子，就這麼被放到了他的懷里，這孩子原本在哭，但被人抱著，突然就不哭了，倒是不停地用嘴去夠嘴邊的東西，約莫是想吃東西。
楚廷修看了這孩子一會兒，又看向楚廷蘭︰「這孩子我帶走了，我會把她好好養大。」
「大哥……」楚廷蘭哀求起來。
「他是言景則的走狗，言景則都說不會放你了，你求他有用？」平王冷笑了一聲，又看向楚廷修︰「楚廷修，你挺能耐的，這樣的衣服都能穿上身……你別以為你跟著言景則會有好下場，你以後肯定比我還慘！」
楚廷修的衣服上修了龍紋，而這其實是言景則給的特權之一，但在平王看來，就很不正常了。
平王又看向言景則︰「言景則，你真的好本事，竟然能讓楚廷修這樣幫你……但你受得了楚廷修爬到你頭上？」
平王現在也是豁出去了，便開始挑撥。
言景則安安靜靜地看著他，听他說完了，才道︰「朕跟皇後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平王又愣住了，然後猛地看向楚廷修。
楚廷修的臉色微微變了變，有點高興，又有點不好意思。
言景則給他封王，給他各種優待，但還是第一次說他是皇後。
「你，你們……」平王的聲音都顫抖了。
言景則還想楚廷修︰「還要跟你妹妹聊聊嗎？」
「不用了。」楚廷修道。他妹妹在這里雖然過得不算好，但那也是相對于以前來說的。
在整個大齊，有多少人吃不飽穿不暖。
而且，楚廷蘭面對他的時候，全無愧疚之情，他也挺心寒的。
「那就走吧。」言景則道。
言景則帶著楚廷修就走，他們身後，平王喊起來︰「你們竟然是這種關系，竟然是這樣……楚廷修，你以為言景則能一直和你在一起？你遲早被他拋棄！」
一些以前想不通的事情，平王現在一下子就想通了，怪不得楚廷修在皇宮里留宿，怪不得半夜回家下馬時會異樣，身上會有傷，怪不得楚廷修不讓楚廷蘭入宮，願意為了言景則跟他演戲。
原來這是一對狗男男！
但他相信，這兩人絕不會長久。
太皇太後當年跟太|祖皇帝情深義重，後來呢？兩人之間為了權勢，早就鬧翻了！太|祖皇帝的死，指不定都是太皇太後動的手腳。
楚廷修和言景則兩個人都是男人，遲早分道揚鑣。
言景則回過頭，看了平王一眼，笑了笑。
言景則在平王面前沒說什麼，但一出去，就對楚廷修道︰「廷修，我太傷心了，他們都誤會我會對你不好……怎麼能這樣！」
楚廷修道︰「陛下，我相信你。」
「但我還是很傷心。」言景則看著楚廷修眨眼楮。
楚廷修︰「陛下想怎麼樣？」毫無疑問，他家陛下又有奇奇怪怪的想法了……
「我想去江南玩，你陪我去。」言景則笑起來。
兩人的身後，平王還在叫罵著。
他一直罵了很久，才終于停下，這時候，天都黑了。
平王突然看向楚廷蘭︰「你哥竟然以色侍人……他遲早被拋棄，不會有好下場。」
楚廷蘭愣愣的。
「怪不得你哥對言景則死心塌地，怪不得言景則願意舍命救你哥，原來如此……只是感情易變，呵呵！」平王冷笑了一聲。
楚廷蘭還沒反應過來。
平王又道︰「早知道楚廷修好這口，我也不是不行……」
楚廷蘭跳起來，就想去打平王。
兩人扭打在一起，罵罵咧咧個不停，但最後卻也達成了一致意見，覺得楚廷修和言景則這兩人，必然會分開。
然而第二年，楚廷修生日那天，看守的人送來了一些好吃的︰「陛下給楚將軍過生辰，賞你們的。」
第三年，楚廷修生日，賞賜又來了。
接著，第四年、第五年、第六年……
雖然有那麼一天改善伙食挺好的，但平王總覺得憋屈！
更讓他覺得憋屈的，是以前從不跟他們說外面的事情的守衛，自那次之後，就開始跟他們說言景則和楚廷修的事情。
什麼言景則帶著楚廷修去江南了。
什麼有人給言景則送男寵，言景則大怒。
什麼有人請言景則立後，被楚將軍的手下打了。
什麼言景則特地在北地給楚廷修修了個王府，帶楚廷修去玩了。
……
啥事兒都有！
平王並不想听。
但除了這個，他沒有別的能听！
平王絕對是一個意志力強大的人呢了，雖然一直被關著，但他並沒有崩潰，即便有點養胖了，因為伙食到底沒太好的緣故，也沒養太胖。
他一直活到了七十幾歲。
然後言景則還在給楚廷修過生辰。
最後，他臨死前躺在病床上的時候，還听到了這兩人的消息︰「陛下把皇位傳給了庸王的孫子，帶著楚將軍去北地了……」
平王不甘心極了。
他當初，要是不造反就好了！
他要是不造反，而是娶了楚廷蘭，生幾個孩子……
言景則那麼愛楚廷修，肯定會把皇位給他孫子！肯定輪不到庸王！
他當年，怎麼就這麼傻！
被關著就算了，還不得不听人看人秀了一輩子恩愛的平王，差點死不瞑目。
崔丞相早年的時候，其實也非常糾結，還總擔驚受怕的，就怕那兩個最有權勢的人鬧翻了。
他一度，甚至因為太過發愁，吃不好喝不好病倒了。
但他到底沒有像平王一樣，一直糾結到死。
因為他病倒之後，陛下請了胡太醫給他診治，而胡太醫偶爾知道他的想法之後，就無語地看向他︰「你竟然覺得楚將軍哄騙了陛下？！」
「難道不是？」崔丞相問。
胡太醫道︰「你弄反了！我悄悄跟你說，當初是陛下給楚將軍下了藥，楚將軍還受了傷……嘖嘖！」
崔丞相︰「！！！」
胡太醫又道︰「也就是楚將軍太忠君愛國……」
崔丞相︰「！！！」
原來還能這樣……他家陛下真不簡單！
崔丞相的病瞬間好了。
如果真是這樣，楚將軍肯定沒辦法從陛下手掌心逃走。
至于陛下不立後沒孩子……沒孩子的皇帝，又不止陛下一個！
言景則和楚廷修還是很長壽的，他們熬走了很多大臣，自己還活得好好的。
某日，頭發花白的言景則一覺醒來，發現自己丟了一口牙，還看向楚廷修︰「我太慘了！我竟然掉了一顆牙……」
楚廷修直接親了過去。
第二日，言景則又道︰「想起昨天掉了一顆牙，我就很傷心……」
繼續親！
第三日︰「我只剩下沒幾顆牙了……」
親！
第四日︰「廷修啊，你的牙也松了，來，我來親親你……」
楚廷修︰「……」成吧……幾十年過去，他都習慣了，就怕身邊的人不習慣。
他最初的時候，想要好好享受最後的時光，結果都幾十年過去了，還在享受……
臥榻之側，不容他人酣睡，但臥榻之上，還是可以跟人一起睡一輩子的。
***
幾百年後，某大學歷史課堂。
站在講台上的教授道︰「今天，我們就來講雙皇盛世……」
「教授，這個不用講。」
「我們都知道！」
「拍言景則和楚廷修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的電影電視劇太多了……」
「這絕對是歷史上最絕美的愛情了。」
「是啊……因為太絕美，太容不得別人插進去，現在都沒人敢寫穿過去嫖這兩人。」
「他們的感情，已經比小說還要甜了，官方逼死同人。」
「言景則給楚廷修的寫的情書，都上課本了！」
……
同學們紛紛說著。
教授問︰「那你們知道，他們是怎麼在一起的嗎？」
「楚廷修救了飽受祖母壓迫的言景則，言景則對他一見傾心！」有學生道。
「錯！」教授道︰「我這邊知道一些絕密資料，其中還是當時的丞相崔詢的手稿……」
同學們的眼楮都亮了。
教授道︰「那位景則大帝，可不是那些影視作品里塑造的，全靠楚廷修拯救的小可憐，他雄才大略，小小年紀就糊弄住自己的祖母，讓祖母選他為帝，之後又暗中發展自己勢力……他極具個人魅力，我們懷疑，他和楚廷修早有聯系，楚廷修對付太皇太後，應該不是為了皇帝，而是為了他個人。而之後他和楚廷修在一起，他是他步步算計的，據說還用了一些不怎麼光明的手段。他甚至告訴崔丞相，他想要得到楚廷修，就一定會得到，也絕不會放手……這位陛下，是個頭腦異常清醒，非常明白自己想要什麼的人，他選了楚廷修，楚廷修也一直沒有讓他失望……」
同學們︰「……」因為歷史上說言景則登基的時候宛若少年，他又留下了很多文學作品，很多影視作品，都找白白女敕女敕的小鮮肉來演他，把他塑造成一個就知道談情說愛的文藝青年，甚至有些故事，講的是楚廷修靠著兵權，強逼言景則，最後逼出感情來了……原來不是？
這位陛下，竟是個雄才大略的人？
教授見大家震驚，又道︰「雙皇盛世，絕不是一個只知道談情說愛的皇帝能創造的，言景則在位時，頒布的很多政令都非常有用，若非如此，當時的那些大臣，也不會對他心服口服。他退位之時，更是有許多人哭求。」
同學們都認真听著。
「男男相戀，還不要子嗣，在當時也是大逆不道的，這兩人實在太強，才沒人敢說說什麼，而你們細看歷史，會發現這兩人之間，佔據主導地位的，出主意的，還是言景則。」
同學們︰「！！！」所以影視作品騙人！言景則根本不是整天傷春悲秋多愁善感的人，而是個大強攻！
這時候，教授突然又笑了笑︰「其實言景則自己，除了當時就讓人印刷出來，廣為流傳的情書情詩，還有一些很私人的筆記，雖然保存下來的不多，但如果你們看到，一定會大跌眼鏡。」
學生們一個個激動了。
教授又拿出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張殘卷，第一句就是︰「x日，將軍言︰‘陛下厲害，吃不消。’甚喜，明日繼續習武。」
後面還有一些講日常的。
明明這上面的東西，都文縐縐的，不知為何，他們看著，總覺得一股沙雕氣息撲面而來。
說好的心思深沉的大強攻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下個故事是末世小白臉。
言景則︰穿成小白臉就算了，我竟然還在私奔的路上……該怎麼辦？急，在線等！